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辭行的是長江聯運的孟子豪當家和朱天王的義女苗月亮姑娘。孟子豪這幾天高興得嘴巴都合不攏,平白天上掉下個大餡餅,和回春堂合作簡直就是得到一塊大大的肥肉,仔細算了算,他每年將拿到數十萬兩的利潤,這樣豐厚的收益任誰也會興奮得無法自己的。
千嬌百媚的苗月亮姑娘最近一段日子把蕭動天纏的實在受不了,說她有事吧,見了蕭又不談正事,只是用那勾魂的眼睛射出萬種風情誘惑挑逗着男人。不過讓她失望的是,蕭在這方面就像個木頭人似的,根本不爲所動,但他也不是那種迂腐的柳氏人物,蕭動天除了對她的挑逗視若無睹,依舊談笑風聲,幽默風趣,臉上那股從容鎮定的神情幾乎讓主動勾引他的女人爲之失神迷醉。
蕭見過她數次後,也知道苗月亮是沒事找事,而且他暫時還不想和一些江湖人士交往太親密,所以就有意找藉口躲避了她幾次拜訪。苗姑娘自小在乾爹朱順水天王的水寨中,被那些綠林豪傑們當公主一樣寵着長大,可以說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闖蕩江湖時也憑着自身高貴的身份及其美麗的容貌,被江湖年輕俊傑們護着疼着讓着,哪個男人見了她不是像條軟骨蟲般趴在她裙下巴結奉承。可現在蕭不僅懶得理她,根本不在意她的如花容貌,而且對於她主動的示好乾脆直接的給予了拒絕。苗月亮心中早藏了一把悶火,尋思着要找個機會做個小小的報復,可惜一直找不到蕭的蹤影,不過,這次辭行,蕭作爲主人就不能不出來爲他們送行了。
苗月亮見了蕭依然是那種火辣辣的熱情挑逗,飽滿的胸部在說話的時候故意親暱地靠向男人的胳膊,蕭只是笑笑,輕輕挪開身體,讓有意要摔倒在他懷裡的女人沒有保持住平衡險些栽倒在連日小雨後潮溼的泥地上。蕭用手微微託了她一下,讓苗月亮沒有當衆出醜,但衆人雪亮的眼睛已經把所有的情景都看在眼裡,那種強忍笑容的樣子反而更讓苗月亮惱羞成怒,她恨恨跺跺腳,卻又不知道該如何發泄怒火,氣急之下險些哭了出來。她一直是個果敢堅毅有主見的強人性女人,但奈何蕭好象天生就是她的剋星,不僅深深吸引着她,又讓她從前那種詭計多端的手段沒有辦法使用出來。
蕭不清楚這些高傲女人心中莫名其妙的念頭,但也知道現在如果不妥善處理,女人的怒火將把所有人都燒個乾乾淨淨,於是馬上繃緊了臉轉移了話題,只說些和這次合作有關的事務,好象根本沒有發生剛纔那件尷尬事似的。苗月亮總算是那種女強人性的性格,一談大事,便忍耐着把混亂的心事情緒全放在一邊,靜靜聽着蕭的講解,等到蕭再三囑託好回去後長江聯運要做的準備工作時,送行的隊伍已經不知不覺來到了城門口。這次因爲蕭等會還要爲南宮展月送行,所以只是把孟苗兩人送到了城門口便不再前行。
衆人又客套說了幾句保重的話語,最後苗月亮姑娘忽然邀請蕭到長江水寨總部——燕子璣去做客,本來朱天王這次只是讓苗月亮跟着孟子豪來參加與回春堂的合作計劃,爲長江水寨的發展籌備金錢,主要目的還是讓她多學習學習。在朱順水眼裡沒有多重視蕭這個商人,認爲派女兒來便已經是給了他面子了,所以說朱順水的原意並沒有邀請蕭去親自會晤,也不值得邀請,水上綠林豪傑的重地燕子磯豈是隨便一個屁事不懂的商人能輕易參觀的?不過苗月亮實在是對蕭動天無視於自己美貌的言行惱火不己,生氣之下自做主張地便邀請蕭前去做客。呵呵,等他到了自己的地盤,揉他捏他那還不是由得本小姐做主嗎,苗月亮如意算盤打得響亮,嬌媚的臉上都顯出了得意洋洋的笑容。
