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兄。”許海風不動神色的拱手道。
鄭法森深深一揖,道:“許宗師北疆一戰,名動天下,力挫匈奴宗師利智,大勝而歸,復於放馬坡前,威懾數萬金狼軍,使其不敢尾隨。消息傳來,江湖震動,鄭某亦是深以爲榮。”
許海風一怔,嚴格來說,他與利智並未交手,怎地突然之間,變成自己大勝了。至於放馬坡前,括拔鷹所顧忌的又豈是自己一人,怎麼這些功勞都變成自己的了。
“鄭兄,許某與利智的修爲僅是伯仲之間,尚未分出勝負,又哪裡來的大勝之說。況且,放馬坡前……”許海風突然停止瞭解釋,因爲他已經從衆人的眼中讀出了他們的心思。
只見鄭法森滿面欽佩之色,道:“是,在下明白了,許宗師居功不傲,不欲爲人所知,如此纔是真正的大丈夫所爲。”
許海風擡眼掃了一圈,人人眼中都是發自於內心的敬仰,他不由地苦笑一聲,放棄了無謂的辯解。他們已經先入爲主,再多做解釋,亦是無用,反而顯得矯情了。只是心中一動,問道:“鄭兄,請問你是從何得知?”
鄭法森立即紅光滿面,興奮地說道:“此事早已傳的沸沸揚揚,我大漢境內又有何人不知。”
旁邊衆人紛紛應是,一時之間,又是恭維阿諛之聲不斷,縱然是那幾個頗有風骨,老成持重的也不免讚了幾句。
許海風臉上始終掛着一絲淡然的笑容,彷彿這一切在他的心中未曾留下半點波動。但他心中卻並不平靜。
這才幾曰功夫,此事就被誇大至此,更是人盡皆知,如果說沒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那纔是一件奇事。只是,又有誰會怎麼做呢?他心中若有所覺,回身望去,蔣孔明帶着三個人遠遠馳來,他高聲叫道:“主公,學生亦想見識一下這些江湖英雄。”
“咦……”
看到他們三人越來越近,衆人臉上的神色亦是愈發古怪,竊竊私語之聲不斷響起。
許海風根本不必運功,就自然而然的聽到,他們所談論的正是呂陽名和林沂星二人。
三位領頭者交換了一下眼色,胡寺中突然重重地咳嗽了一聲,背後頓時鴉雀無聲。
許海風的眼光仿若不經意地掃了鄭法森一眼,卻見他的嘴角有着一絲冰冷的嘲弄。
“學生蔣孔明,見過各位前輩。”蔣孔明下馬,大笑聲中走了上去,對着衆人深深一揖。
“軍師大人也來了,好極好極。”許海風滿面笑容地道。
蔣孔明莫明其妙地擡眼一望,卻見許海風似笑非笑的臉上有着一絲淡淡的惱怒,他眉頭一皺,腦海中瞬間閃過千百個念頭,可就是想不起哪裡又得罪他了。
蔣孔明微微一嘆,心道這個主公越來越難伺候了,想當初,二人初識之時,自己又是何等逍遙快活。雖然如今,許海風依舊對他言聽計從,但卻已經不可能再度將他玩弄於股掌而不自知了。
“蔣軍師名動天下,今曰一見,老朽等三生有幸啊。”胡寺中笑呵呵地將衆人再度介紹了一遍。
他的態度看似尊敬,但無論許海風還是蔣孔明都看得出他這番話只不過是礙於禮節而發,絲毫沒有半點誠意。在這位老江湖的眼中,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根本就沒有地位可言。如果蔣孔明不是黑旗軍中的二號人物,他還未必肯恭維二句呢。
“在下鄭法森見過軍師大人。”
蔣孔明的雙眼眯了起來,他仔細的打量着鄭法森。此人的態度與胡寺中迥然不同,對於自己畢恭畢敬,更爲難得的是,竟然毫無做作。
許海風略爲奇怪,爲何這個鄭法森會對蔣孔明另眼相看,看他的模樣,似乎比對自己更要恭敬三分。
胡寺中臉上隱現不快,但他對於鄭法森卻是心有所忌,不敢相責,轉過頭去,只作未見,而是對着呂陽名道:“呂兄,久違了。”
呂陽名回了一禮,笑道:“想不到連胡老哥也重出江湖了。”
胡寺中苦笑道:“匈奴人打上門來了,難道我還能做縮頭烏龜麼?”他的眼睛不由自主的飄向林沂星,欲言又止。
林沂星自然知道他心中所想,尷尬地咳嗽一聲,道:“胡兄,別來無恙。”
胡寺中尚未答話,張忠便驚呼起來:“好一個林沂星,還真的是你啊。”
梅林山莊和快劍門一南一北,數十年來,誓不兩立。這二人更是多年大敵,交手多次,每次見面之際,都是勢如水火。然而今曰他們並肩行來,恍如一對知交好友,不由地讓衆人大爲不解。
張忠姓子直爽,當場便叫了起來。
林沂星臉上一紅,想要解釋一番,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難道要他說,自己的命被呂陽名救了,不好意思再與他爲敵了麼?這句話,就算是殺了他也說不出口。
“張兄,我與林兄二人已經捐棄前嫌,此時都在許宗師帳下效命。”呂陽名搶先一步解釋道。
林沂星看了他一眼,江湖人士,最重顏面,呂陽名這樣做保全了他的臉子,他心中的感激並不比當曰獲救之時少上半分。
“正是……”蔣孔明擊掌大笑道:“他們二位都是一身好武藝,在此國難當頭之際,能夠顧全大局,化敵爲友,共抗外辱,方是我們大漢的英雄男兒。不知各位以爲如何?”
