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一片颶風襲過,灰霧煙消雲散,當中的迷幻錯亂的虛空燃燒成了無數光火,那些法器隨之破碎,散落漫天。
大獲全勝,可是宋徵忽然一擡頭,神情有些疑惑。他感應到了什麼,卻無法準確的描述到底是什麼。
他能夠感覺到,似乎和天空中正在散去的天罰雷雲有關。
到了此時,他全身一鬆,疲憊不堪,大汗瞬間溼透全身。他也到了極限,卸去了兩道軍陣的力量,氣息急速下降。
石中荷飛過來扶住了他:“大人,您怎麼樣?”
宋徵輕輕擺手:“沒什麼大礙。”他吞下了幾枚靈丹,補充了靈元,但是那種虛弱的感覺卻不容易消退。
“就地紮營,打掃戰場。”他下達了命令,同時道:“兩位前輩爲我護法。”
“是。”
……
小山不高,樹木和荒草間生其上。山坡下有不大的溝谷,野兔、小鹿在山林間覓食蹦跳,警惕而滿足。
這樣的地方,在整個世間有無數類似的,毫不起眼。
凌空一晃,有一片蓮花火焰燃燒起來,它居於高處,離地百丈。
隨後,虛空一跳,有一隻紫金葫蘆跟着出來,轉動了方向,似乎在打量四周。
最後,淡金色的波浪飄蕩,衆生苦海上,有一片枯榮樹葉飄來。
三祖聚齊,下面的山坡上,低等的生靈毫無所覺,兔子啃着草根,小鹿咬着樹葉。山下有個聲音道:“爾等,又來說教?”
紫金葫蘆口吐人言:“你還不肯放棄那一套?”
山坡下面憑空出現了一枚漆黑頑石,祂言道:“汝有汝道,吾有吾道;怎知吾道不通?”
枯榮樹葉道:“迷真教臭名昭著,難道還不能證明此路不通?”
漆黑頑石卻仍舊頑固:“當年……之後,彼此已無關係。汝有佈置,吾有謀劃,道不同、不相爲謀,告辭。”
漆黑頑石消失無蹤!
三祖彼此相視,暗自搖頭。
“要防着這硬石頭一手了。”
“免得祂在關鍵時刻壞了大事。”
……
宋徵觀想道雷鼎書,體內靈元運轉,九個大周天之後,靈元活潑,在靈丹和元玉的輔助下,終於恢復了過來。
他不急着出關,提出被自己囚禁的灰霧的魂魄,想要強行讀取其中的記憶。
對於迷真教的人,他不報任何希望,要跟對方談談之類。這種喪心病狂之輩,當用酷烈手段。
可是他以寂滅堂的手段施展下去,卻一無所獲。那一道魂魄分明存在,卻呆呆滯滯一片混沌。
宋徵疑惑,再次換了神魔道的手段,還是一樣的反應。
宋徵皺眉驚訝,兩次嘗試之後,他已經發現,這種狀態並非灰霧“主動”,而似乎是……被某一位莫可明說的存在,以罕見的大神通禁錮住了。
宋徵之所以有這樣的判斷,仍舊是因爲陰神強大,天機感應的能力。
他捉來灰霧的魂魄之時,並沒有仔細查看,但想必這種大神通禁錮,一直存在於灰霧的魂魄當中,連灰霧自己都不知道。
一旦魂魄被禁錮,這種大神通才會發動。
能夠以神通暗制魂魄,並且讓一位巔峰老祖自身毫無所覺,至少也是資深鎮國出手!普通的鎮國都做不到這一點,因爲灰霧在巔峰老祖當中乃是強悍之輩。
但宋徵判斷,出手的那一位,恐怕不止資深鎮國的水準。
若是以前他不會有這種推測,因爲在他的意識中,鎮國強者已經是最強,資深鎮國之上便是飛昇了。
可是經歷了那一場匪夷所思的靈河水戰後,他看到了更高的存在。
灰霧的事情前前後後都透着詭異,他下意識認定內幕複雜,不能簡單應對。
他從灰霧的魂魄中找不到什麼線索,只好起身撤了奇陣走出來。
戰場已經打掃完畢:其實也沒什麼好打掃的,陣亡的人其實不多,真正的戰鬥發生在強者之間。
但是沛縣縣城已經沒有辦法居住了,這周圍被冥魔王的血肉屍體污染,莊稼無法生長,整個縣城必定要遷走了。
孔白羽留下了五百修兵處理這些事情。
宋徵出來後,兩位老祖一起迎上來:“大人?”
宋徵擺擺手:“我沒事了。”他看了一下週圍,問道:“範華抓住了嗎?”