蕭當然已經猜到這份邀請不是水上綠林盟主朱順水吩咐下來的,這樣的大事如果是事實,相信苗月亮在見面初決來了,也不會等到現在就要告辭了才兒戲般提了一句。而且看到孟子豪偷偷遞過來的眼神,蕭已經完全明白這肯定是這個小女人的惡作劇,他當然也就不會太放在心上了。與朱順水相同的想法是,蕭也根本沒有把這些水上霸匪們放在眼裡,朱順水的身份還遠不如長江聯運對他有利用價值,如果有一天朱親來,或者自己會有些想法和他一談也爲可知。但,現在不說朱天王沒有邀請自己,就算是有,蕭都要好好思考一下到底值得不值得走一趟,畢竟商盟剛成立,大事雖成,但很多細節的東西需要自己親自坐鎮處理,耽擱幾天只怕就會有很多計劃受到挫折。所以蕭只是隨便敷衍了苗月亮幾句,也沒說不去,但也沒說具體去拜訪的時間。
苗月亮是何等精明的女人,只是聽了他的口氣便知道蕭無意和他們這些水匪多打交道,心裡不由暗地得意小陰謀的得逞。其實她本來就是正反兩面的計劃,如果蕭應邀前往燕子水寨做客,那到時候自己總能找到機會好好收拾一下這個高傲的男人;如果蕭拒絕前往,那在乾爹面前加油添醋說些蕭的壞話更是她大小姐的拿手好戲,不用說太多,就拿蕭輕視長江綠林好漢的態度這一點就可以好好做文章,相信更狂傲的乾爹一定會替自己好好教訓一下這個蕭大掌櫃的。
在送別孟苗兩人後,蕭輕鬆地坐上馬車回到藥鋪,可憐的男人一點被人算計了的覺悟都沒有,長江水匪對他來說是很遙遠的事情,而他根本也不畏懼什麼朱大天王,蕭按照習慣的思維認爲自己的力量在過去的那個時代已經罕有敵手,所以應該也沒有什麼人物再能讓自己面臨危險的境地了。隨着事業的巨大成功,他心中有一種驕傲的心理不斷滋長着,他完全沒有想到這個武風盛行的古代或許還有許多不能以常理來推斷的可怕力量在等待着他。
上午打發了苗月亮那個纏人的小妖精,下午蕭要送行的是回春堂的最後一名客人——南宮展月。通過這些日子的相處,在蕭的印象裡倒是推翻了外界傳說中望月公子孤芳自賞性格孤僻怪異的說法,拋開他對旁人的冷漠高傲來看,南宮二公子還是一個能談得來的可交朋友。對於已經有點入魔的蕭,此時他心中的那種是非觀念已經淡漠了很多,衡量朋友的標準從以前的那種君子之交轉變成了誰對自己好誰對自己有用的那種功利色彩的方向。這倒不是血族邪惡的思維控制了他的意識產生的變化,而是蕭深層次的潛意識長久以來和那種欲想操縱他身體的殘留思維抗爭中不知不覺發生了融合,這樣,蕭似乎是自然而然就出現了一切從利益着想一切遵循對自己有好處的準則的思想。現在的他比對起從前那個受過嚴格軍人思想教育的自己來說,是圓通或者是狡猾多了,最起碼蕭懂得了強大的力量有時候甚至不如一個小小的手段小小的陰謀管用。
南宮展月在蕭面前依然是熱情謙和,絲毫沒有這些日子那些揚州附近城鎮的商人們慕名來拜訪他時所吃的冷漠和譏諷,在只有兩個人的辭行酒宴上,他在和蕭的歡欣談笑中又露出一絲淡淡的離別愁緒,在他的內心中,不過半個多月相處的對方似乎已經成爲了自己生命不可或缺的一個重要人物。這對於從小在孤僻的性格中長大的自己,好象是完全不可能的大笑話,但卻是再真實不過的事實。知道了心中的念頭,這讓他驚訝不解的同時更增添了即將分手的傷感。這其實並沒有什麼好奇怪的,如果放到現代社會的話,一名資深的心理醫生可以爲南宮展月的複雜心理做出一個明確的解釋:從小雖然錦衣玉食長大,但大家族中成員之間固有的那種敵視和勾心鬥角,再加上他狹窄的心胸和冷傲的性格,使得他根本不可能在別人身上得到多少愛,而人是感情動物,任何一個人,不管好壞之人,他都需要愛來滋潤乾涸的心田,長期的壓抑使南宮展月越加冷漠和不近人情,這次無意間結識了情投意合並且非常談的來的朋友,更加難得的是蕭給了他關懷和溫暖的友情{這當然還得加上當日蕭對他所使用的精神暗示},南宮展月如果還不把對方視爲好友,那才真的是不正常了。
