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老爺,老爺他,老爺他……”小六子支支吾吾半天,也沒憋出一句話來。
齊夢涵心底一沉,又急又氣,道:“你倒是說呀,我爹怎麼了?”
“大小姐,在我說之前,你可得有個心理準備。”小六子咬咬牙,擡起來,沉聲道。
齊夢涵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但是心底仍懷着一絲期盼,沒有答話,只是默默點了點頭。
“老爺他,半個月之前,便已病重不治,與世長辭了。”小六子說到這兒,眼淚忍不住淌落下來。
“你胡說,你胡說,你是騙我的,我不信。”小六子的話如同晴天霹靂,震得齊夢涵半天沒有反應過來,靜立片刻之後,口中大叫,淚流滿面,邊叫邊往後退,突然悶哼一聲,暈了過去。
站在她身後的莫天行順手攬住她的腰肢,將她橫抱在懷裡,入手無意碰到柔軟處,俊面赤色一閃即逝。他扶住齊夢涵的香肩,粉啄的俏臉變得蒼白,雙目緊閉,嘴角微顫,彷彿忍受着莫大的痛楚。二人相處半月,時日雖短,脾胃相合,齊夢涵突然遭逢家門劇變,他的心裡有些心痛。他按住齊夢涵的人中,小心的呼喚着她的名字。
小六子見狀,狠狠抽了自己兩個大嘴巴,心裡好生後悔,自言自語道:“都怪我不好,沒管住自己的嘴巴,害的小姐如此,我真該死。”
半晌,齊夢涵口中嚶嚀,美目睜開,莫天行的面龐印入眼簾。看到莫天行陪伴在旁,心底微微一定,心底的悲痛涌了上來,她忍不住張開雙手,忘了小六子在側,緊緊摟着他的脖子,伏在他的肩膀上失聲痛哭,口中不斷重複着:“我爹死了,我爹死了。”
莫天行第一次見到她哭泣,那是埋葬齊二叔的時候,只是那一次遠遠沒有這一次這麼傷心。父女情深,這句話不假。眼前的一幕勾起了他心底隱藏的傷痛,他輕輕拍打着齊夢涵的背部,沒有說話,有些事情是每個人必須經歷的,經歷之後方能真正成長起來。
過了許久,齊夢涵方纔漸漸止住抽噎,離開莫天行的肩膀,認真的看了一眼眼前的這個少年,擦乾眼淚,雙目泛紅,轉身面向小六子道:“小六子哥,你無需自責。你老實跟我說,我爹究竟是得了什麼病過世的?我離家出走之前,爹爹的身體明明十分硬朗,怎會突然病逝。”此時,她目光凌厲,彷彿在半日光景中成長不少,有了幾分往昔不曾展露的威嚴。
小六子自幼便爲齊府下人,雖說與齊夢涵一起長大,關係不錯,齊夢涵也未曾擺過大小姐的架子,但是齊夢涵畢竟是主子,如今發起火來,身爲上位者的威嚴便顯現出來。況且,齊夢涵在這些下人眼裡,是個難得的好主子,體恤奴僕。想到這兒,小六子挺了挺胸膛,仔細瞅瞅四周,見四下無人,低聲道:“小六子不敢欺瞞小姐,小姐離家出走以後,老爺心急如焚,便派齊二爺去尋找。就在齊二爺離開齊府沒多久,老爺愛女心切,見小姐遲遲未歸,終於病倒。只是奇怪的是,老爺病倒之後,齊府內院便戒嚴了,就連我們這些內院僕人也不能進去,沒過多久,內府傳出老爺去世的消息。不過,不過……”說到這兒,小六子有些遲疑,猶豫不定。
“不過什麼,你大膽的說出來,這裡只有我們三人,天行哥哥決計不會說出去的。”齊夢涵神色凝重,催促道。
小六子深深看了莫天行一眼,道:“小姐,小六子接下來說的那番話,你可要爲我保密啊。”
齊夢涵點了點頭,道:“你放心,說吧。”
小六子見此,便一五一十的說道:“正如小姐所說,老爺的身體一直比較硬朗,如今正值壯年,怎麼突然得病去世呢。老爺一直待我不薄,況且府裡有傳言說老爺不是病死,而是被人害死的。爲了確定傳言是否屬實,我便私底下約了三爺手下的小栓子喝酒,小栓子醉酒以後說出一個驚天秘密。小栓子說老爺不是病死的,而是被三爺害死的,老爺病重以後,府裡戒嚴,三爺私底下威逼大夫開了一些虎狼之劑,造成老爺病重不治身亡。我當時聽到這個消息,登時驚得亡魂大冒,根本不敢伸張,只待小姐和齊二爺回來主持公道。好不容易纔盼到小姐您回來了,對了,齊二爺呢?小姐離家不久,齊二爺就去找你了,難道一路上齊二爺沒有遇上小姐嗎?”
