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綃把手一抖,塵緣絛凌空而下,浩浩蕩蕩的籠罩了那一片空間,每一個怪蟲,都被七八根堅韌的絲絛纏住動彈不得,吱吱吱的怪叫着,讓人覺得一陣不舒服。
“妖心蟲!”有人驚呼,這種怪蟲寄生在修士的心臟中,幾乎沒有辦法檢查出來。妖族經常用這種手段控制住修士,成爲他們的奸細,只是沒想到楊三破身上竟然有這東西。
趙綃一抖手收回了塵緣絛,妖心蟲也隨之不見。
楊三破身邊的那些追隨者嚇得抖若篩糠,雙膝一軟跪了下去,連連叩頭:“將軍饒命!我們實不知道楊三破是人族敗類,我們是被他矇蔽了呀……”
現在回頭想想,楊三破一路上有意無意的那些言語,纔是挑動起大家,準備要對抗新總兵的真正原因。
宋徵也大感意外,不過人族妖族交戰多年,彼此都有大批奸細滲透在對方內部,他遇上了其中一個罷了。他森冷轉身離去:“只誅首惡,你們牢記今日的教訓!本將不會給你們第二次機會!”
“本將軍令如山,城外每人八十軍棍,任何人不得徇私枉法!”
他指着皇臺堡中校場上二百多人:“你們就是執法者,這八十軍棍下去,外面那些人如果有人還能站起來,唯你們是問!”
“將軍放心,我等一定狠狠的打!”校場上的新兵們趕忙高聲保證着。曹古齡也在這些人中,和別人不同,他心中更加凜然。
他預料到楊三破必定失敗,卻沒想到楊三破居然是這樣的敗類,他忍不住呸了一口。
他更沒有預料到,宋徵的手段會如此酷烈,而石原河對宋徵竟然如此信任。
在來的路上,大家有意無意都會打聽一下新任總兵的來歷,皇臺堡和外界並非徹底隔絕,還是會有一些消息泄露出去。宋徵的情況,是在他成爲封爵者之後,嶄露頭角,才被那些商號傳出去的。
所以外界對他的瞭解確實不多。
曹古齡聽說過他以前只是個狼兵,年紀不大,但是多次創造奇蹟,獲得天火的賞賜極多。
每一次聖旨的經歷宋徵他們當然不會對外說,外界關於他們的傳言,重點在兩個:年紀不大,獲得賞賜極多。
乍一看,這似乎是一個運氣極好的小子,天火這種殘酷的邪物,在他這裡反而成了大機緣。而接下來大運氣來了,他成了朝廷最年輕的總兵。
但是剛纔,曹古齡看到宋徵站在城頭上,揮手之間削去人命!他忽然開始猜測:到底是什麼樣的經歷,才能讓一個年輕人變得如此冷酷?
數萬人、妖在天火的大篩選下活下來的,只靠運氣?
他好奇又警惕:警惕宋徵、更警惕天火!
……
“別生氣了,書生。”王九勸說着,宋徵搖搖頭:“沒生氣,只是有些失望。”
史乙哼哼一聲:“你就壓根不該對這羣傢伙有什麼希望,你看本千王,就因爲沒有期望所以一點也不失望。”
宋徵苦笑,趙綃在一旁淡淡道:“讓他們經歷一次聖旨,他們就什麼都明白了。”
宋徵承認趙綃說的辦法最直截了當,但是在聖旨之前,他還想努力一次:“該說的我都會說、該教的我都會教;聽不聽就看他們自己了。”
你無法拯救一個作死的人。
宋徵不會天真的以爲,自己在城頭上一番殺戮手段,就真的能讓這些死囚對自己心服口服。
現在,頂多也就是敢怒不敢言。
他想起來一件事情,問道:“趙姐,你收起那些妖心蟲有什麼用處嗎?”
趙綃眉毛一挑:“那些妖心蟲可是好東西,以後你們就明白了。”
幾個人都很好奇,可是趙綃卻不肯多說了。
……
外面一片慘叫聲,八十軍棍聽上去簡單,但是以修士來執刑,一棍打下去重若千鈞,修爲高也要去了半條命。
營中咒罵聲一片,這其中不少也是知命境、甚至還有別的明見境,他們全都咬牙暗自告誡自己:暫時忍耐!