筵席已散,酒已喝過,整裝行李,在不捨中,南宮展月在蕭的陪同下離開了回春堂。天已近黃昏,本來蕭是堅決地要再留他一晚明天動身不遲,但南宮展月另外有事,需要今天晚上去到鄰近的一處城鎮與南宮家的幾名管事匯合。南宮雖是依依不捨,但還是黯然地說明了情況,蕭不再強留,吩咐下人準備好馬車後,一起出了香北大街。
蕭和南宮展月步行在街道上,南宮家的保鏢和回春堂的夥計們遠遠地駕着馬車騎着馬跟隨着,街上行人匆匆,在他們略顯得勞累的臉上是一片滿足的神色,忙碌了一天,終於可以回到家中恬然地歇息了。
“蕭兄,今日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南宮展月用那雙好看的眼睛注視着蕭。
蕭行道走路向來是大步如風,但今天也不能不隨着南宮展月拖拉的步子慢幔行着,這時聞言笑道:“只要南宮老先生把更重要的擔子交給你,我想咱們很快就可以再見面。畢竟回春堂和南宮家第一次大規模合作,彼此需要主事人不斷地洽商探討一些具體事情的。”
南宮展月目光遠遠投向天際,嘆息道:“父親就算想把南宮家全交給我,只怕其中困難也是重重,家裡的那些老東西們,哎,就算我這次立了大功,他們大概也會把大哥作爲和回春堂合作的首要人選,大哥的經驗畢竟比我多很多,也很讓他們放心。而我最好的位置很可能是被他們派去嶺南去掌管那裡的家族生意,這也是南宮家的不成文規定,是爲了防止兄弟爭權。對於那些大老來說,他們不會考慮我的感受,只會在意是否對南宮家的利益有好處,我只不過是爲他們謀取收益的一枚棋子而已。”
蕭停下腳步,沉穩的目光凝視着南宮展月道:“二公子的意思是不想去嶺南了?其實蕭某人也非常喜歡和你一起做生意,相對大公子的穩重,我更欣賞你的豪爽痛快。”
他的目光給人以一種信心和勇氣的鼓勵,本來垂頭喪氣的南宮展月臉上露出一絲嚮往的神情道:“我當然是不想去,可惜家族中的旨意只怕也違背不了。父親雖然疼愛我,但也不能一個人做得了主,而且說不準他也希望我能去鍛鍊一下,在他們這些老人眼睛裡,只有嶺南那種艱苦的生活才能真正造就人才,他們的思想都跟不上時代了。而且我知道自家事,蕭兄你雖然讚我希望我能有信心振作,但我也知道自己確實是能力不如大哥,連我都對自己沒有希望,你想他們會把和回春堂第一次大型合作這樣重大的事務交給我嗎,能讓我跑跑腿簽下合約已經是父親出了很大的力。”
蕭一掌重重拍在南宮展月肩膀上,大聲道:“誰說二公子能力不行?這次和江南商人們合作還多虧你出了大力,蕭某不是說假話,事實就是事實,你有一種做大事的氣魄和處變不驚的心理,如果說南宮展日大公子沉穩幹練乃是守成之才,你就是振興南宮家族的希望之星了。人不能太驕傲自滿,但也不能妄自菲薄,該相信自己能力的時候就一定要有信心,經驗可以慢慢學,但做大事的氣魄可不是每個人都能學到的。”
蕭說的雖然大部分是比較像拍馬屁那種華而不實的話,但處變不驚的冷靜倒是南宮展月嘯傲江湖一直引以自豪的優點,再加上又一頂大帽子——做大事的氣魄就更讓他高興了,剛纔還沮喪的的臉上馬上浮起了笑容,甚至身體都有點飄飄然然的感覺,這時南宮展月把蕭就更引爲知己了,感動地道:“聽了蕭兄的話,展月感覺心情好多了,而且還有種振奮的信心,好象就算前途再有什麼困難也能輕易克服似的,我相信只要以後不時有蕭兄提點小弟幾句,我一定可以幹出些大事讓那些老傢伙們目瞪口呆,讓他們清楚地知道誰纔是振興南宮家族的真正天才。”南宮展月確實是從此以後一點都沒有忘記蕭對自己的鼓勵和期待{他自己認爲的},不斷地發奮圖強,再加上本身就是個聰明絕頂的人物,又有蕭以回春堂龐大的家業爲支助,倒也讓他創下了好大的局面,想不到一句馬屁拍出了明末一位聲名顯赫的大人物,這卻是連始做俑者都萬萬不曾意料到的結果。
