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國王府。
作爲歷史上曾參與擁立金太祖完顏阿骨打稱帝，生前封“晉國王”死後被追封爲“秦王”的完顏宗翰，所居住府邸當然不會只有贏行天一行人鑽破山石通道出來的奢華大廳，和祝荒等刑兵五人發現的狹小暗道庫房。
事實上整個晉王府邸前七後八總共十五進，加起來至少九十多間大小廂房。僅僅花園就有四個之多，更別提各種私塾學堂、會客廳、演武場等建築。
姬亦鳴和贏行天他們從時空迷陣中硬生生地挖了一條通道，打破陣法桎梏所出現位置是整個府邸最頂端處前廳。而此刻府邸近百處大小建築中的某座獨立小樓中，閆思光身形伴隨着股由紅轉藍光芒，悄然出現。
“定點精準傳送，有意思。”閆思光扶了扶眼鏡，小眼睛內亮起一絲精光：“原來兩個空間陣法的十八階乘干擾衍射，能令傳送陣法精確到這種程度。”
——他腳底下，一個不過方寸大小、僞裝成《通風陣》實際上卻是三十六個部件組成之一的空間陣法赫然在目。
定向傳送不算稀奇，但能在兩次傳送間做到從一個點到另一個點，卻已可以稱得上是神乎其技。
“一直以爲道門纔是華夏修行者界歷史上的‘陣法之祖’，想不到一千多年前巫門中興時代那批巫道宗師，居然將陣法之道推演到如此精確程度。十八個階乘，對於現代超級計算機來說運算用不了一秒鐘，但在古時候純以人力計算……”
黑胖子閆思光砸了咂嘴，心中不解之餘也越來越覺得震撼。
這種級數的計算量，可以讓全華夏從古至今所有數學家困在一起，自上古黃帝時代一直算到現如今……都未必能完成三分之一。
“怪不得整座城池內到處都是陣法，外部還有那麼多交錯甬道、穹頂建築組成的時空迷陣，原來當年武道中興的宗師們打得是這個主意。”
站在原地稍稍感應片刻，又打開這棟小樓窗戶朝四周空中看了看，黑胖子眉心微皺打開筆記本電腦做了幾個簡單演算比對，再度擡頭看向城池極遠處時臉上已經掛上絲震撼驚駭之色：“這傳說中陣法居然真實存在？哪怕不論傳承是否完整無缺，僅僅是記載裡完成這個陣法的苛刻條件，就根本不是現實所能達到的……”
他口中一邊驚駭地自言自語，手指在筆記本電腦鍵盤上始終未停，目光也緊盯着屏幕內各種推演計算結果。只是隨着屏幕上圖標數據越來越多，發黑油亮的額頭上已開始滲出層汗水：“不對……不太對！到底是誰佈置的這道陣法，總共十二個小陣一個基礎陣，外加一個……兩個，三個陣核？連陣核都有三處，千年前巫門中興的宗師們，已經將今天情形都計算到清清楚楚了麼？”
幾分鐘後閆思光敲擊下最後一個鍵位，呼吸粗重地看着屏幕上模擬陣法圖案，眼內流露出危險與擔憂神情。
屏幕中的陣法，幾乎與“城史館”小樓二層地板上那簡略戰法如出一轍，只在細節方面沒有推演計算到盡善盡美。而這簡略陣法周圍，十二道小巧如APP圖標般的微縮陣法則以“八卦”、“四象”方位排列着。
所有陣法最中心處，打了三個問號。
“三個核心，究竟是什麼東西呢？”
“千年前佈置的基礎陣，最多半小時前佈置的複合陣法，爲什麼偏偏等到我們進來才發動？”閆思光深吸口氣，望向極遠處測算中那陣法所在位置：“姬亦鳴和妘真真最先入內，然後是贏老大和遺蹟探索部那幫成員。最後是我、老牛、老鄭和‘焉道’的姒道衍。莫非……”
他又回頭看了眼屏幕上陣法中心三個問號，有些不敢確定。
三個陣法核心，指的會是我們三方嗎？
“先看看剩下三十五個部件分別在什麼位置。”這位潛龍淵的頂尖科學家，號稱超越以往萬世任何陣法大家的黑胖子，眼內閃過絲決絕之色：“摸清楚那些東西后，別管什麼樣的陣法、多少宗師境合力佈置，我就不信憑老子這套系統和潛龍淵數千年積累，還破解不了這個《巫道長青陣》！”
“通天大道是麼，看我閆思光……破了你的天！”
一番豪言壯語後的黑胖子掐腰昂首顧盼自雄，可惜身邊依然沒任何人看到他這番帥氣的雄姿英發。擺了幾秒鐘pose後，閆思光還是隻能老老實實把電腦和一起傳送到這裡的陣法組件收拾起來，裝了鼓鼓囊囊一個揹包。
僅有一個巴掌大小的《通風陣》上光芒閃過，黑黑壯壯的閆思光身形再度消失。
……
……
連續幾次單方面的攻防戰下來，姬亦鳴纔開始真正體會到“頂尖宗師境”三個字究竟意味着什麼，更意識到之前自認爲“可以打”的估算，到底錯的有多離譜。