執刑的兩百多人,受刑的五百多人,曹古齡打了一百六十軍棍,就把棒子一丟,到一邊休息去了。
等到傍晚,新兵們各自搭建營房休息——皇臺堡內幾乎一切建築都毀了,他們就地取材,將一些石塊磚頭堆起來,先對付一晚上,明天再說找總兵大人商議這個事情。
曹古齡懶得那麼麻煩,他有秘術可以龜息在地下,睡夢中還能以地脈之力溫養自身。
他並不像楊三破他們認爲的那樣“清高”,跟幾個熟識又看得上眼的修士打了個招呼,他身形一沉準備進入地下。可是到了膝蓋的時候停了一下,招呼身邊一個修士:“老餘,你看看那邊山上,那棵大樹,咱們白天來的時候好像還沒有……”
老餘是一名知命境巔峰的修士,看面相五十多歲了,他也很直接,在兩根石柱中間綁了一隻吊牀就準備睡了。他對曹古齡揮揮手:“一棵樹,別大驚小怪的,睡了。”
曹古齡被他一說,也覺得自己太謹小慎微了,自我解嘲的一笑,身形下沉,進了大地消失不見。
夜晚的微風吹過,天火安靜燃燒着。
皇臺堡東側的山峰上,那顆巨大的古樹掙扎了一下,喀喀喀的枯木開裂聲當中,它伸了個懶腰,然後粗壯無比的樹幹上,睜開了一雙猩紅的眼睛。
在它身後,有一株株巨大的魔樹醒來,一共十九棵千年魔樹,在一棵萬年魔樹的帶領下,藉着黑暗的掩護,朝着皇臺堡行去。
它們當中,有的把“手”一伸,落入大地下,將根鬚抓住的石斧抓出來。有的抖動身軀,從自己的身體中分離出來一柄柄巨大的投槍,抓在每一根樹枝“手掌”上。有的在枝條上結滿了一個個巨大的“蠶繭”,裡面是毒煙、毒液、毒蟲。
世界上沒有一株完全相同的魔樹,對於樹妖大巫祝來說,如何調配自己手下的魔樹協同作戰,發揮出他們的最大威力,也是牠們能力的一種體現。
在皇臺堡東方百里之外的一座山峰上,一身乾枯,瘦長如同枯木樁的大巫祝,正坐在一團碧綠的火堆邊。
火焰熊熊燃燒卻沒有熱度,火堆中的燃料更加詭異,是一顆顆血淋淋的荒獸之心!
牠的眼眸中一片蒼白,全身微微顫抖,同時操控二十一株強大的魔樹,魂魄的壓力極大。
魔樹們蹚過了一片山坡,來到了皇臺堡外面,它們茂密的根鬚就好像章魚的無數觸手,蠕動着將它們推送向前。
到了這裡之後,根鬚互相糾纏扭動起來,化作了四隻巨大的“樹腿”,穩穩地站在地上。樹枝手臂往上一搭,拉住了城牆雖然緩慢卻順利的翻過了城牆。
異樣的聲響終於驚動了住在皇臺堡中的新兵,有人睡眼惺忪的朝外看去:“怎麼回事?”
他看清的,是一隻巨大的黑影,揮動了可怕的石斧,粗暴的砸了下來!
轟!
大地顫抖,一片剛剛搭建起來的營房當場粉碎,裡面十幾名新兵屍骨無存!
曹古齡是被這一斧落下,大地的顫抖驚醒的。他急忙在地下游遁,到了另外一塊地方,剛剛冒出頭來,就看到一隻可怕的怪腳凌空踩了下來。
他一聲怪叫立刻又縮了回去,大地猛的壓緊,他的周圍壓力大增,難過的他想要吐血,等了片刻這種感覺才逐漸漸弱,他再次鑽了出來,大口喘着氣,看到自己身處在一個巨大的腳印當中。
搶前方不遠有一個巨大的黑影,揮舞着無數觸手,好像箭雨一般彈射出去密密麻麻的毒刺。遠處慘叫聲不斷傳來。
“魔樹!”曹古齡大吃一驚,這些傢伙怎麼會忽然行動自如,而且有組織的進攻皇臺堡?
