蠱蛇小陽出擊那刻,戰鬥正式打響。
只是最先攻擊到金兵戰將的並非率先前衝的它,短短五米距離對於頂尖武道宗師來說幾乎與臉貼着臉一般無異。《行天七星拳》整套拳勁所化虛影,纔剛出現就直接籠罩了金兵戰將全身,間不容髮地瞬間命中後者身上七處方位。
然後蠱蛇小陽巨大身軀才疾衝而至,狠狠地撞在戰將手中長槍槍身之上。
而連續受到兩次攻擊的金兵戰將,這一次面對之前將自己擊倒招數時,卻未站在原地被動捱揍,而是身形滑溜溜地一扭一轉就避開了大部分要害。
剩下幾拳攻擊雖然命中,贏行天卻只覺得對方那身啞光色戰甲上傳來股極強的反震之力——不僅將自己拳勁全部消去,甚至令他灌注滿《行天決》內息和氣血之力的拳身都有些隱隱作痛。
“戰甲有問題!裡面應該佈置了防禦性陣法。”
贏行天手上攻擊不停,繼續以《行天決》第二招《行天破軍拳》轟向對方面門,口中則急速地朝身後姒道衍、歐海潮兩人喊道:“想辦法解決!”
直到此時蠱蛇小陽身軀才重重撞到戰將手中精鋼長槍槍身,兩股強橫無匹頂尖宗師境力量爆發出來,瞬間在空中炸出記恐怖爆響。而爆炸產生衝擊波和四溢氣勁,也令近在咫尺的贏行天悶哼一聲不受控制地倒退了數步。
先前幾場戰鬥,內息與氣血消耗過劇的後遺症,終於顯露出來!
“嘶嘶嘶!!!”
爆炸聲中,“陰煞陽極蛇”血脈中那股子與生俱來兇蠻之氣,令它只是稍稍晃了晃腦袋就巨尾擺動再度衝上。
方纔那一撞,同時受到三方攻擊的金兵戰將身形倒退了七八米,而小陽卻是足足退了十五六米,差點撞上身後“城史館”外牆才止住身形。
同樣的頂尖宗師境,雙方實力強弱差距只此一擊,便一目瞭然。
金兵戰將看也不去看重新撞上來的蠱蛇,只是手握精鋼長槍隨意一抖,槍尖便如同有靈性般自動直刺過去,擊中了前者龐大身軀。
“叮!”
金屬交擊聲中,蠱蛇身上堅固不輸鋼板的鱗片與槍尖冒起數點火星,堅韌無比的槍身彎成個弧形又猛地彈起,再度把小陽擊飛出去十多米。
而整個過程中,他鷹隼般雙目始終盯在贏行天身上,任由姒道衍和歐海潮發出的諱令擊中胸前戰甲,毫髮無傷。
贏行天心中暗沉,口中急促地繼續招呼兩人:“趕緊想辦法解決掉他戰甲上防禦陣法,不然根本沒辦法打!”
連續兩次諱令都被戰將身上這啞光色戰甲擋住,姒道衍和歐海潮這兩位道門宗師根本不用贏行天提醒,也都清楚它內部必然佈置着數種防禦和反擊陣。
這種情形下,連贏行天和蠱蛇攻擊都不能破開防禦,己方兩人隔空施展諱令自然更難奏效——而真正能發揮兩位道門宗師力量的,自然是先想辦法解決掉這具“烏龜殼”。
“正在想辦法,他陣法應該是陰刻在戰甲背面,要破除需要一定時間。”
姒道衍手中不斷打出各種大大小小諱令,並非攻擊性而且每一道幾乎都是剛接觸到戰將身體就直接消失。歐海潮則緊緊盯着每一道諱令擊中時的反應,十根手指好似彈鋼琴般飛速舞動,不斷掐訣計算着其中龐大數據。
戰鬥發生到現在,兩人自然終於意識到贏行天的確因爲方纔連番戰鬥,內息與氣血消耗已令自身實力下降許多。但這會兒他們卻是沒有半點其他心思,只是拼盡全力地配合計算着金兵戰將身上那套啞光色戰甲,所佈置陣法究竟是什麼來頭。
——以對方實力,哪怕剩下的幕後黑手沒有出現。只要蠱蛇小陽和贏行天一旦落敗身亡,或許根本用不了幾招就能再順勢擊殺自己兩人。
這種情況下若還敢有其他心思,幾乎就和找死沒什麼差別了。
贏行天只說了兩次便未再繼續開口,全部心神都放在了與金兵戰將之間激烈無比的戰鬥上。
這傢伙真的越來越強了!
