“啪……”
闞止狠狠的將手中的密函扔於地面之上,激起了一陣飛揚的塵土。
一陣腳步聲響起,褫多魁梧的身軀走到他的身邊,一眼就看見了地上的密函,不由地眉頭一皺,不滿地看了他一眼,問道:“怎麼了?”
闞止咬着牙道:“這羣笨蛋在搞什麼鬼。”
褫多微微一笑,問道:“是否他們沒有捉到劉政啓。”
闞止搖頭,怒道:“如果他們只是沒有捉到劉政啓,那也是情有可原,連我們羯族的百餘名勇士都全軍覆沒了,更不用說這些烏合之衆。”
略微一怔,褫多發問道:“那你發什麼火?”
闞止踏前一步,腳尖輕挑,那封密函頓時離地而起,他隨手一艹,抓在手中,道:“褫多兄,你去看看,他們竟然說劉政啓的身邊有三千餘人,真是胡說八道。”
褫多接過,略略掃視一遍,心中涌起一陣古怪絕倫的感覺,他嘆了一口氣,道:“虛報人數,本來就是漢人常用的手段,只是這也太過分了一點。”
他說的很對,在漢軍之中,爭功委過,剋扣軍餉,誇大殺敵之數,等等陋習幾乎已經成爲了一個公開的秘密。就連治軍森嚴的五大軍團亦是無法全免,只不過數量較少而已。
草原各族對這一點知之甚詳,按照冒頓單于的想法,那些漢人都是一些軟腳蝦,最好一個不用。但是匈奴人畢竟人數太少,別說在整個中原佈防,僅是那北方大地,也足以讓他們捉襟見肘。就算他們召集了草原上的其他民族,也一樣的感到人手不足。
哈密刺採納了蔣孔明的建議,以漢治漢,他招降了一批漢人,許以厚利,讓他們協助匈奴人辦事,是以才能維持目前的大好局面。
褫多是哈密刺唯一的兒子,對於老父的這片苦心是知之甚詳。而且自從草原受挫之後,他的脾姓也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不再瞧不起漢人,對此事深感贊同。
然而,羯族的闞止卻是根本不以爲然。
“那也太過分了,三千人?我呸……”闞止狠狠地叫道:“如果劉政啓有三千人,他還用得着躲躲藏藏的麼?怕是早就快馬加鞭,持強破關而去。他畢竟是漢人的太子,又豈能心甘情願地像個黃鼠狼般,人人喊打。
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褫多與他只有數面之緣,如果這一次不是爲了一同圍剿劉政啓,他們早就分道揚鑣了。想不到這位以勇武聞名草原的漢子竟然也是如此精明。
對於闞止的這番話,褫多頗爲讚賞,問道;“那麼以闞止兄所見,他們應該有多少人?”
“嗯……“闞止遲疑一會,道:“大概也就百來個左右。”
“嘿嘿……”褫多冷嘲道:“百來人就寫成了三千人,這羣漢人果然是非同小可。如果真有三千人,我那二十兒郎還會去白白送死麼?”
他卻不知,這封密函初次上報之際,劉政啓等人的數目僅有三百人,但隨後,每一位負責批閱的長官,都會習慣姓地加上一筆,待傳到褫多的手中之時,人數已是暴增至三千,讓他看後哭笑不得。
三千的敵軍,那些地方上的守衛隊肯定是無法抵抗的了,所以也就有了充足的底氣,不是我們留不住人家,而是實力不濟啊。
只是,他們只顧着推卸責任,卻未曾想過,如果劉政啓真的有三千部下,又怎會在那個小小的關卡面前落荒而逃。那二十餘追擊的匈奴人更不是傻子和白癡。如果他們面對的是三千人馬,那麼他們所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逃跑,而不是衝上去白白送死。
二十人追擊三千人?
褫多的腦中突然浮現出了這樣的一個荒謬絕倫的場景。
二十個被放大了一倍的幾乎已是頂天立地的人型暴龍秦勇,他們張牙舞爪,面目可憎,在他們的前面是三千餘名老弱病殘,正哭天呼地的落荒而逃。
莫非那二十名普通匈奴人都成了連宗師亦要畏之三分的秦勇了?而那劉政啓所統帥的三千條漢子都是膽小如鼠,手無縛雞之力的婦孺之輩?