齊夢涵聽了,緊咬下脣,貝齒深陷肉裡,神色平靜的嚇人,緩緩說道:“二叔找到我了。”
小六子登時臉上一喜,連忙道:“齊二爺人呢?只要齊二爺回來主持大局,這一切就能真相大白了,老爺的仇也能報了。”
“二叔他死了。”齊夢涵眉宇間的哀痛似乎又加深了幾分。
“什麼?二爺也死了,這,這。”小六子面如土色,說話都開始結結巴巴了。
“二叔找到我後,我便跟着二叔準備返回家中,哪知半路突然遇上強盜,二叔和幾位家丁都被強盜殺死了。若非天行哥哥出手相救,此時我也被山裡的野獸果腹了。”齊夢涵神色極冷,語氣幽咽的道。
“小姐,那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小六子憂心忡忡的問道。
“好啦,小六子,謝謝你告訴我這麼多,趁現在沒人,你趕快回去吧,我想靜一靜。”齊夢涵低着頭,沒有擡眼看小六子,靜靜的說道。
“好吧,小姐,人死不能復生,最重要的還是我們這些活着的人。小姐,你記住,如果你沒有把握,先不要回齊府,齊府已經不是從前的齊府了。小六子言盡於此,小姐您珍重。”小六子神色沉重,有些擔心,囑咐道。
“好的,我知道了,我沒事,你回去吧。記住,回去以後,不要對任何人說你見過我們。”齊夢涵道。
“小六子記住了,請小姐放心,我會守口如瓶的。”小六子躬身一拜,趁四下無人注意,悄然離去。
待小六子走遠,莫天行走上前,兩人並排站在牆角陰暗處,看着過往的人流,仿若自言自語道:“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聽了這句話,齊夢涵悲痛的心有了一絲暖意,美目通紅,面帶淚痕,低聲道:“之前我在山林裡騙了你,你就不問問我爲什麼要騙你嗎?”
“騙都被騙過了,我現在追究起來有用嗎?而且現在的形勢極爲嚴峻,在你的身上讓我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所以我決定幫你。”莫天行側臉笑了笑,心裡毫不介懷。
“我之前對你說了許多謊言,但是其中有一句卻是我出自肺腑的,你想不想知道呢?”齊夢涵俏皮的笑了笑。
莫天行沒有答話,只是順着無人的小巷繼續朝前走,置若罔聞。
“哼,你我在跟你說話呢!”齊夢涵恨恨的道。
“說不說在於你,聽不聽在於我,所以你愛說就說,不想說的話,我也就不想聽。”莫天行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神色不爲所動。
“好啦,好啦,看在你幾次幫我的情分,本小姐就告訴你。其實之前我跟你說要和你一起去尋找仙緣,共赴仙途,這句話是真的。本來這次我回家就是向爹爹辭行的,可是萬萬沒想到爹爹竟然被人害死。”說到這兒,眼淚忍不住撲簌簌的滑落香腮。
莫天行頓住腳步,回過頭,神色有些低落,道:“這種痛,我能理解,所以我會幫你去做你想做的事。”
“真的?”齊夢涵拭去臉上的淚痕,欣喜的道。
“嗯”,莫天行點了點頭。
“可是這次我們的對手可比山林中的三個強盜厲害多了,甚至我二叔的死也是他們一手策劃的。雖然我不清楚你的過去,但是我知道你心裡隱藏着難以言表的傷痛,也許這次我們會面臨生命危險,你還要與我同行嗎?”齊夢涵眼神停留在他的臉上,一字一頓的說道。
“如果我現在離開你,你覺得你能活的過明天嗎?”莫天行微微一笑,道。
齊夢涵搖搖頭,一語不發。
“如果你一定要我給你一個理由,那麼這個理由就是我們相遇了,我不會看着你去死。”莫天行轉過身,神色不變,繼續邁步向前。
齊夢涵擡起頭,深深的看着眼前的背影,就如石穴那晚一般,將這個稍顯瘦弱的背影深深放在心底,心裡悄悄的說了聲:“謝謝。”隨後,便跟了上去。
沒過多久,小巷中再次走出兩個人,一男一女。男的頭髮雪白,皺紋橫生,駝着背,手中杵着一根竹棒,邊走邊咳嗽。女的,年紀不大,眉清目秀,論姿色,雖稱不上傾國傾城,卻也算的上是個美人坯子,左手扶着搖搖欲墜的老頭,右手時不時輕輕拍打着老頭的背心,看上去好像是祖孫倆。女孩說:“好啊,你竟然扮成我爺爺,你也不怕折壽。不過,若不是這樣,我也不知道你還有這本事,我們這個樣子出現,想必就是我站在我三叔面前,他也認不出了。”
老頭腳下深一腳的淺一腳,顫顫巍巍的,好似下一刻就要斷氣了,道:“咳咳咳,你呀,如果齊大伯二人的確是被你的三叔所害,想必我們入城的時候,已經被某些有心之人發現了。我不這麼打扮,我們的行跡很容易被人發現的。好啦,我們先去找個落腳的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