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力施展下,牛斬雄體內中品武術家內息只堅持了短短十幾秒,就徹底耗盡。
這些陣紋彷彿有着莫明吸力般,到後半段幾乎是強行將他“抽空”,朝着堆滿各種不同能量寶石的飛速涌入。
無數細密陣紋以牛斬雄雙手所觸位置爲起點,一模一樣的淡藍色光華亮起。
然後,三個凹槽中的三大堆能量寶石,就在光芒中突然爆炸。
“轟!”
“轟!”
“轟!”
三記響徹天際的爆炸聲中,凹槽內所有能量寶石瞬間液化,又迅速汽化,變成三道五彩斑斕足有兒臂粗細的光柱筆直衝向百米上方穹頂。
牛斬雄整個人被爆炸所產生衝擊波“撞”飛出去十幾米,直接將小宅子院牆撞碎,滿臉駭然之色地朝着閆思光怒吼:“這種動靜,他媽的叫我怎麼掩飾!”
耳機內閆思光嘿嘿一笑:“好響,我這邊也聽到了。遮不住就算,你趕緊跑!”
一臉黑色的牛斬雄強忍着全身骨骼經脈痠痛,翻身起來就隨便挑了處方向狂奔,一邊衝着耳機內黑胖子叫道:“你個不靠譜的傢伙,老子遲早要被你坑死!剛剛那算什麼,到底成功沒有?”
閆思光聲音停頓了好幾秒纔再度響起:“唔,我在用聲波和光影測距,你說啥?”
“我說,成!功!沒!有!??”
“哦哦哦!”閆思光那邊響動似乎比這兒更嘈雜,又隔了片刻纔回答:“成功了,你做的很好。現在趕緊跑,被那傢伙發現的話,第一個必殺你!”
“還用你說,早就跑了。”
聽到“成功”二字牛斬雄才終於放下心來,腳步不停地朝着反方向疾奔,還時不時頻頻回頭望向空中那三道五彩斑斕的巨大光柱:“老子居然也能弄出這麼大陣勢,你們陣法之道還真是神奇無比啊。”
他正說話間,眼角卻突然掃到個白色影子一閃而過。
什麼東西?!
疑惑念頭剛剛升起,這位潛龍淵大管家身前就倏然多出個純白色巨大身影。
人身蛇尾,背後七條造型各異的手臂,胸前雙手則握着條巨大騰蛇。
雙目倒裝,眸生四曈四瞼,鼻大口闊,眉呈赤紅。
祖巫真身——“后土”!
牛斬雄臉色還沒來得及變化,后土巨掌就隨手拍來。
一股莫可沛御的宗師境力量劈頭蓋臉轟至,直接將他整個人拍倒在地上。
胸腔破碎、頭顱壓扁、四肢扭曲如麻花一般。
氣息全無,死到不能再死。
自城池外迷宮般甬道中減員之後,此行進入遺蹟內的潛龍淵成員,又犧牲了一名。
而這次死的卻是後勤部部長、整個“潛龍淵”中人人熟悉的大管家、雖然實力普通卻絕對屬於領導層級的牛斬雄。
地面上被拍扁到根本無法辨認生前模樣頭顱血泊中,骨傳導耳機“啪嗒”跌落,響起再也無法被人聽到的聲音:“老牛?怎麼了老牛,你沒事吧?!”
祖巫“后土”歪着頭看了看這鈕釦大小的銀色金屬塊,伸出鳥爪般巨足一腳踩上去隨意碾了碾,將它就這麼直接踩成了碎渣。
閆思光的聲音戛然而止,現場只留下了遍地血污、殘肢,內臟和一小堆被碾成鐵渣的骨傳導耳機碎片。
不遠處小宅子後院內三道五彩斑斕的巨大光柱,依舊如定海神針般沖天而起,直接頂在了百米多高岩石穹頂之上——其中蘊含着的能量氣息並不很多,但那股子威勢卻彷彿絲毫不輸給整座《巫道長青陣》。
只可惜親手在閆思光口述下,將這道陣法無中生有佈置出來的牛斬雄,卻已經沒有機會再一次欣賞到自己的傑作。
幾公里外。
整座大陣三十六個組成部件最後一處的《通風陣》位置上,閆思光站在自己所佈置的簡略版《巫道長青陣》中央,聽着骨傳導耳機內傳來“通訊中斷,是否重連”的電子音提示、看着遠處那三道五彩斑斕光柱,終於未再繼續呼喚牛斬雄。
他那副黑框眼鏡內的一雙小眼睛,悄然流下兩道熱淚。
“老牛,幹得好。”他未去擦拭流淌到黑胖臉龐上的眼淚,只是半蹲下去在陣法中央三個凹槽之上輕輕按了幾下:“陣法佈置的完美,時機掌握到了極限。如果猜想能夠成功,我們潛龍淵所有人能躲過這次極限危局……首功一定是你的!”