“沒有。”他們搜遍了周圍數十里,沒有發現範華的蹤跡。
宋徵道:“傳書京師龍儀衛,徹查範華。”
“是。”曾百戶答應了一聲,立刻去辦。
宋徵又問周圍:“迷真教諸位瞭解嗎?”
衆人慢慢搖頭,儘管迷真教在洪武天朝臭名昭著,但是他們一直很神秘。歷史上他們製造的那些慘案,九成以上所有目擊者最後都死亡了,而且死的很慘。
龍儀衛當中,有關迷真教的資料也不多。
呂萬民開口道:“老夫在京師的時候,看過衛中有關迷真教的資料,摘星樓的那些怪物專門研究過,他們發現迷真教每一次製造慘案都有一個特點:引來外域異魔。
好比這一次,是大回天的冥魔王。這一次之前,是六十年前塞北燎山古城十八連寨覆滅慘案,那一次他們在燎山古城附近,打開了一座大陣,聯通古魔淵,引來了一頭太炎巨魔,十八連寨三十萬生靈,無一倖免……”
“再往前,是九十六年前的‘東河慘案’,他們在一條百里長的‘東河’當中,破開虛空壁壘,引來了一頭‘遠荒海’的巨獸鯨頭龍,巨獸肆虐整個東河,將兩岸十餘個村鎮、一座縣城一共五十萬人吞吃乾淨。”
他頓了頓,接着道:“根據摘星樓那些怪物的統計,迷真教很喜歡引來外域異魔,但是對於最容易招來的混沌天魔,他們卻毫無興趣。
有記載的迷真教慘案中,沒有一例是混沌天魔。”
宋徵凝眉想了想,心頭籠上了一片愁雲。
局面越來越複雜了,他在橋山賊襲來之前,曾有過“天機感應”,但是隨後就消失了。按說橋山賊沒有掩蓋天機的本事,那到底是怎麼回事?
難道是封印了灰霧魂魄的那位存在所爲?
可也不合理,那個級別的存在,將差事交給了灰霧之後,是不會親自插手的。
而他本以爲這一次釣出來的是洪武天朝的叛徒,或者是華胥潛藏在洪武境內的奸細,現在看來應該不是。
他又想起灰霧最初所說的話:難道連迷真教也以爲這樣的亂世是他們的機會,想要趁機“崛起”?
他擡頭四望,滿目瘡痍。
龍儀衛還好一些,鶴州州兵悽慘無比,比起那些茫然無助的沛縣百姓也好不到哪裡去。真正的目標連個影子都沒看到,已經慘烈成了這般模樣。
孔白羽走過來,聲音低沉情緒低落:“大人,您能不能想想辦法,這幾十萬的百姓,遷到別的州縣去容易,可是怎麼安頓他們卻很爲難。
他們家園被毀,一無所有。到了別處去總要房屋田地才能安置。可是朝廷現在的樣子……唉,您也知道,這筆錢不是小數,肯定不會拿出來的。”
宋徵再去看那幾十萬沛縣百姓,倍感心累。他難以想象,石原河和肖震在朝廷如此艱難的情況下,是如何始終保持着希望,還想要熬死天子,然後合力中興洪武天朝。
“本官……想想辦法吧。”他很想告訴孔白羽自己無能爲力,這裡不是江南,而他現在也十分窮困,還是哄騙了延陵叔公,才能付得起烈家騎獸的款子。
但話到了嘴邊,實在說不出口。
孔白羽聽他這麼說,明顯鬆了口氣,短短几天時間,他已經對宋徵有了一種堅定地信任感,只要宋大人答應了,那就一定有辦法。
……
黃睿韜帶着幾十名百戰王騎,靜靜的站在數十里之外的荒野中,他們親眼目睹了整個戰鬥的經過。
良久,他面色嚴峻轉過身來,在他身後的百戰王騎表情各異,但都已經笑不出來了。
從下午開始,橋山賊以大虛錘炸塌虛空,然後到夜裡迷真教招來冥魔王,兩場大戰,每一名百戰王騎都明白,換成了他們必敗無疑。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黃睿韜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話來。他不想漲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可他追隨將軍多年,卻是做不出那種睜着眼睛說瞎話,無腦貶低對手的事情。
事實上,他們下午安排的埋伏,遠不如橋山賊。哪怕是他們的整體實力高於橋山賊,但若是就那樣從山上殺下去,恐怕死的比橋山賊還慘。
宋徵能夠輕鬆滅了橋山賊,就能同樣不費力氣滅了他們。
這讓一羣眼高於頂、以爲自己可以獨領一軍的百戰王騎們顏面上很不好過,火辣辣的好像被烙鐵燙過了。
現在包括黃睿韜在內,每個人內心都是慶幸的:“幸好那位大人靈符傳書,言說事情複雜,勒令我們不準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