只短短十幾秒鐘過去，完顏亶攻擊速度就變得越來越快，拳腳上所蘊含力量也一下比一下更狂暴瘋狂。自從姬亦鳴加入戰局擋下了第一次兩記腳踢後，這位金熙宗彷彿見到了生死仇敵般連蠱蛇小陽攻擊都不管不顧，只是死盯着他不斷轟擊。
好在小陽與歐海潮見此情形也是奮不顧身地連番衝上來擋下攻擊，纔沒讓姬亦鳴這戰場中唯一的非宗師境修行者，直接被完顏亶當場打死。
“你的皇兒，究竟是被什麼人害死的？”
勉強擋下前者連續三記重拳，姬亦鳴全身經脈內氣息震動差點連《太一長生訣》都無法立刻消除負面狀態。但他只是身形稍稍退後，任由蠱蛇小陽擋住接下來的拳勁掌勁，突然目視完顏亶雙眼沉聲道：“皇統二年的十二月，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後者身形巨震，手上所有動作倏然停下……連蠱蛇小陽飛速甩過來的巨尾都忘了抵擋，直接被撞得倒飛出去十幾米。
“什麼人，到底是什麼人害死了我的皇兒！”
“滿朝上下，到底有多少幫兇？！”
完顏亶單手撐起站在原地，鷹隼般雙目緊緊盯着姬亦鳴，臉上神情瘋狂中開始帶上了幾分清明：“我皇兒健健康康活了十個月，爲何卻突然夭折？”
“你痛失愛子，和當年的巫門宗師又有什麼關係？”姬亦鳴站直身體，目光沒有絲毫轉移：“爲什麼你身爲金國皇帝沒有被葬在帝陵，卻出現在這座地底城池內？當年巫門中興時代，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一連串問題下來，完顏亶原本犀利眼神又逐漸變的略帶迷惘，跟着他重複了“皇兒”、“巫門”、“巫城”等詞語後，突然雙手捧住腦袋痛苦地大叫起來：“假的！一切都是假的，你們騙不了我！我是完顏亶，不是什麼親王，也不是將軍！”
將軍？親王？
這又是什麼意思？
姬亦鳴心中悄然一動，很快想到了這座應該是被巫門中興時代、上百個巫道宗師境高手們所建造的所謂“巫城”，從進入開始卻偏偏始終透露着清代建築風格。眼前渾身**的完顏亶，最初出現時除了一身戰甲和那杆精鋼長槍外，整個人就是付清朝戰將打扮！
之前猜測過清太祖努爾哈赤強行把滿族往女真祖宗上靠，爲得可能就這座城池和巫門傳承……所以明末清初年代，此地肯定被清朝女真族進入過。只是不知道他們究竟用了什麼手段，能將整座巫城改造成清代風格，甚至將這具有着頂尖宗師境實力的強大“巫兵”都硬生生剃頭編髮，成了典型的“金錢鼠尾”造型。
（所以努爾哈赤或者清朝後幾代皇帝們，曾試着操控這具“巫兵”麼？）
（所謂的不是親王，不是將軍……是否因爲他們將第二個意識，灌注進了金熙宗完顏亶體內，才使他一直這樣渾渾噩噩恢復不了神智的模樣？）
姬亦鳴心中如此念頭轉動，卻並不敢直接確定。畢竟他對於所謂“巫兵”認識僅止於這兩個字而已，完全不明白其中運作機理，更不清楚到底一具軀體內存在兩個意識這種情況到底是否真的可行。
這段分析說來漫長，實際上在瞬息萬變戰場上只不過短短几秒而已，完顏亶喊出口中那幾句話後依舊站在原地未再度發起攻擊。
“對，你不是親王也不是將軍，你是完顏亶是金朝皇帝。”姬亦鳴定了定神，沉聲繼續道：“皇統九年的十二月，你被海陵王完顏亮、駙馬唐括辯刺殺，後被降封爲‘東昏王’！這些事情你是否有印象？”
“完顏亮……唐括辯……”
完顏亶低聲重複了幾次這兩個名字，眼內迷惘之色逐漸退散。
一股比方纔更爲瘋狂的殺意，從**身上悄然涌起。
站在姬亦鳴身邊看兩人對話的歐海潮纔剛剛喘勻氣息，見狀又是滿臉苦色：“姬小兄弟，你非把這傢伙逼瘋讓他弄死我們嗎？”
“別擔心，我只是在驗證一些猜測。”前者沒去看歐海潮臉色，也知道這位老哥體內道力消耗甚劇未必能再堅持多久。
他只是小心翼翼地看着完顏亶臉上神情變化，了在後者看上去馬上就要忍不住噴薄殺意悍然出手時，突然開口說了句：“前清祖地，三穴其一。”
——這是上天長山峰頂前，姜芷幽留在那幾顆紅杉樹上的刻字。
完顏亶身形一滯，殺意瞬間消散數成，眼內光芒又重新變爲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