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放手一搏(中)

“什麼人!”崗哨剛剛發現人影的時候,便覺得身子一輕,隨後直挺挺的昏倒在地。

若清風拂過,營帳只是掀開一角,就見到一縷黑光穿縫而過。除了兩個不知死活的侍衛之外,好似營帳周圍從未發生過什麼事。

營帳中此時只剩下側躺着的文山元,還有身邊成堆的案卷。

噔!一聲腳步的輕響傳入文山元的耳中。而牀邊燃盡的蠟燭被身影所攜帶的冷風吹散一地。

“是誰!?”

文山元沒有輕舉妄動,他知道此人功力遠在自己之上。若是自己此時大聲呼救那必然是死無葬身之地,況且他已經猜出此人究竟是誰。

“文山元你白呆在蘇青身邊那麼多年了嘛,居然會猜不出我是誰?”一聲清冷且不帶有絲毫情感的回答迴盪在營帳中。

呼地一聲,營帳中十數盞蠟燭一同亮起。

一男子正側身坐在文山元面前:一襲黑袍紋白蛟,素面白衣碧玉簫。

普普通通的長相卻讓文山元的手心冷汗直冒,尤其是看到他腰間三寸長的淡金腰牌,上面只刻了三個字:六扇門。這已然表明了此人的真實身份——六扇門總捕頭楚山河

文山元握緊了雙拳,見楚山河單獨一人前來,提了提氣說道:“楚山河,你......你來此有何目的?”

楚山河似乎看破了文山元的想法,輕笑一聲說道:“閣下不必多拖時間了,營帳中已經被我施加了內力結界。我就算是現在動手殺了你,外面的人都不會發現這裡的異常。”

“看來總捕頭是早已經將我大營中的各處動向摸了個底朝天,既如此何不取我性命,何需在此同我浪費時間?”

文山元一副毫不知情,一心求死的態度說道。

“哼哈哈!”楚山河聞言不禁大笑出聲。

“總捕頭何故發笑?”文山元故作疑惑道。

“文山元吶文山元,你好歹也是近百歲之人,何必說這些孩子話?”

“這是何言?你來這裡究竟要做什麼,還是敞開天窗說亮話爲好。”文山元依舊保持着之前的態度。

楚山河輕咳了兩聲,這才緩緩說道:“閣下既然已經有貴人相助設計滅掉了我軍先鋒,卻遲遲沒有趁勢開戰,這是爲何?

我明白閣下心中所想。朝廷大軍雖然前鋒被叛軍重挫,可畢竟資本雄厚,十萬人馬就算是站着引頸就戮,叛軍也不是一時半刻就能砍光的。況且帝國的軍隊絕對不止這麼點,到時候肯定會委派更加強力的軍隊徹底剿滅叛軍。”

楚山河說着又看了看文山元的臉色繼續道:“你沒有繼續動手是想要保住自己的將士,我說得沒錯吧。做山賊可以逍遙快活一時,可終歸難以長久。”

文山元聞言臉色越發陰沉,好半天才擡眼看向楚山河道:“閣下所言我又何嘗不清楚,只是木已成舟,我又能如何改變大局。”

“如今就有一條康莊大道擺在將軍你的面前,只需將軍點一點頭,這營中數萬弟兄的性命就都保得住。就是不知道將軍到底有沒有這個意向了。”

楚山河玩味一笑,五指來回轉動着玉簫慢條斯理道:“衆所周知,蘇青死後,蘇家勢力土崩瓦解。你們這些蘇青的老部下也免不了殃及池魚。此時若是一心反抗,只會被徹底剿滅。不過嘛......將軍若是想全身而退,在下倒是有個好辦法。”

循循善誘,將利害關係全部闡述出來。隨後靜靜等待着文山元的回答。

文山元滿面躊躇,難以拿定主意。

一旁的楚山河倒是優哉遊哉的坐在了沙盤旁的凳子上。文山元卻是度秒如年,內心無比掙扎。

不知道是過了一刻還是過了一個世紀,楚山河的眼神都不再那麼輕鬆寫意,文山元這纔開口道:“若閣下真有保全我營中數萬將士的方法,那麼在下......願聞其詳。”

楚山河露出了輕鬆的笑容,這次與文山元的見面,他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畢竟他跟在蘇青身邊征戰四方長達數十年,屬於蘇青的心腹成員。