如果說之前那次失蹤後又重新出現,只是力量氣息比先前暴漲三成,所有戰鬥依舊是靠着本能驅動的話。那麼這一次昏迷之後的復甦,他已經擁有了真正屬於修行者的戰鬥意識——不是本能,也不是面對贏行天攻擊時的應激反應。
而是真真正正以頂尖宗師境的力量,和類似沙場戰陣般的武技,不斷在攻防轉換間變得越來越熟悉這種戰鬥。
最開始,藉助蠱蛇小陽幾乎無休止般“自殺式”攻擊一次次將金兵戰將撞得身形不穩,贏行天還能連續好幾次擊中後者身軀。
只可惜內息氣血消耗過劇,再加上那聲啞光色戰甲內部防禦陣法,無論多少次擊中對方要害都未能造成什麼實質性傷害。
而隨着時間推移,金兵戰將戰鬥招式變得越來越熟稔、身形步法越來越靈動迅捷。每一次與贏行天拳掌長槍交擊時,不僅攻防進退有度,甚至還時不時有奇招妙術信手拈來,逼得後者不得不身形爆退差點便中招受傷。
短短不足一分鐘過去,蠱蛇小陽身上雖然多了十幾道鈍傷、刺傷的血痕,卻依舊一次次地直衝上去用頭顱、巨尾甚至軀幹去撞擊那戰將。它銅鈴般大小金眸內依舊散發着瘋狂兇悍之氣,速度與力量卻變得虛弱了許多。
此消彼長,贏行天也開始左支右絀。
雖然憑藉着豐富戰鬥經驗和游龍般身法,始終未被他長槍和拳腳擊中,但口中喘息聲和慘白臉色卻說明這一刻隨時會到來。
金兵戰將捱了贏行天不下數十擊拳勁依舊毫髮未傷,啞光色戰甲上甚至連個凹痕都看不到。而若是以贏行天此刻情形被他擊中哪怕一次……
“明白了!不是好幾個陣法,而是一個陣法被拆分成十幾個部分!合起來的話,應該是巫道傳承中的《蓐收巫神陣》。”就在此時歐海潮終於停下手指掐算,眼神大放光芒:“以某種秘法固化了一具祖巫蓐收在陣法上面,所以它其實也不是防禦陣,而是從你攻擊到上面那刻起,就不斷地以最快速度恢復戰甲本身!”
他口中急速解釋着,手上動作也未停下。
就在得到答案的那一刻起,歐海潮和姒道衍兩人雙手同時結印,直接以掌心壓碎數顆頂級品質的拇指大小云蓋寺綠松石圓珠。一層精純的青綠色光芒瞬間出現,令兩人四隻手掌都變成了同樣色彩,如蓮花般在半空中奪目盛開。
《清虛洞溟心經》!
《萬道破法陣》!
來自道門數千年傳承的頂級破法陣,伴隨着兩人體內宗師境道力不計消耗地劇烈燃燒,那兩朵純粹以道力凝結而成的蓮花就這麼脫體而出,朝着金兵戰將激射而至。
……
……
“知道這具巫兵的來歷嗎?”
看着下方戰場上,贏行天等三人一蛇被金兵戰將打的左支右絀,中年男子眼內卻偏偏流露出一絲不滿意之色。看了片刻乾脆轉過頭望向祝荒:“‘刑兵’典籍中,恐怕只是將他稱爲‘巫兵’,從未提過千年前的當初……他究竟是如何出現的。”
戰場上全身戰甲手握長槍,臉上覆蓋着骷髏型面罩的金兵戰將,在祝荒看來幾乎猶如遠古魔神般強大可怕。
眼見連力壓當世近乎無敵的贏行天,都被他越來越精妙招式和強橫力量打的節節敗退,這位“刑兵”首領後者曾經的手下敗將眼中,充滿了不能置信之色:“沒有,典籍記載中只提到巫城內有着這樣一具‘巫兵’,擁有頂尖宗師境的力量。只是我從沒想過我巫門煉製的‘巫兵’,竟然能強大若斯!”
