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亦鳴沒去參加第二天的潛龍淵與焉道聯誼會。
他甚至沒有與贏行天、歐海潮和妘真真等幾個熟人招呼一聲,就自顧自地踏上了回程火車——依舊是從綏芬河站到哈爾濱,再轉道回漢中市。
只不過這一次他在哈爾濱停留了大半天時間,特意跑去濱城區西側的會寧府遺址逛了一圈。經歷過千年前巫門中興祖師們建造的假會寧府,再看到這個當初由金熙宗完顏亶真正開始興建南北城的會寧遺址,總有種莫名感慨。
他在遺址裡呆了兩個小時,最後才悄然離開。
列車上時間過得飛快,姬亦鳴心中卻始終掛念着一件事。
姜芷幽直到現在還未見蹤跡,而原本以爲解決“前清祖地”遺蹟之後就會找到下一條線索,偏偏直到現在依舊沒有任何蹤跡。
“小幽……你究竟跑到哪裡去了呢,引導着我一路跟隨贏行天和潛龍淵探索這些遺蹟,打的又究竟是什麼主意呢?”他目光望着車窗外一路飛馳景色,眼神中充滿了許多化解不開的疑惑。
自己血脈中的秘密、贏行天語焉不詳姜芷幽在尋找的那“那件東西”、還有焉道首領、潛龍淵首領全部聚集的漢中大學,這裡面……究竟藏着什麼樣的秘密呢。
這些秘密,究竟有沒有解開的那一天?
不知不覺間姬亦鳴開始覺得有些疲累,不是身體上甚至也不是精神上。確切點說應該是自身情緒,被最近這些天來連續不斷的各種變故,弄得極爲疲憊。
如果繼續跟着潛龍淵跟着贏行天走下去,這就是我將來的人生嗎?
成爲潛龍淵成員,領着高薪成爲修行者世界中的一員……
這樣的人生,真的是我想要的嗎?
姬亦鳴微閉了閉眼,就這麼靠在火車座位上沉沉地睡了過去。
從前天早上開始他都一直沒有睡過覺,雖然自身境界突破到頂尖上品武術家後,睡覺這種普通人恢復體力方式完全可以被修行打坐所取代。
但這一覺他卻出人意外睡得很香,甚至還打起了輕輕的鼾聲。
直到列車到達漢中站姬亦鳴才悄然睜開雙目,起身拿着行李下車,動作輕柔迅捷身形筆直有力,完全沒有普通人剛睡醒那種迷糊感。
神完氣足。
只是從車站出閘口離開前,他心中一直有種奇怪的感覺。說不清道不明,彷彿心底或者說靈覺的最深處,某個連他自己都不清楚的地方,有些東西在緩緩地變化着。
買了車票回到漢中後他身上已無太多積蓄,滿打滿算可能連一百塊都湊不出來,換了以前或許得急急忙忙跑去健身房打個日結的小時工,但現在身懷一大堆價值連城的南紅、綠鬆、水晶和墨翠,倒是不會有多少擔心。
哪怕不拿出去賣,也自然有足夠底氣不用擔心自己會餓死。
“咦,姬亦鳴你回來了?”
剛走進漢中大學校園大門,迎面走來幾個女孩子見到姬亦鳴馬上揚手高喊:“不聲不響出去好幾天,不知道你們家姜女神已經回來過了嗎?”
發話的正是羅靜、朱倩倩等幾個他熟悉的同學,神色間充滿了八卦:“你到底跑去哪裡,剛剛好錯過!她叫你回來的嗎?”
姜芷幽回來過了?!
姬亦鳴渾身一震,趕緊走到幾人身前抓着朱倩倩就問:“什麼時候的事,她現在人在哪裡?”
“就回來了一下下,好像去教職工宿舍拿了點東西。”朱倩倩拍掉他手掌,倒是不以爲杵:“我沒親眼看到,是羅靜說的。”
姬亦鳴把頭轉向羅靜時後者馬上倒退半步,生怕他跟着上來太過激動:“我也只是看到一次,就在教職工宿舍旁邊。當時還跟她說了幾句話,問了問你的情況。”
“然後呢?”
“然後我就看她去宿舍裡拿了個箱子走了。”羅靜撥了撥頭髮,想了想又補充一句:“路易威登的呢!”
“她沒留下什麼話給我嗎?”
“哦,對!”羅靜這纔想起來什麼般拍了拍自己腦袋:“她說,事情都結束了,讓你別找她了。”
這位短髮女孩看着姬亦鳴臉上多了點同情:“哎,這樣的女神本來就不屬於我們凡人的,小老弟你認輸吧。能跟女神談一場說分手就分手的戀愛,不虧。”
姬亦鳴沉吟一陣:“能帶我去教職工宿舍看看嗎?”