自從蘇青死後,他就舉兵造反、佔山爲王。

這蘇家數萬精銳已經不只是帝國的廯芥之疾,尤其是這次不知是從哪裡得來的情報,導致前鋒部隊整整五萬人死在叛軍手中。這對於帝國與皇帝的威嚴都是極大的挑戰。

華文凱帶領的錦衣衛差點就取代了自己的職務,陛下也對自己下了最後通牒。

所以他只能對叛軍進行招撫,將這次朝廷的損失降到最低。這次深夜的談判必須全力拿下,否則一旦開戰他也不能保證還會不會再出現上次的意外。

現在的情況已經不容許有“可能”這兩個字出現。

想到這裡,就算是身居高位的楚山河手也不自覺地緊了緊。

“既然閣下有這個意向,那我也就不再賣關子了。”楚山河緩緩站起身走到文山元身前。

此時的文山元穿着單薄的內襯坐在牀榻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這讓楚山河心裡越發有底。

“朝廷現在的態度其實很明確,就是想要蘇家徹底打散。畢竟跟在蘇青身邊的老部下,對於他的死耿耿於懷,肯定不能輕易爲朝廷所用。所以,將軍你招安之後必須立刻卸下自己的兵權。還有一件事,也就是將軍能夠前來投誠的前提。”

說到此處,楚山河故作停頓。引得文山元問道:“前提是什麼?”

“那就是一顆人頭,證明將軍你清白的人頭。”

楚山河尤其加重了“清白”二字,一股強大的氣勢瞬間籠罩而來,那種窒息的感覺讓文山元生不出一絲質疑的想法。

“誰的人頭?”文山元艱難的開口問道。

“唐 九 原。”楚山河一字一頓的說道,說完就鬆開了自己的威壓。

文山元沉默下來,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兩人就這樣再一次陷入僵持。

正當楚山河準備進一步施壓的時候,文山元突然問道:“那你爲何不找他合作,而偏偏選擇了我?唐九原在軍中的權利可是要比我高的,況且蘇元帥生前也並沒有大力栽培此人。按理來說他對於朝廷拋出的條件更沒有抵抗力纔對吧,你們爲什麼還會選擇我呢?”

“文將軍,我現在還尊你一聲文將軍。有的時候問題太多可不會有什麼好下場的哦。”

楚山河現下也有些不耐煩了,直接阻斷了文山元想要進一步套話的可能。

文山元只要不是傻子就能明白楚山河口中的威脅之意。

“好!我答應你。三日後的決戰會開城投降,將唐九原的項上人頭交到總捕頭手中。”

“將軍果然做出了明智之選,能夠棄暗投明既是將軍之幸也是手下將士之福。”楚山河聞言露出一絲淺不可查的笑容。

“將軍,那在下就等待着您在三日後的精彩表現了?”

話語剛落,楚山河所在之處只剩下一道殘影,營帳中也終於能夠聽到外面的陣陣蟲鳴聲。文山元感覺身上壓力驟減,一下子躺倒在牀榻深深地呼吸着。

他閉着眼睛仔細感受着高壓過後的輕鬆。

“楊廷宇,沒想到你真的猜對了。呵呵哈哈哈。”

文山元回想着當時斗笠人跟他所敘述的計劃:減少自己護衛的數量,等待楚山河的到來。他十有八九會對你們執行招安之策。這就是完成計劃最初同時也是最重要的一步。

“可是......”文山元想起了楚山河提出的條件,一時間難以取捨。

就在他深思之際

黑夜深處,一個人影悄然出現在了文山元的身邊,不是別人,正是唐九原。

“你來了。”文山元不鹹不淡的說着,似乎對於此人的出現並不驚訝。

轉而向着黑影處開口問道:“楚山河的話你都聽見了吧。”

“嗯。”黑影逐漸露出了他的樣貌,正是唐九原。

對於文山元的話,他只是微微點頭,神情平淡反倒不似文山元般躊躇

“你有主意了嗎?”見唐九原一副淡然的樣子,文山元追問道。

“何須讓我幫你做出選擇,你我在人前的表演,不正是爲了這一場生死之戰嘛?”唐九原聞言不禁反問道:“元帥臨走前將我等列爲三路人馬,我們這一路的終點已經註定,早死晚死不都一個樣兒嘛。”

看着文山元平靜的眼眸中流露出深深的敬重。

“行了,我來這裡可不是和你搞煽情的。咱們還有正事需要商討。投降之後的事宜還需要多多籌劃才行。廷宇給我們的計劃只是一個大框,如何實施還要看我們自己。”

等到徹底交代完計劃之後,文山元這才問道:“這件事真的沒有兩全之策嗎?”

“呵呵”只聽得唐九原一聲苦笑道:“你我走到現在還想着什麼萬全之策。舍小保大拖延時間,已經是上上之策了。不要想着一點都不付出就獲得勝利。”

“可是這個代價是不是有點太大了。”文山元此時已經激動的難以自持,一雙手緊緊抓住對方的雙臂說道。

“付出代價沒什麼大不了的,就看這代價能夠創造多少利益了。”唐九原緩緩推開文山元的雙手,接着輕聲問道:“小世子那邊你準備怎麼安排?”