他拔身而起,飛上半空靈焰爆發,轟的一聲化作了一團耀眼的光芒,也是明見境大修。一團五行金精在胸口前流淌,化作了兩道陰陽魚互相一轉,鏗鏘的金屬聲爆發,一套仙甲從當中衍生出來,護住了他的全身。
而胸口位置上,則有一枚特殊的陣盤,填充着各種寶玉,飛快的補充靈元。
他和一般的修士不同,不擅長法器,專修道術。他靈元深厚,天賦異稟,道術可以隨手發動,如同一尊人形巨砲。
他居高臨下一看,二十株巨大的魔樹在皇臺堡內外肆虐,甚至有幾株已經越過了皇臺堡,直奔後方的市集。
呼!
一隻巨大的木棒從背後凌空打來,他靈巧的避開去,隨之一個轉身,看到有一株生着六顆魔眼的古怪魔樹,揮舞着七八根巨大的木棒,齜牙咧嘴的朝他殺來。
曹古齡雙手一揮,兩團靈焰轟炸過去,魔樹用一根木棒一擋,其餘的劈頭蓋腦得打過來。
轟轟兩聲靈焰爆炸,震得魔樹一個踉蹌,其餘的木棒也失了準頭。曹古齡兩手一合,一隻火焰葫蘆在手中出現,他凌空朝下一倒,火焰如潮,呼呼呼的流淌下來,肆虐大地。
魔樹被燒得劈啪作響,怒吼連連的後退着。曹古齡獲得了喘息之機,趁機四處看去。
新兵們已經漸漸形成了各自的戰團,平日裡關係親近的團結在一起,或許有的人無法獨自對抗魔樹,但他們聯手起來,法器凌空翻飛,光焰迸射,並不處於下風。
但是有幾團巨大的黑影已經越過了他們,往後方去了,其中最高大的那一個,應該是一頭萬年魔樹!他心裡咯噔一下,萬年魔樹相當於命通境,他已經是新兵中修爲層次最高的一批了,總兵五人只是知命境,誰能抵擋那頭萬年魔樹?!
百里之外,樹妖大巫祝皺起了眉頭。
牠是傍晚的時候趕到附近的,不敢親自靠近皇臺堡,因而將魔樹先派出來,潛伏在皇臺堡附近,等到天黑再發動偷襲。
牠在路上已經得到了消息,皇臺堡中只剩下不到五十人,可是怎麼突然多了近千修士?
二十株魔樹,有十七株被擋在了皇臺堡中,只剩下三株在搜尋目標,這一次差事的難度已經大大增加。
“回去之後,要多要三成報酬。”牠低吼一聲了,乾澀的自言自語。幽幽的魔焰呼的一聲高漲起來,遙遠處那些魔樹頓時感覺到自身又靈活了三分。
宋徵早已經醒了,但是他看了一眼皇臺堡方向,就放棄前去“組織”那些部下反擊。他們剛剛來到皇臺堡,根本不會聽從自己的指揮,去了也是一片混亂。
七人都已經醒來,一起來到了院子中,看着遠處直奔小院而來的三株古老魔樹,其中有一株實力最強的萬年魔樹。
周寇觀察了一聲,低聲道:“它們應該是掌握了咱們的魂魄‘氣味’,直奔這裡,目標明確。”
“妖族?”趙綃問道。
宋徵也不確定:“是妖皇的報復?”
他們得罪的妖族的確不少。
史乙舉起了自己的劈山刃,兇狠的冷笑了一下:“有興趣嗎,跟我去砍樹。”
宋徵也笑了,各色法器凌空祭起做好了準備,又對周寇說道:“土匪,能順着聯繫找到幕後黑手嗎?”
周寇還在仔細觀察着那些魔樹,慎重道:“我試試看。”
宋徵朝他一點頭,身軀緩緩下沉,遁入了地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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