伴隨着他手上動作,原本通體呈青色的簡略版《巫道長青陣》陣紋,不知不覺中竟與數公里外那新佈置陣法射出的三道通天光柱一樣,也變得五彩斑斕起來。
閆思光在陣法核心處連接了三根光纖,通過箇中繼器和信號放大器轉接到筆記本電腦USB接口上。此刻屏幕中並非只有之前那張完整版《巫道長青陣》的3D圖形,而是被他分成了四個小窗口,分別多出了一個此地陣法、完顏濟安所佈置陣法版本、以及方纔他口述牛斬雄摸索着佈下的陣法。
“這是最後的機會了。”閆思光敲擊鍵盤,光標在第三和第一兩處陣法上不斷複製剪切、修改、運算着兩組不同數據,一邊口中還唸唸有詞:“等這傢伙獻祭了自家老爹,對整個陣法的控制率應該能達到百分之九十七以上。到時候就算再怎麼想辦法搶奪控制權,也沒可能勝過他。”
“兩代巫兵居然是兩父子,中興時代那羣巫門宗師連這種辦法都想得到。”眼看着屏幕上除了完整版《巫道長青陣》之外的三個陣法,都隨着他不斷運算修改,鼠標滑來滑去變得越來越近似:“只希望這個‘障眼法’能順利騙到那傢伙吧……”
“別讓老牛的犧牲,變得毫無意義!”
……
……
“夸父追日”和“巫城地圖”這兩道光華虛影才一入體,完顏亶渾身肌膚瞬間轉成赤紅色,無數血管青筋如同打足氣體的橡皮水管般瘋狂鼓脹起來,在血淋淋的赤紅色之外包裹上層恐怖至極的青色“蛛網”。
這些鼓脹血管和青筋周圍,被撐到極薄的肌膚邊緣層層撕裂,一個個細密小口子如同棉麻布上天然的透氣孔般悄然出現,滲出一滴滴殷紅血珠。
“啊啊啊啊啊啊!!!!!”
他雙目圓瞪,全身上下所有肌肉骨骼甚至毛細孔都在顫抖着。雖然緊咬牙關按照完顏濟安要求沒有任何移動,但這突如其來的極度痛苦中卻還是忍不住低吼出聲,只是拼盡了全身力量般連喊叫都不敢盡情放縱。
“噓……別怕,沒事的……沒事的……”完顏濟安坐在陣法旁邊,看着渾身赤紅青筋血管虯突如被樹根包裹住一般的完顏亶,口中輕聲安慰着:“堅持住,千萬千萬不可以動。只要一有大幅度的動作,我們前面所做一切就白費了。”
完顏亶青筋周圍皸裂肌膚上滲出血珠,很快又在他自身越來越高的體溫中被蒸乾,化作一道道粉紅色“水”蒸不斷升起很快便瀰漫了整個二層小樓。只短短半分鐘,此處空氣裡的血腥味就已濃重到能令人聞而作嘔的程度。
似乎是聽到完顏濟安所說的話,這位已經看不出任何本來面目的金熙宗身形顫抖稍稍減緩一些,口中咬牙切齒的低吼聲也逐漸減弱下來。他雙目周圍同樣圍繞和數根高高凸起的青筋血管,將那雙鷹隼般銳利眼睛擠壓得彷彿隨時會爆射出眼眶,眼白與瞳仁充斥着鮮血與液化的晶狀物……看上去像兩顆渾濁碎玻璃球多過像眼球。
完顏亶臉上肌肉聳動了下,青藍色夾雜血管青筋夾雜着赤紅肌膚和無數被蒸乾的血痂,看上去猶如從恐怖片中活生生走出來的怪物般。
然而這是個微笑。
被混雜在無數扭曲肌肉、樹根般血管青筋中間,嘴脣皸裂牙齒與牙齦上也都佈滿了細小裂紋,根本無法看清的微笑表情。
但不知爲何,完顏濟安卻從心底深處很清楚地這是個微笑。
一個包含着讓自己放心,告訴自己“一切都沒問題”的微笑。
超越任何人類所能夠忍受極限的痛苦中,完顏亶僅僅維持身形一動不動就已經要消耗極大力量。更別提在這種痛苦中依然要保持着神智清明,不會被超越極限的痛苦奪取意識而直接昏迷。
但偏偏如此情形下,他還是對着完顏濟安露出了這一個笑容。
一個也許是人類有史以來最難看的笑容,只爲了讓後者能夠稍稍放心。
“你……到底……”完顏濟安想說什麼又不知該從何處開口,雙手緊緊握拳身形也與完顏亶般禁不住微微顫抖起來:“只是一個相處不過十月,連開口說話都未學會的嬰兒期!我甚至沒有半點關於那十個月的記憶,值得嗎?”
已經看不清楚五官,甚至連“人形”都很難算的完顏亶臉上肌肉蠕動,口內“啊啊啊”的低吼突然停下……艱難萬分地開口說出一句話來。
“你……叫我……我,一次……爸爸!”
完顏濟安神色複雜張了張嘴,卻沒說出半個字來。
而就在這一刻,小樓二層敞開木窗外卻突然閃過三道光芒。等他下意識扭頭去看時正見到數百米外某處,三道五彩斑斕的兒臂粗細光柱直衝天際。
“誰在搞鬼?!”
完顏濟安心念稍稍一動,底下五俱祖巫真身很快朝着光柱所在處直衝而去。
然後他又迴轉頭看了眼全身血氣瀰漫,肌肉骨骼都顫抖不已的完顏亶,猶豫了幾秒鐘還是直接推窗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