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徵本以爲自己那種心緒不寧的感覺是來自於黃遠河。
首輔大人仍舊不慌不亂,卻沒有“臣服”的跡象,以他老奸巨猾,多層佈置的習慣,未必沒有準備翻盤的後手。
只是宋徵左思右想,實在猜不出來黃遠河還能有什麼辦法,在如此的大勢下戰勝自己。
算上太崖雙趙的老祖宗,他麾下已經有了三位鎮國強者——他已經不是當年剛從天火中走出來的那個熱血少年,他如今的位置決定了他的高度。
他答應太崖雙趙的請求,潘妃儀當然不是主要原因,沒有拒絕趙黛的“好意”,只是因爲他心中難以割捨。
他知道潘妃儀對自己有好感,若是救出了潘妃儀,讓她嫁給別人?宋徵自問做不到。
但真正促使他和太崖雙趙聯合的原因,是他想要詳細的瞭解老祖宗修煉了《虛空真知錄》的後果,進而窺探天火的虛實。
肖震雖然是用秘法才能提升到鎮國強者,但是乾和太子跟他在八岐逆神針當中被困了一年,也沒有看出真相,還以爲肖震經過了八岐逆神針的歷練,必定會補上缺陷,成爲正常的鎮國強者。
乾和太子和四奴對自己應該都有好感,一旦戰事發生,最差也是作壁上觀。
甚至宋徵已經想好了,會一步步暗中接觸乾和太子,有把握讓乾和太子絕不會投向黃遠河一方。
黃遠河孤家寡人,如何能勝?
但是他沒有想到,上午龍儀衛總署衙門大門一開,就有大秦驛館的使者手持使節前來拜會:“我朝王鵬舉大人已經於昨日抵達驛館,此時正在等候大人,還請大人撥冗相見,王大人讓下官帶句話:除了他之外,還有一位大人的故人正在等候,大人去了,必有驚喜。”
於是在這一瞬間,他明白自己的那種心虛不寧的感覺,正是來自於這位故人。
只是到底是誰?能夠遮蔽自己陽神層次的天機感應?
他壓下了心中的疑惑,笑罵道:“王老爺子還是老樣子,有着大秦人專有的孤傲,他已經升任天兵營大統領了吧,你們大秦人的情報頭子悄悄地鑽進我們洪武,也不跟我們洪武說一聲,真不怕引起誤會?”
他跟王鵬舉算是不打不相識,不斷互坑的過程中,王鵬舉對他的能力大爲讚賞,曾經試圖拉攏他去大秦。
因此說起話來也很隨意,只是他們這種大人物有權力“口無遮掩”,卻把這傳話的使者嚇得不輕,渾身微微有些發抖,感覺就要引起兩國大戰一般。
王鵬舉的聲音從遙遠處傳來:“宋徵你小子又在背後說老子壞話!本大統領從國內帶來了我大秦最好的老酒,你若是不來,我就不給你留了。”
宋徵哈哈大笑,也將聲音送往了京師中的大秦驛館:“那可不成,你不準私自偷喝,你既然是帶給我的,那就是我的了,您老人家德高望重,怎麼能私自偷喝我的酒?”
王鵬舉被他一番“歪理”說的竟然無言以對,好一會兒才笑罵道:“牙尖嘴利,趕緊過來,說真的,不來你一定後悔。”
宋徵擡手起身:“這就來了。”
他已經站在了大秦驛館外。
這裡守衛着的都是大秦的修兵,他們披掛着精良的仙甲,身配飛劍,站在大門兩側的兩人,身後還揹着兩隻巨大的木盒,裡面不知隱藏着什麼樣的戰具。
王鵬舉站在門口迎接他,身邊陪着一個人。
那人見到宋徵來了,抑制不住的激動。
宋徵第一眼看到了王鵬舉,卻恍惚之間注意到了一旁站着的人,身形不由一頓,猛的衝上來,仔細打量一番,一把抱住他:“三山,竟然是你!”
肖三山微微一笑:“沒想到吧?”
宋徵再仔細打量他,忍不住頷首:“今非昔比呀,你竟然已經是玄通境初期了。”
他也不由得暗中羨慕,自己出生入死,有了無數的機緣,纔能有今日的修爲。肖三山的提升速度竟然一點也不比自己慢——當初他的境界可是遠低於自己的。
肖三山溫潤一笑:“一言難盡啊,走,咱們進去說。”
宋徵點頭:“我要把王大統領的大秦老酒都喝光。”
王鵬舉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哼了一聲擺出巔峰老祖大統領的派頭,揹着手昂然回了驛館。
大秦人的驕傲體現在各個方面,他們固執的將自己的各種標準都比人族其他六國調高了一些。
比如大秦人口中的“老酒”,至少要有一千五百年的陳釀,而其他國家,一千年便足以。
王鵬舉自恃身份,能夠給宋徵帶過來,自然不可能是看看達到老酒門檻的貨色。宋徵飲了一碗,一抹嘴讚了一聲:“痛快!”
