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級別的小洞天世界中沒有日月星辰,只有晝夜明暗交替,一個晝夜之後,大家計算着時間,周寇鬆了口氣:“應該沒問題了,書生猜對了。”
宋徵卻沒那麼樂觀,天火確實強大,將他們整個皇臺堡守軍無聲無息送入絕域深處,可是他們的實力和三足蟾皇沒法比,天火是否有能力將他們從三足蟾皇肚子里拉回去,現在還不得而知。
不過大家好不容易放鬆心情,宋徵也沒有再潑冷水。
時間不知不覺過去,大家各自打坐療傷也不覺得無聊,某一時刻,忽然感覺眼前一黑,恍惚中已經回到了營房內。
營房內還是三人,宋徵、周寇、王九,三人猛地站起來互相而望,身上的處處傷痕傳來強烈的痛感,提醒着他們腦中的記憶不是幻覺!
史乙跌坐在營門口,擡頭一看,原本守衛森嚴的營門,居然連一個護衛都沒有了。他馬上反應過來:這些同袍,都已經死在了神燼山絕域深處。
趙綃躺在牀上,面孔冰冷,鐵面後的眸子幽深如淵。她伸手摸了摸斷腿,靜默不語,營房內傳來幾個聲音,是劫後餘生的慶幸,但大部分牀鋪上空空如也,它們的主人再也回不來了。
宋徵忽然喊了一聲:“去天火那裡。”
三人奪門而出,去女營接了趙綃,在營門口遇上史乙,五人再次聚齊直奔堡外。
劫後餘生的喜悅並未持續多久,史乙一身是傷,趙綃失去了一條腿,宋徵三人也是實力大減。沿途從營房內三三兩兩的走出傷痕累累的軍士們,整個皇臺堡內,瀰漫着一種悲慼的氛圍。
到了延臺堡外,一股憤怒而悲傷的氣勢當空籠罩,宛如黑雲壓城。
宋徵擡頭看到,在千丈高空之中,飄蕩着一頭巨大的四翼黑虎虛靈。原本強大的虛靈身上佈滿了傷痕,對應着大地上、天火正前方,一座殘破的軍陣。
虎驕兵帶着虎嘯營,排成了方陣定定的站在符文聖旨下方。原本五百人的方陣,現在卻只剩下一百多人,減員七成!
方陣中顯得零零落落,中間出現了大片的“空白”,那些人再也回不來了。有的戰士前後左右都空了,他孤零零的站在那裡,身姿筆挺,眼淚卻無聲的滑落下來。
有的戰士拖着傷腿,拄着兵刃,卻晃也不晃一下,身上的傷口不停地再往外冒血。
虎驕兵氣勢大減,身上仙甲破破爛爛,不復明見境大修的氣度和威勢,可是他仍舊像是鋼鐵鑄就的雕像,剛硬的杵在那裡,昂首望着天火,眼中充滿了憤怒和桀驁,他想問問:爲何如此?爲何要是我們?!
宋徵仰天一聲長嘆,只覺兩眼發漲,鼻子發酸,身後忽然傳來了一個聲音,他回頭一看史乙低下頭去用力的揉了一下眼睛,他苦笑一下沒有去揭穿老騙子。
周圍的軍士越來越多,營將、把總、哨官、伍長,只要活着都來了。漸漸地憤怒的聲音越來越猛烈。
奔雷營營將雷光佐虎目四顧,三千人的大營,如今還留在自己身邊的,只剩下六百來人,胸中一口憤懣之氣再也難以遏制,猛的大罵一聲:“老子不活了,去他狗日的!”
他一步上前三百丈,衝到了天火下方,抽刀指向了符文聖旨,刀光千丈,熊熊靈光烈焰朝刀光兩側噴涌,熾熱如大日驕陽。
這一刀引來整個第七鎮官兵一片驚呼,可是很快就有人響應:“跟他拼了!爲死去的弟兄報仇!”
“報仇!”
一時間官兵們一起紅了眼,各出法寶,不管不顧的衝殺了上去。邊軍一向桀驁不馴,心懷狼性,吃了這麼大的虧,一旦熱血上涌羣情激昂,就顧不得那麼多了。
雷光佐一震身軀背後噴出兩道羽翼一般的光尾,催動知命境後期的強悍身軀,雙手持刀迎風一斬,直奔天火而去!
他左肩頭的仙甲自動展開,露出厚實寬闊的肩膀,上面以藍色的刺青紋着一條眠於青雲的神龍。“呔——”他一聲大吼,紋身甦醒。
神龍睜眼,怒擊雲霄!
一聲伴隨着雷聲的龍吟,湛藍雷龍自他肩頭騰空而起,在雷光佐的頭頂上盤旋一圈,凌空撲下,和雷光佐那千丈刀光一同殺向了天火。
天火外黑內紅,靜靜燃燒,雖有熊熊之意,卻無烈烈之威。
但就是這樣的平靜,才越發顯得詭異。
那一刀殺入外層黑火之中,瞬間沒了蹤影,雷龍自高空撲下,衝進了黑火當中之後,也沒了聲息。
雷光佐手中握着自己那柄五階法器“雲雷秘刀”,卻毫無“反饋”的感覺,千丈刀光殺入黑火,泥牛入海。
湛藍雷龍轉了一圈出來了,似乎也有些茫然。
天火靜悄悄的燃燒,顯得毫無反應。
在有些不知何爲的雷光佐身後,大批的官兵一通殺了上來,高級將領催動法器道術,低級的軍士衝到了近前,各種戰兵一股腦的砸了上去。
各施手段小半個時辰,黑火仍舊毫無反應,還是那樣安靜燃燒。不管他們什麼手段,一旦進了黑火,就毫無用處。
宋徵沒有殺上去,周寇紅了眼要衝上去的時候,被他勒着脖子死死拖了下來。
他畢竟自有讀書,明白何爲“敬畏”!
“夠了!”虎驕兵忽然一聲大喝,聲震魂魄,讓所有人冷靜了下來,數千官兵一怔之間醒悟了過來,再看向那天火,眼中漸漸露出了驚恐之色。
即便是是明見境巔峰的大修,也不可能任由他們數千修兵修將圍攻而毫髮無傷吧?這天火,到底是什麼東西,竟然如此可怕?!
官兵們不知不覺的退了下去。虎驕兵知道自己得不到想問的答案,咬着鋼牙喝道:“本將立刻上書朝廷,稟明此事!”
洪武天朝曾經執東岸人族七雄牛耳近千年,哪怕如今沒落了,一國之力仍舊是非常可怕的。只要朝廷出面,他們相信一切問題都能迎刃而解,哪怕是這詭異恐怖的天火。
虎驕兵霍然轉身,一揮手:“散了吧,本將去寫奏章。”
圍在天火周圍的軍士們逐漸散去,史乙暗歎一聲:“走吧,咱們也回去。”宋徵卻沒有動,仍舊昂首望着那天火前如同布幡一樣輕輕飄蕩的符文聖旨。
“書生,怎麼了?”史乙問道。
宋徵眼中有異光閃爍:“沒完呢,你們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