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赴死

蜜兒被他推搡得向後坐倒在地,驚恐地看着靈質之樹的巨大根條,從拉特蘭宮上方的護盾裂縫裡延伸進來,彷彿捕獵者般自高空而下,刺穿了拉蘇爾的身體。

在靈性遭到污染的劇痛下,拉蘇爾的面龐已經痙攣扭曲了,然而他還是拼盡了殘餘的力氣,艱難地將手裡的伊甸之果遞向前去,遞給了跌坐在地的半精靈少女。

“爲……爲什麼……”蜜兒的聲音發顫得如同恍惚般,“你爲什麼要……”

“蜜兒……”拉蘇爾毫無血色的臉上,勉強擠出蒼白的笑容,“每個人都有……需要揹負的……”

“……沉重的宿命……”

他的身軀也開始漸漸透明起來,侵蝕正在他的體內迅速蔓延。

“有時候,接受它……比反抗……”

“更需要……”

“……勇氣。”

伊甸之果最終還是從他手裡滑落下來,骨碌碌滾到了蜜兒的腳邊。

拉蘇爾的屍體被靈質之樹的根條挑起,像是被吊死示衆的罪徒般。靈質之樹發出了一聲滿意的震鳴,吃掉這個半神爲它補充了無比充沛的靈性。

而那些殘餘未被吸收的靈性,則是隨着徹底失控和混亂化的命運領域爆發開來,瞬間就將整片拉特蘭宮駐地席捲在內。

蜜兒呆呆地看着地上的伊甸之果,它失去了原先黃金般燦爛的光澤,表面沾滿了灰濛濛的塵土,如同路邊的石頭般髒兮兮的。

“所以啊……”不知過了多久,她才恍惚地開口說道,“我永遠也理解不了……”

“爲什麼世界上,總是會有這樣天真的理想主義者,願意燃燒自己的一切呢?”

“這樣做,對你又有什麼好處呢?”

“可是阿斯克說過,這個世界是冰冷無情的,只會死板地按照規律而運轉。如果它不願意爲所有人提供溫暖和光明,那我還是希望至少能有這樣一個人,哪怕是最爲不切實際的理想主義者……

“在這個寒冷而黑暗的世界裡,去點燃希望……”

她俯身抓住了伊甸之果。

從金蘋果表面延伸出來的無數光芒線條,驟然浮現在了她的身周,開始密密麻麻地穿梭交織起來。她粉色的柔順長髮在腦後飛揚,瞳孔裡有層層疊疊的異彩閃過,漸漸化爲一個無法辨識的符號。

那是無數世界線的疊加,是概率的無限集合,是命運的至高權柄,是一切的可能性。

“所以,我接下來該如何稱呼您,我的新任主人?”伊甸之果裡響起微弱的聲音,帶着若有若無的惆悵和嘆息,“彌賽亞……”

“……還是敵基督?”

“不。”蜜兒高高地擡起頭來,望着那遮蔽夜空的龐然大物,無法直視的醜陋可怖之物。

她的表情瞬間凜然,帶着某種低沉的、無法抑制的悲痛……和憤怒。

“我是……密涅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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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場護盾被突破了!靈質之樹開始入侵!”

淒厲的叫喊聲劃破夜空,教廷彷彿被驚醒的困獸般忙亂起來。

大量的高維生物,沿着靈質之樹打開的漏洞中滲透進來,撲向下面沒來得及逃走,還在搶救設備資料的教士們,以及試圖阻攔還擊的教皇衛隊。

比他們更快的則是異變,剎那間就籠罩了整個拉特蘭宮。

在異變範圍內,各種詭異的事情開始發生了:

有些地方,磚石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腐朽消失,花草如蘑菇般猛長起來。

又有些區域,經過其中的子彈彷彿陷入了泥潭,以比蝸牛還慢的速度緩緩飛行。

更多的卻是完全變了樣子,比如禮拜堂變成了高樓大廈,人行街道變成了車行馬路,堆滿設備的場所變成空地,又或是空曠的廣場上出現了大量建築等等。

這種詭異的變化是不穩定且不持久的,很快它們又再次變成了其他樣子……時間在異變範圍內彷彿徹底紊亂了,時而瘋狂加速,時而減速靜止,時而又跑到其他的世界線上,和平行世界互相重疊影響。

一切都亂了套了。

阿斯克持劍而立,姑娘們也紛紛從爐火島裡傳送出來,注意到周圍已經被異變所籠罩,到處都是混亂而瘋狂的景象。

“怎麼回事?”美狄亞皺眉問道。

“時間。”阿斯克簡潔地回答說道,“時間相關的異變。”

“靈質之樹已經突破了力場護盾。”他指向禮拜堂外側的天空,“高維生物已經滲透進來了。至於周圍的異變,應該是某個時間系相關的半神隕落。”

“所以靈質之樹吸收了一個半神的靈性?”望着窗外上空的巨大陰影,諾菈捂嘴驚呼起來,“天啊!那我們應該更應該儘快撤離!我馬上帶你們去密道入口!”

“等等。”阿斯克阻止正要行動的她道,“蜜兒還沒回來!”

“蜜兒去哪裡了!”米婭也注意到閨蜜此時並不在場,臉色立刻變了。

“我們得趕緊找到她,然後撤離!”阿斯克按下心虛的情緒,扯開話題說道。

於是大家就迅速行動起來。

諾菈召喚來附近的靈體,讓它們去尋找蜜兒的蹤跡;埃莉諾化爲光流飛到空中,偵查的意志霧氣向四周彌散;佩姬乾脆直接發動死亡蝌蚪,打撈起最近幾分鐘內死去教士的意志,詢問他們是否看到過一個粉色頭髮的半精靈少女。

還沒過五分鐘呢,禮拜堂外就響起一個聲音:

“你們在找我?”

衆人回頭看去,便看見半精靈少女站在禮拜堂的門口,淡淡地道:

“我回來了。”

“蜜兒!”米婭欣喜地衝到她身邊,卻發現閨蜜的氣質似乎有些變化。

變得更加成熟、神秘和深邃了……

“既然蜜兒回來了,那我們就儘快跑路吧。”阿斯克暗暗鬆了口氣,和衆人說道。

“阿斯克。”蜜兒來到他的面前,擡起頭來直視他的雙眼,碧綠的眸子裡凝聚出一個符號,“我凝聚了命運法則。”

“呃,你凝聚法則了?”阿斯克聞言微怔,“你是說……”

“在這場異變下,我的命運法則相關技能,都可以得到極大的效果增幅。”蜜兒沉靜而堅定地說道,“而我剛掌握的一個技能,就是拉出平行世界的自己過來幫忙。”

“阿斯克,我想要擊殺靈質之樹,拯救所羅門城。”

“你有把握嗎?”阿斯克下意識問道,突然就聽懂了她話語裡的潛臺詞,“你想拉平行世界的自己過來擊殺靈質之樹?是誰?”

“是的。”蜜兒點頭,“我要拉取的‘平行世界裡的自己’,來自一條沒有你出現的世界線。”

“她是南大陸的黑暗領主,不朽的女妖君王,密涅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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