“還是不死心嗎?”羅靜與朱倩倩她們幾個不約而同地嘆了口氣,然後又同時燃起熊熊八卦之火:“走,陪你一起去!”
教職工宿舍姬亦鳴沒去過幾次,就算之前與姜芷幽談戀愛時後者也很少被邀請來這裡,不過門口的後勤阿姨倒是還記得他這位“風雲人物”,見面第一時間就揚手打了個招呼:“大兄弟,又來找你女朋友啊?她好像已經走了!”
旁邊人似笑非笑眼神中,姬亦鳴有些尷尬地與大媽打了個招呼,匆匆上樓。
幾人憑記憶找到了三樓曾經屬於姜芷幽的單身宿舍,大門洞開裡面除了學校原本配備傢俱外空無一物,看上去甚至不像前不久有人住過一樣。
羅靜幾個女孩子還帶着好奇表情,小心翼翼地朝裡面張望着,姬亦鳴已經率先看見最頂端桌子上放着張紙條,很快便幾步上前將它拿了起來。
“寫的啥,寫的啥?”
三個女生一齊湊腦袋上來看,姬亦鳴猶豫了下也沒攔着。
這次不是之前那種習慣的“篆額”,只是簡簡單單的現代簡體字。鐵鉤銀劃,沒有女生字跡的娟秀卻帶着股自然灑脫味道:“謝謝,再見。”
“哎,節哀。”三個女孩子一齊分兩邊拍了拍姬亦鳴肩膀,沒有再多說什麼。
後者搖頭失笑,與她們告別後一個人緩步離開了校園。
他所去方向是唯一與姜芷幽共同出遊過處,法門寺塔。
也是他與後者最滿意一張合照所拍攝地點。
姬亦鳴在寺廟內默不作聲地逛了一圈,回到大門口在原地自拍了張照片,然後又一個人靜靜地離開。
他去了漢中市幾條熱鬧繁華街巷,去了曾與姜芷幽一起吃過飯的商場,甚至在兩人唯一一次共赴巫山雲雨的五星酒店大堂坐了一會兒。
整個過程中他都未發一言,神色平靜動作輕柔。甚至於行走間都未用上屬於武道修行者的力量,安步當車緩緩而行,只有眼內偶爾流轉着回憶的光芒。
這一圈下來時間過去了大半天。
然後姬亦鳴纔回到漢中大學校園內,在最高的教學樓天台上背靠牆而坐,擡頭望天嘴角噙着抹淡淡的笑意。
姜芷幽留下紙條被他捏在指尖,隨着天台上勁風不斷獵獵作響。
與女友相處點點滴滴的往事不斷涌上心頭,又被他不斷地主動忘卻。隨着時間分分秒秒推移,他眼內神情也越來越釋然清冷。
日頭西沉,一輪彎月悄悄浮上天空,黑暗如幕布般緩緩籠罩了整個漢中市。
姬亦鳴依舊坐在教學樓頂天台之上靜靜坐着,眼神發亮。
一直到手上智能腕錶悄然亮了下,響起聲收到訊息的提示音。
他擡手看了眼,最終還是沒去點開閱讀按鈕,只是出人意料地將手錶摘下放在了天台上,然後起身離開。
月色下日暖風柔,綠蔭環繞的校園,滿樹微紅柿果和些微花香。
和一個走在月光之下,速度不緊不慢……卻越來越見灑脫自然的背影。
黃帝血脈後裔也好,潛龍淵也罷。修行者界那麼多紛紛擾擾的秘密,無論是藏在漢中大學內還是自己身上,那些所謂虛假的情情愛愛……還有贏行天不知從何而起的特別關心、妘真真莫名其妙就開始的青眼有加。
至於所謂自己活不過三十歲的血脈缺陷,是否真能通過《太一長生訣》突破至上品武術家境界而被接觸,更是不在姬亦鳴考慮範圍之內。
五千年黃帝嫡傳都未曾斷絕,他就不信這一條血脈會在自己這邊斷掉。
而且……他回想起月前在漢中市五星級酒店晚上那一幕,眼內露出絲譏諷笑意。
所以……是爲了血脈傳承嗎?
這樣子的你,還不如黑胖子閆思光直接要抽自己幾管血,來得可愛呢!
不管你們有什麼陰謀,老子不玩了!
月光下的腳步越來越快越來越瀟灑自若,終於走出了漢中大學校門,淹沒在了漢中市無數繁華街道,和茫茫人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