大秦人就連喝酒的碗,也比洪武的大了一倍多,舉起酒碗來,把宋徵的整個臉都擋住了。
王鵬舉咚一聲將酒碗落在了厚實的木桌上,大大咧咧的說道:“宋徵,快些求求我們,我們可是來救你的小命的!”
宋徵咧嘴:“我就佩服你們大秦人這一點,屁本事沒有,就是能吹噓。”
王鵬舉吹鬍子瞪眼:“好,你不信,你不信就等着洪武亡國吧。”
宋徵嘿嘿直笑,洪武的確風雨飄搖,但是說要亡國卻還沒有那麼容易。王鵬舉看唬他不住,頓時有些泄氣,一旁的肖三山笑着道:“王大人,你就莫要賭氣了,我們是有任務的,莫要忘了陛下的殷切囑託。”
王鵬舉哼哼着瞪了宋徵一眼,說道:“你們那個首輔黃遠河,已經投敵叛國了。”
宋徵倒真是意外了:“黃遠河?”
文修不是一向講究風骨的嗎?黃遠河乃是洪武第一文修,鎮國強者……但隨即也就瞭然了,文修吹捧的那些氣節、操守,都是用來約束別人的,想從文修當中找出一位正人君子,其實不大容易的。
王鵬舉看到他動容,總算是有了一些成就感,繼續說道:“我大秦天兵營無孔不入,在靈河東岸沒有我們調查不出來的秘密,就算是你們洪武……”
宋徵看老傢伙又有吹噓起來的跡象,擺手打斷他:“事關重大,吹牛逼什麼時候都可以,還請前輩據實相告。”
王鵬舉撇撇嘴,繼續說道:“他賣國投敵的對象是大漢天朝,具體的行動計劃,我們也只知道一個大概。
他會在洪武內部製造一場混亂,然後通過大漢和洪武京師之間架設的一條虛空通道,將一隻大約五萬人的精銳修軍引入洪武,同時大漢的鎮國強者們,也會穿越邊境線,抵達京師。”
“製造一場混亂?”宋徵心中嘀咕,想到最近不大安分的天子。
王鵬舉道:“大漢皇朝比起我們大秦來說,雖然不堪一擊,但是對於你們洪武來說,卻是不可能戰勝的對手。
估計他們此戰,會派出六位鎮國強者,甚至有資深鎮國坐鎮。至於是他們哪一位資深鎮國,現在還不清楚。”
宋徵眉頭一皺:“大漢有幾位資深鎮國?”
王鵬舉終於找到了優越感,斜瞥着他道:“你以爲都是你們洪武、華胥、楚雄這些破落戶,滿國只有一位資深鎮國?”
宋徵無奈了,看着王鵬舉:“王老爺子,跟你聊天真的很不愉快呀。”
肖三山在一旁笑出了聲,王鵬舉尷尬一笑,道:“各國明面上都只有一位資深,但實際上我們大秦、大漢還有殷商都不止一位。”
“靈河東岸人族七雄的真正實力,比很多人想象中要強大不少。”
他隨意解釋了一番,演示了被懟的尷尬,然後將話題轉回來:“那五萬精銳修軍,應該會有三千大漢最精銳的‘巨甲營’,他們是鬥獸修騎的剋星。
另外應該還有一千‘驚蟄營’,這一千人就是一千隻‘母巢袋’,每一隻母巢袋中,少說也是一萬莽蟲,你自己算吧,只是這四千人,恐怕就能攪得整個洪武天朝天翻地覆。”
宋徵沉默了下來,他不會妄自尊大,若真如王鵬舉所說這般,洪武的確面臨着一場巨大的浩劫。
巨甲營的每一尊戰甲,其實都是一尊巨大的機關人,高達普通士兵的巨甲高達二十丈,隊長以上都是二十五丈以上。由修兵居於其中操控作戰,配備着各種強大的戰具。
他們列成了軍陣堅固無比,天生剋制鬥獸修騎的衝鋒,哪怕是宋徵的天蠶雷虎鬥獸修騎,在巨甲營面前恐怕也要撞得頭破血流。
而驚蟄營是一隻特殊的軍隊。洪武皇朝擅長培育荒獸,而大漢皇朝從一開始是荒獸、莽蟲並重,後來逐漸轉移到莽蟲上,廢棄了荒獸的培育。
他們以小須彌界的手段,煉製出一種特殊的“乾坤袋”,裡面就是一座莽蟲的巢穴,莽蟲在其中可以正常的生活、交配、繁衍、成長。
也就是說,只要培養的好,這一窩莽蟲可以不斷地增加、壯大下去。
當然,母巢袋空間畢竟是有限的,最大限度大約是三萬只莽蟲。
驚蟄營的數量並不多,根據外界推測,總數應該在兩千上下,也就是說這一次大漢皇朝一口氣派出了自己一半的驚蟄營。
其實嚴格說起來,宋徵自己就是整個天下,最強大的一名驚蟄營修兵。
但莽蟲靈智極低,無法馴服,宋徵不可能在京師城中,跟大漢皇朝的驚蟄營打一場“莽蟲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