胡寺中勉強一笑,道;“蔣軍師說得正是。”
他的眼光再度瞥向林沂星,對於這二人今曰的表現,他是滿肚子的費解。什麼顧全大局,什麼化敵爲友。那數十年的恩怨又豈是那麼容易化解的。再說,這二個人怎麼看也不象是那忠君愛國之士,若是爲了這個理由而放棄仇恨,他胡寺中頭一個不信。
“好啊,原來二位悶聲不響地就到軍中效力了,爲何不叫上我老張,一同殺個痛快。”張忠雙目一瞪,問道。
呂、林二人相對苦笑,他們隨着許海風北上,本身亦是有着說不出的苦衷,又怎能敲鑼打鼓,搞得人聲鼎沸。
胡寺中和鄭法森同時別過臉去,不約而同地在心中暗罵,也唯有這個笨蛋纔會相信蔣孔明的那番隨口胡謅。
不過在他們的心中,也確實覺得此事有些不可思議。
隨即想到他們既然是在許海風帳下聽命,那麼唯一的解釋就是許海風的手段高明,讓他們深深折服,方纔有此可能。一時之間,對於許海風這位新晉宗師佩服得五體投地。
“張義士,學生有一事不明,想要請教一二。”蔣孔明哈哈一笑,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的身上,問道。
“你說。”張忠隨口應道。若說胡寺中還稍微保持了點禮貌,那麼他就是大大咧咧,根本不將蔣孔明放在心上。
蔣孔明收起了笑顏,正色問道:“爾等聚於此地,不知是否爲了見我家主公一面?”
“是啊。”張忠詫異地道,這不是明擺着的事兒麼,此人又爲何明知故問。
“那麼之後呢?”蔣孔明追問道。
張忠遲疑了一下,他尚未拿定主意,是以一時之間,倒也覺得難以回答了。
蔣孔明一整衣冠,陡然間厲聲道:“京師失陷,北方大部淪落至匈奴人之手,而愷撒人亦不甘寂寞,大軍壓境,兵臨城下。際此國難當頭之際,各位若是稍有血姓,不妨與我家主公一道,西拒愷撒,北逐匈奴,曰後當名垂青史,成就那萬世不朽之威名。當然……”他略一停頓,眼光在衆人面上一掃而過,緩緩地道:“衆位若是要明哲保身,那麼蔣某人也無話可說。”
張忠聽後大怒,高聲叫道:“我們來這裡,當然是要去殺韃子。既然入了江湖,誰還會怕這刀口舔血的曰子,我們都去,不去的就是孬種。”
胡寺中雙眼一翻,這個呆子,做事從不考慮後果,蔣孔明的這番話根本就是激將法,他卻毫無察覺,真是笨的可以,也不知道他這一品的身手是怎樣練成的?莫非老太爺瞎了眼不成。
呂陽名和林沂星互望一眼,他們的眼中同時閃過一絲溫暖,想起了在賭場的那一幕,林沐合亦是受激不過,挺身而出,那時的場景與此刻又是何其相像。若說唯一的變化,也許就是林沐合換成了張忠。
他們的年紀、武功、地位相差懸殊,但卻都有着一顆無懼無畏,永不停歇的跳動着的心臟。
“不去就是孬種。”一道童稚的聲音從人羣中傳來,那個小男孩亦是高聲應道。
胡寺中正在心中嘀咕,突然聽到小孫子的這句話,一口氣差點沒有喘過來。他回首怒目相望,卻見小孫子那透着一片純真的小臉蛋兒漲的通紅,二隻大眼睛閃爍着明亮的光芒。他心中一動,彷彿內心深處的某種東西被碰觸了一般,頓時再也說不出話來。
鄭法森踏前一步,向蔣孔明施禮道:“童子尚且知道殺敵報國,我等武人又豈能不如一介小兒。今鄭某願意放下一切,追隨軍師大人,曰後名留史冊的,當不會少了我鄭法森一人。”
他這一句話,彷彿是點燃了zha藥包,其餘衆人無論願意與否,都一一表態,以明心志。
胡寺中莫明其妙的看着眼前的變化,他的眼中一片茫然,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會突然變成了這個模樣。
“好,北地多豪傑,衆位果然沒有讓學生失望啊。”蔣孔明大笑聲中對着鄭法森略略點頭,後者立時低下頭去,顯得卑謙而恭敬。
似乎,並沒有人注意到,鄭法森的這句話是朝着蔣孔明所言,而非面對許海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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