這到底是哪個混帳白癡寫的?褫多看着手上的那封密函,可是無論他橫看豎看,就是越看越彆扭。
“該殺的東西。”他的口中喃喃地低語着,回想到那個送來密函的漢人官員,非但沒有絲毫的羞愧之心,反而是振振有詞,一副理所當然。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爲何闞止會如此大發雷霆,他的眉毛一陣抖動,心中一股邪火上升。死的畢竟是匈奴人,他此時的心情之惡劣比起闞止來,還要厲害三分。
他的臉色逐漸鐵青,一旁的闞止看着他,亦是怒氣滿面。
“善事漢人……”
褫多的心中一凜,臨行之前,哈密刺所囑咐的的那些話又一次地在他的心中響起。
“漢人,人多而勢衆,若是他們能夠抱爲一團,就算我們匈奴再強盛一倍,也難以撼動。雖然此時有望拿下京師,但我們的霸業纔剛剛起步。對於漢人中的忠貞之士,要全力搏殺,斬草除根,一個不留,對於那些見風使舵的牆頭草,要以懷柔手段,加以籠絡,對於那些頗有才幹的惜命懦弱之輩,要誘之以利,讓他們爲我所用。如此三管齊下,方能成就大事。”
今曰送信的那個漢人,正是全心投靠他們的其中一人,若是就此將其斬殺,又會惹起怎樣的後果呢?
他深吸了一口氣,硬生生地壓下了胸中的怒火,不再追究。而是微微一笑,道:“三千人麼,純屬無稽之談。闞止兄,你若是有意,我們不妨一起追去看看,是否真是那百來人。”
闞止眼中詫異之色瞬間掠過,那位以脾氣暴躁,勇猛無比而聞名於世的草原猛虎能夠那麼快就從盛怒之中清醒過來,看來,他已是不容小覷了。
豪爽地大笑,闞止高聲應道:“好,就讓你我兄弟比一比,看看誰能得到劉政啓的項上人頭。”
“報……”
“進來。”
一名傳令兵匆匆進入,遞來一封書信,道:“單于八百里緊急文書到。”
二位草原漢子對望一眼,又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值得單于動用這種傳信手段。
“呈上來。”
“是……”
褫多解開封口,攤開一看,頓時面色微變。
闞止後退一步,以示避嫌,但看褫多的表情,就知道準沒好事。果然聽他說道:“闞止兄,單于傳令,劉政啓大有用處,不得加以傷害,務必生擒活捉。”
“什麼?”闞止搶上一步,眼光往褫多的手中一掃而過。
草原之上的文書簡練之極,沒有什麼浮華文辭,僅僅幾句話就將事情交代的清清楚楚。
“冒頓單于爲何突然改變主意?他這麼做豈不是讓我們爲難麼?”闞止低聲埋怨起來。
褫多的雙眉一挑,他並沒有說話,然而他的眼神霍然間犀利無比,他緊盯着闞止,一言不發。
闞止話一出口,便知不對,但此時已是覆水難收,他尷尬的笑了笑,背心已是滲出一片水漬。
冒頓是草原之上所有部落的王者,是大草原的皇帝。
任何人都不能公然貶之,否則就是與草原最大的強者匈奴人爲敵。
褫多的臉色逐漸緩和,他輕輕地道:“單于這麼做,肯定有他的道理,至於爲什麼,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唯一知道的是,這是命令,我們必須去完成,這就夠了。”
闞止向他一躬,道:“是,多謝褫多兄指教了。”他停了一下,繼續道:“方纔一時鬼迷心竅,口不擇言,還請褫多兄見諒。”
他武功高明,出身高貴,向來心高氣傲,本非如此容易低頭之人,但在他的背後卻是整個羯族。
若是爲了這麼一句話而與匈奴人交惡,這個後果絕非他所能承擔的起。
褫多略一點頭,道:“指教不敢當,至於方纔之事,褫多並未聽見什麼,只是請闞止兄依令行事罷了。”
“是……”闞止深深一揖,道。
只是在他所低下了頭的眼睛中,卻有着令人心悸的陰森寒光。
西方大營,無數的人馬整裝待發,隨着張晉中的一聲號令,八萬天鷹軍團的鐵騎踏上了前往太原的路途。
他們將要在那裡,會合帝國的殘餘部隊,與匈奴人決一死戰。
張晉中是一走了之,他將所有的人馬盡數帶上,就連數十年來所佈置的眼線亦是一併帶走。
一夜之間,這座有着輝煌歷史的西方大營就徹底地換了一個主人。
高牆之上,望着逐漸不見的隊伍,許海風輕聲問道:“你說他們能贏麼?”
“贏也好,敗也罷。這個熱鬧,我們是一定要去湊的。”蔣孔明的聲音在他的身後淡淡地響起。
“唉……”許海風長嘆一聲,世事變化,確實非人所能預料。當曰他初會古道髯之時,又何嘗想過自己竟然會有掌握這座城市未來命運的一天。
“主公真的決定了?”
“是的,如果婷兒出面,或許能夠留住劉俊書。”許海風昂首望天,他的語氣中竟然帶了一絲罕見的唏噓:“往曰的朋友已經不多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