“強大?”中年男子微微一笑,看着戰場上姒道衍和歐海潮手中凝出那兩朵“蓮花”射向金兵戰將,卻絲毫不以爲意地搖了搖頭:“現在那個‘潛龍淵’後輩小子不是巔峰狀態,‘巫兵’本人也仍被封印了大部分力量。你所看到的戰鬥,距離真正頂尖宗師境之間搏殺還差得很遠。”
祝荒悚然而驚。
中年男子卻沒理會他一臉被嚇到的表情,只是看着遠處戰場輕輕嘆了口氣。
“當年我那些師兄們留下典籍中,應該有控制他的‘後門’吧?也就是你最後的底牌?”他語調中頗見玩味,雖然沒有回頭去看祝荒表情,卻很清楚後者被說中心底最隱秘底牌的驚駭:“剛剛問題還沒回答我呢,知道這具‘巫兵’究竟從何而來麼?”
連續兩次被追問,祝荒雖然不知道他用以卻也只能老老實實回答:“不清楚。”
中年男子嘿然而笑,又重新轉過頭來盯着他眼睛。
“這具被巫門上百位宗師、頂尖宗師一起煉製的‘巫兵’,凝聚着我巫門上上下下數千年的傳承資源。從千年前組建‘刑兵’那一刻起,它的煉製計劃就已經被提上日程——以頂尖武道宗師的肉身未根基,配合數百種巫門陣法、十二祖巫真身融入,再加上三百六十個日日夜夜不停息的真火煅燒……”
他語調中帶着股古怪味道,只是祝荒並未聽出究竟是欣賞還是仇恨,猶豫了會兒才主動開口問道:“這樣珍貴的材料和如此複雜的煉製程序,最終也只是一具頂尖宗師境實力的肉身傀儡而已,有意義嗎?按照巫門典籍中記載,當初中興時代上百位宗師境祖師中,到達頂尖境界的至少有二十多人,又何必捨本逐末?”
“這只是你看到的實力。”中年男子笑容越來越古怪,看了眼遠處戰局:“二十多位頂尖巫道宗師境,實力遠超當世任何一家修行者勢力。當年我巫門之盛根本就是舉世無敵,若只爲了戰鬥力提升自然像你所說有何必捨本逐末,消耗無數資源去煉製這樣一具費力不討好的巫兵。”
“煉製它的真正目的,至少在當年並非爲了戰鬥。而是我那些頂尖宗師境的師兄們,爲了走出超越頂尖境那條大道,所做的一個實驗。”
中年男子搖頭輕笑,表情中帶上了一絲嘲諷:“通天大道……通天大道啊!”
祝荒心中微動,身體情不自禁地緊繃起來。
前者轉頭看他一眼,眸內嘲諷之色更甚:“我那些後輩的歷代‘刑兵’首領,一直打的也是這個主意吧?以爲找到這座塵封的巫城,找到這具‘巫兵’就能靠着我那些師兄們留下的後門,奪取大道機緣?”
“走上頂尖之路堪比天譴,而走出頂尖之後的破境之路,難如上九天攬月啊。”
“現在已經有人登上過月球了……”祝荒不知道腦子怎麼一抽,隨口說了句完全不相干的話。
而原本彷彿事事智珠在握的中年男子面色劇變,死死盯着他追問:“一千年後,已經有人走出超越頂尖的道路了?不可能!就算破了頂尖境之後也還是肉體凡胎,又怎麼可能真衝上九天,去探那廣寒宮之秘?!”
祝荒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尷尬了會兒才含混地道:“那是科技的力量,不是一回事。”
中年男子皺了皺眉,心知千年後的世界和自己所瞭解必然有着許多不同,也未在這個節骨眼關頭追問。只是重新把之前說過的話題拾起來:“所以你知道這具由頂尖宗師境肉身煉製的‘巫兵’,生前究竟是誰麼?”
這一次祝荒終於聽出了他語氣中的那股子複雜難明情緒,心中升起股不安感。
“是誰?”
“我叫做完顏濟安,生於皇統二年二月,死於當年十二月。”中年男子黑色雙眸內亮起幽幽然的淡藍色光華,臉上那股子嘲諷表情更盛:“死後第二年便被當時的巫門師兄弟以巫兵煉製之法復生,算是整個巫門中第一代的‘巫兵’。可惜不知道當時出了什麼岔子,竟讓令我產生了正常人的神智。”
“而底下那個第二代‘巫兵’,死於皇統九年的十二月。”
“生前的身份,則是當代皇帝。也就是我生父……在歷史上被描述成嗜酒如命,濫殺無辜的金熙宗……完顏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