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情幻影

許是火光的原因,又過了一陣,湖中的水聲逐漸變小,最終,完全停止。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方纔那股異常凌冽的寒氣也漸漸沒了蹤跡。

阿樹心中奇怪,手中的刀卻是始終沒有放下,但見前方黑夜中許久沒有動靜,也不禁望向嵐溪,見她也一臉迷茫,和自己一般,疑惑起來。

“也許,只是一條大魚?”她不確定地說道。

“我去看看。”阿樹不敢大意,從火堆中抽出一根燃燒着的木柴。

“你小心些。”她在身後溫柔地叮囑。

離枯草踩在腳下,軟綿綿的。

阿樹伸出火把照將過去,只見黑漆漆的湖面一片平靜,風吹過,微微泛起些許波瀾。他觀察了一會,果然見到幾條大魚從湖中躍起捕食。

原來,真的是魚。

他自嘲着爬上山坡,邊走邊笑道:“嵐溪你說得沒錯,果真是魚!”

昏暗之中,耳邊似有輕風拂過。恍惚間,只見紅袖清香,淚眼婆娑。

“嵐溪?”阿樹愣在原地。方纔還站着的翠衣少女,已含着淚向他奔了過來。

有處子入懷,軟玉溫香。

“怎麼了?”他心中一慌,急忙問道。

“我好害怕!”

她抓住他的衣襟,細指如蔥,輕觸他胸口的肌膚。

如電流通過全身,阿樹大驚,下意識地退了兩步。

沒想到嵐溪不退反進,一把摟住他的腰:“你沒事就好。”聲音細如鶯啼,與她身子一般,甚是綿軟。

“嵐、嵐溪姑娘!”

他驚慌不已,一張臉紅得似要滴下血來,他下意識地推了推她,沒想到懷中少女竟然紋絲不動,趁他不注意之時,突然踮起腳,昂着頭,在他脣上輕輕一吻!

她氣息炙熱,脣瓣柔軟,阿樹觸電般地僵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

“你知不知道,方纔你下山去時,我有多麼擔心,你要是有什麼意外,我一個人、一個人可怎麼辦纔好?”

他低下頭去,只見她雙眸迷離,神色溫柔。

一顆心跳得飛快。閉上眼,無數念頭在他腦中閃過。

不應,不該!

他猛地睜眼,手上用力,一把將懷中女子推開了幾步。

“嵐溪姑娘!”

嵐溪踉蹌着向後退了兩步,悽婉地擡起頭來,歪着頭,楚楚地問道:“阿樹,你怎麼了?”

“你我男女有別,方纔的舉動,實在不合禮數。”阿樹正色道。

“呵呵,男女有別?不合禮數?”她忽然笑出聲來,“你我孤男寡女相伴而行已經數日,晚間還是共處一處,今日才說男女有別,是否有些太晚了?”

“嵐溪姑娘!”

雖說她說的皆是事實,令阿樹羞得滿臉通紅,可他卻沒有讓步,認真分辨道:“姑娘救命之恩,阿樹銘感五內!可護送姑娘前往衛城,只是報恩之舉,雖是隻與姑娘一人同行,阿樹卻從不敢有半分逾矩之心!此身此心,天地可鑑!”

那般堅持、那般義正辭嚴,嵐溪聽着,臉上的柔情很快化作了悲傷。哀婉、動人,這般可憐的人兒,任誰看了都會生出幾分憐惜。

“你果真不知我的真正用意麼?阿樹。”她流着淚問道。

真正的用意?阿樹怔住。

“若是要去衛城,我一個人足矣,何必非要拉你同行?我如此做,不過是……”她輕輕向他靠了兩步,目色悽迷,“不過是,想多與你單獨相處罷了……”

“嵐溪姑娘!”

阿樹有些慌張的打斷她的話。

他承認,自從第一眼見到她,他便被她所吸引。但,只是吸引而已,沒有旁的心思。她是姑娘家,又是他的救命恩人,如今,當着自己的面說出如此直言不諱的話來……不知爲何,他心頭的,卻只有害怕。

就見一滴淚珠自嵐溪眼中滾落。

“原來一直以來,都是我的癡心妄想。我還想,等從衛城回來之後能與你一起,就在這湖邊住下,過些平凡的日子……罷了,罷了!”

說着,轉身回到篝火旁,抱着雙膝,竟是低聲啜泣了起來。

阿樹在軍中十多年,身邊之人幾乎都是男子,偶爾在外出採辦時見到幾個年紀相仿的女子,也都是公事公辦,從未與誰有過私交,更不要說產生什麼糾葛了。一個感情世界一片空白的人,突然遇上這麼一個嬌俏少女,在這麼一個四下無人的野地裡深情告白,阿樹的腦子已經亂成了一鍋漿糊,越想越亂,越搗越粘。他呆呆站在原地,宛若被五雷轟頂,好久好久都緩不過神來。

嵐溪哭得哀婉,不時擡頭看向這邊,見他始終一動不動,才又抹了把眼淚又站了起來。

“既然阿樹你決意如此,我身爲女子,也知禮義廉恥,定然不會強行挽留,今夜過後,你就自己走吧。”

“自己走?”阿樹一怔,“我若走了,你怎麼辦呢?”

“自是自己前去衛城。”嵐溪冷哼一聲。

“不可!如今戰事未停,兵荒馬亂,黃袍先生也未在你身邊,姑娘隻身上路,大有不妥。”

“不妥又如何?”她冷冷看着他,“我走的路,難道還非要有你不可麼?”

她言之鑿鑿,甚是有理,阿樹頓時語塞。

“嵐溪姑娘……”他想了想,嘆了口氣,又輕聲喚道。

嵐溪白了他一眼,並不回答。

“我答應過黃袍先生,定會護你周全。所以,無論你如何想,我都不會在半途拋下你的。”

“黃袍聽命於我,他是僕,我是主,我要你走,他敢說什麼!”她目光冰冷,大聲呵斥道。

這話說得甚是刺耳,阿樹心中咯噔一下,不知爲何,突然覺得眼前的女子似乎與自己認識的嵐溪不太一樣,但究竟是哪一點不一樣,卻又說不出來,便道:“若是我方纔說錯了什麼話,我向你道歉,但半途離去這事,我是萬萬不會答應的!”

嵐溪看着她,脣角忽然勾起一抹笑容,目光再次柔和了起來。

“若你非要與我同行,就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陪着我,永永遠遠。”

阿樹一驚,驀地擡頭。

嵐溪的眼眸如玉如珠,不知怎麼的,阿樹整個人一下子就恍惚了起來。

腦中似有景象迅速閃過,隱約之中,彷彿見到大紅一片,有女子坐在自己面前,烏髮披肩,笑意盈盈。

“要是留下來,就得一直陪着我,生生世世,永永遠遠。”

令人心醉的聲音響在耳畔,美妙動聽,繚繞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