“我前陣子已經配合他演完一出鬧劇了。”文山元說到這裡不禁苦笑道:“現在他認爲已經獲取了我的信任,估計大戰開始的時候就會趁機溜掉。你我倒是不必過多擔心他的安危,這孩子的機靈程度遠超我等。

而且你當時說得也有道理,這世道的確不比當年。或許小世子這樣的人真的能成長到足以擔起蘇家大旗的程度。只是在江湖上游歷,沒有人保護我就怕萬一有個什麼閃失。”

“這些都不是你我能夠操心的。”唐九原閒庭信步走至帳篷口似是隨意說道:“我們這位小公子的確有些地方存在着缺陷,不過假以時日一定能達到元帥的高度。只是還需要在世間多多歷練,可惜我們看不到那一天了。”

聽到唐九原的話文山元開口問道:“你對世子的評價這麼高,不是還沒正式見過他嗎?”

唐九原搖了搖頭語氣卻無比強硬:“不是我對他的評價高,而是他要想活命就必須成長到這個高度。他肩上的擔子可比你我的都要重,而且也不是他想選擇卸下就能卸下的。”

兩人分別之時,文山元對着唐九原深深一拜,兩人便就此別過。

此時一陣細雨落在文山元眼前,望着一去不復返的背影,他不禁長嘆道:“但願爲這件事做出的犧牲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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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的澶州

一個青年坐在主位,一身青衣面如冠玉,此刻卻怒目而視斥責道:“我真不知道你們是幹什麼吃的,到現在還是沒有一點消息!”

下面數十位官員低着頭不敢回話,只能皺眉聽着青年的責罵。

“追查了幾個月了,蘇家小子和程昱言兩人的消息竟無半點。你們是不是想讓我和你們一起把人頭送到指揮使那裡!”

此人正是卿靜,他輾轉南方數州府,動用了萬餘錦衣衛精英。這些人潛伏於大街小巷,如同羅網密不透風。可如今這無往不利的錦衣衛卻幾個月都沒有找到蘇柏的線索。

華文凱雖說給了卿靜解藥,可是隻能解燃眉之急,治標不治本。再加上毫無頭緒的搜索,他也是越發的心急。

就在他怒不可遏之際,眼前突然出現了一道人影。

那身影無比熟悉,讓他不由得顫抖道:“指...指揮,不對!”

卿靜剛要跪下行禮的時候,突然想起來華文凱怎會出現在這裡。

眼中清明再現,渾身內力瞬間爆發,一股青紫色的氣體砰的一聲從身體逸散而出。

看着下面低頭的錦衣衛官員全部目光呆滯的樣子,卿靜眉頭微皺厲聲說道:“五師姐要再裝神弄鬼下去,可別怪小弟無情。”

“小師弟還是這麼開不起玩笑,師姐這次也是帶着任務前來得,你就不能歡迎我一下,還搞得這麼生硬。”

那聲音勾魂攝魄,尋常人聽聞必定難以自持。不過卿靜已達超凡境界,自然不會再輕易中招。

“有事說事,這次來帶了指揮使的手諭吧。”

“師弟還真是不解風情,白讓人家擔心。我還在想這次來能幫你找人呢。”

聲音雖然依舊嬌媚,卻已經收去了那銷魂蕩魄的魅惑,同時一支一寸長的信筒如離弦之箭向着卿靜飛來。

卿靜雙目一凝,右手雙指緊緊夾住信筒。打開後果然裡面有一張紙條。

“事出西方,尋人暫緩。”

卿靜看向信筒,裡面靜悄悄的躺着枚赤紅色丹藥,他立刻明白了華文凱的意思。

擡眼望去,宣幻珊(五師姐)已經到了面前:身着寶藍衣裙,外披白色輕紗,下罩淡紫碧荷高腰儒裙。淡淡的柳眉下伴隨着睫毛的上下扇動一雙桃花眼明豔靈動。

她輕啓朱脣緩緩道:“指揮使讓你我二人前往大魏,有重要的事情需要處理。”

卿靜似有猜測,脫口而出道:“霍家的事?”

“嗯。”宣幻珊微微頷首:“你我二人速速啓程,這件事對兩國的影響不小,蘇家殘黨也掀不起什麼風浪,就交給六扇門去操心吧。”

“好!”能得到解藥是卿靜巴不得的事。

轉頭看向那羣尚在發呆的羣官,宣幻珊輕笑道:“一炷香後這些人自會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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