兩人繼續走着,蕭想了想道:“我會寫信給南宮明遠家主,與回春堂的合作絕對少不了二公子的協助。相信那龐大的利潤可以讓南宮家族的老人們想想到底該不該把你派到嶺南去,這是現在能用的最好也是最有效的辦法。”他最終還是決定了幫助南宮展月,也既在南宮家族的繼承人中他選擇了南宮展月爲回春堂的支助者,從蕭這一念頭的興起開始,南宮這個古老的世家便掀起了一陣兄弟閱牆的腥風血雨,而回春堂這幾年所建立起來的在江南地面的深厚背景及其強大的經濟實力也給了失敗者以最無情最絕望的打擊。
南宮展月這次並沒有說什麼感激的話,他用那雙比女人都要嫵媚漂亮的眼睛用神地看着蕭默默無語,蕭被他看得渾身發毛,這種含情脈脈的眼神讓他感覺好象自己什麼地方計算錯了,自己無意間似乎犯下了不可饒恕的大罪行。蕭勉強幹巴巴笑笑道:“二公子不必感激我,蕭某最主要的還是看重你這個人才,所以才用心讓南宮家能把你留下,畢竟多一個絕好的人才,對我們的合作將會更有利,而且將會使我們得到的利益或許會更龐大,當然……當然……”蕭看着對方目光黯然,臉色消沉下去,又擔心刺激他太過分了,忙道:“當然還有一個原因是因爲我們是朋友,蕭某當然是要幫助朋友的。”
南宮展月聽了最後的話,這才高興起來,他完全沒有意識到這種忽喜忽惱猶如女孩子般的情緒已經在自己心中慢慢紮根。心情好轉,他便主動提起一些商業上的難題請教蕭,經驗豐富的蕭對於這些小問題當然是隨口就解決,兩人找到彼此都比較感興趣的話題更是談笑風聲起來。一路走走停停,蕭除了難以忍受南宮展月不時瞥過來的那種敬佩仰慕的還帶點古怪神色的眼光外,倒也談興漸濃,不知不覺中,他們已經走過了一條又一條大街,高大的城牆已經慢幔顯出了輪廓。
在城門口,又是一陣依依惜別,蕭好不容易打發了還戀戀不捨的南宮展月,看着他騎在馬上,慢慢向前行去,還一步三回頭地向自己看來,等到遠遠消失沒了影子,蕭終於長出了口氣,這個南宮展月怎麼變得娘娘腔地比苗月亮那個妖精還難纏?
跟隨蕭的夥計們都和他混熟了,知道他的性情,再加上他愛才如命,這些小傢伙一個個在沒有外人的時候膽子都比天大,以前對大掌櫃的畏懼都變成了現在的肆無忌憚,這時一個叫李正明的小夥子看着望向遠處若有所思的蕭道:“大掌櫃,您老說,那個……那個……南宮公子,嘻嘻……,他怎麼長得比女人還漂亮啊?……冬瓜都看呆眼哩……”他嘴裡說的冬瓜是另一名叫董豪的夥計,這時聽得他取笑自然不饒,臉紅了紅,就要拽了他脖領子給他教訓。
蕭沒好氣地一人給了他們一巴掌:“……不要亂說話……南宮展月是比你們更像男人的男人……了馬車回鋪子……”
等到蕭一行趕回總號,早在等候的方是以忙湊過來道:“大掌櫃……,東家在後面等你……好象臉色不太好……您沒做什麼讓他老人家生氣的事吧?”
自從皇上賞賜了牌匾後,這些天善藥師一直沒有回到山莊去,他說每天看着那塊金匾,自己的病好轉得更快,衆人也就隨着他,不過在大後院給老人家另外闢了處寂靜的院子,平時沒事的時候也防止夥計外人往那邊亂跑打擾他的休息,又有善嫣嫣細心照料着,看最近老人的氣色確實是好了不少。蕭心底胡亂琢磨着,這又是啥事惹得他老人家動怒了,善老最近兩年心性平和,很少生氣,更別提發怒了,而現在他在傳話的方是以面前都顯露出怒色,那肯定是掩飾不住的極大憤怒,可最近自己好象沒幹什麼會讓善老不快的事情啊。他想了半天沒想明白,只得忐忑不安地前往後院看望老人,順便接受怒火的噴發。他這時都想明白了,就算不是自己的錯誤,也得乖乖忍耐着聽老人的一頓訓斥,不能讓他再生氣了。每當想起善藥師不久將辭別人世,蕭的心裡就是一陣抽痛,老人可以說是自己來到這個世界最親密的人之一,而自己偏偏看着他生命慢慢消失,沒有絲毫的辦法。束手無策的苦悶,蕭總算是領略到一個人能力再強,他也不可能做到所有想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