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沉沒宮殿

他叩響了房門。

“鷹翼之下。”門後的人壓低聲音說道。

“必有陰影。”阿斯克回答道。

門開了,一個穿緊身皮甲的光頭男子探頭出來,戴着單邊的眼罩,另一隻完好無損的眼睛打量着阿斯克,警惕地道:

“我不認識你,小子。”

“可是我認識你,馬斯特羅。”阿斯克不以爲意地笑笑,“聽說君士坦丁堡是衆城之女王,東西方的商貿交點,這世界一半的貨物都可以在君士坦丁堡買到。而另一半市場上買不到的違禁品,都可以從君士坦丁堡的盜賊公會的黑市裡入手。”

“你是怎麼找到這裡的?”對於他的恭維,馬斯特羅並未在意,只是反問道。

“熟人介紹。”阿斯克說。

“哦,接下來你是不是要編個我從沒聽過的名字,然後賭咒發誓說他和我們公會的某某某是生死之交?”馬斯特羅的眼睛在他身上打轉,目光落在他腰間的銀色手槍上,“帝國之鷹……會用這種‘手炮’的不是白癡,就是高手。”

“那你覺得我是那種?”阿斯克問。

“如果你是白癡就不會找到這裡了。”馬斯特羅往地上粗魯地啐了一口,“不過我大概相信你不是教會的密探,或者皇室的間諜……至少他們不會蠢到帶一柄帝國之鷹出來大搖大擺地閒逛。”

“是啊,我還知道你們盜賊公會拿君士坦丁堡的‘沉沒宮殿’當基地來着。”阿斯克毫不客氣地說,“要是我是教會或皇室的人,你們早就被端掉了。”

“進來吧。”馬斯特羅讓出道路,看神色似乎已經放鬆了警惕,“被殺了可別怪我。”

“我相信我的能力足以自保。”阿斯克不以爲意地笑笑。

每個城市的盜賊公會,都設在常人難以想象的地方。例如君士坦丁堡,本地的盜賊公會就設在“沉沒宮殿”,實際上是所羅門城市的蓄水池集羣。

現代的攻城戰裡,城牆遠遠不是守城方的最後一道防線。高樓大廈和地鐵網絡遍佈的現代都市環境,所引發的巷戰衝突足以變成任何攻城方的噩夢。因此,攻城方往往會採用一些手段來削弱守城方的士氣,比如切斷電源、水源和食物供應。

單就水源供應而言,君士坦丁堡的做法和古所羅門人一樣。那就是大量挖掘蓄水池,同時引通黑海深處的水源作爲供應。這些蓄水池被東所羅門人修建成古所羅門暗渠的樣式,裡面有着高聳的科林斯和多立克風格的圓柱,美麗曲線穹頂的迴廊,以及一切正常古所羅門宮殿應有的裝飾。

唯一不同於正常宮殿的是,這些地下宮殿有三分之一的高度被水淹沒,並且有超過20公里長的引水道互相連接。當然,迎水道也被修建成9米高的廊型,任何人都可以駕船輕鬆通過。

君士坦丁堡的盜賊公會就設立在這些“沉沒宮殿”的深處。馬斯特羅親自在船頭撐船,阿斯克則安然盤坐在船尾,注視着遠處林立的石柱與漆黑的水面。有些地方是有燈光的,更多地方則是籠罩在密不透風的黑暗裡,馬斯特羅在船頭放了個連蓄電池的大功率探照燈,爲前方的船隻行駛方向照明。

阿斯克低下頭去,可以清晰地看見船邊水裡有魚羣在洄游。顯然盜賊公會在蓄水池裡投了大量魚苗,以至於就算不離開“沉沒宮殿”,至少食物方面也可以自給自足。這搞得……要說盜賊公會和君士坦丁堡自來水公司之間沒有PY交易,阿斯克肯定是不信的。

大約半個小時後,船隻逐漸駛向了一處較大的昏暗宮殿內。在這裡,盜賊公會仿照威尼斯城的設計,將木樁深深打入水底,然後在上面鋪上塗有防水泥漿的石板,由此在水面上憑空搭建起了一座微型的城市——在這裡,他們甚至有自己的鐵匠鋪、菜市場、診所和治安局,所有建築都沐浴在各種顏色的彩燈光芒下(用的是盜賊公會自己的燒油發電機),配合遠處粼粼的水面波光,使得一切都有光怪陸離的夢幻虛假感。

“來了個新人!”馬斯特羅將船撐到簡易碼頭邊停靠,然後便往石板上一跳,“老梭羅!給他發一個通行徽章!”

某個佝僂身子的老頭屁顛屁顛地跑過來,討好般地拿出一個老鼠形狀的徽章,別在阿斯克的棉甲衣領上,還伸手擦了擦油膩的表面。

“怎麼樣!”馬斯特羅振臂一揮,帶着莫名其妙的自豪語氣,“這就是我們盜賊公會的‘沉沒宮殿’!堪比世界第八大奇蹟!你是少有的能有幸活着見到它的人。”

“太令人震驚了。”阿斯克說,“尤其是見到你們在這裡養魚的時候。”

“哈哈哈。”馬斯特羅放聲大笑,“不光養魚,我們還在這裡建立了‘排泄物淨化循環系統’,不然全君士坦丁堡的王公貴族都要喝我們的尿!”

所謂的“排泄物淨化循環系統”,其實就是個堆肥……在地下宮殿中央處有一個天井,上方有外面的光線照射下來。據馬斯特羅說,這天井往上連通到君士坦丁堡第二山,提供了整個地下宮殿的換氣和光線。盜賊公會在光線能照射到的地方堆了泥土,旁邊就是排泄物堆積起來的堆肥,發酵後做成肥料,同時在泥土上種植啤酒花。於是酒類勉強也能自給了。

我真是服了你們這幫遊戲策劃……阿斯克面無表情地想道。那邊馬斯特羅還要興致勃勃地帶領他遊覽更多地方,阿斯克連忙說出來意:

“我是來求購東西的。”

“哦,那你可算是找對地方了,小子。”馬斯特羅齜着一口大黃牙笑道,“我們這裡各種各樣的違禁品都有,只要你出得起價錢。”

阿斯克唰地抽出一張紙來,上面已經寫好了要採購的商品。馬斯特羅接過來念道:

“西法蘭克加爾峽谷的河水……希瑞斯伊甸果……應該沒問題,我們有來自西方的渠道。科孚島橄欖油一勺?我們是按桶賣的,算了一勺就送你吧……巴斯尼亞灣的象拔蚌?嘿嘿,你小子有難言之隱啊。”

“不。”阿斯克搖頭說道,“這些都是靈性材料。”

“我當然知道這些是靈性材料。”馬斯特羅不屑地說道,“不是靈性材料,誰會連產地都標明清楚?但是這些材料可不在同一個魔藥配方內。其實你想買的只有象拔蚌對吧?混在其他材料裡企圖魚目混珠,阿基里斯少爺,這可不是信任我們的表現。”

“你認識我?”阿斯克奇怪道。

“我們認識城裡所有的貴族。”馬斯特羅說道,末尾又補充了一句,“特別是有錢的貴族。事實上,你在將兩處商鋪賣給教會的當天,我們就記下你的名字了,本來是打算拜訪下您口袋裡的那一千多磅現金的……”

“我這不把它們提前送過來了嗎?”阿斯克開了個玩笑。

“是的,是的。”馬斯特羅也咕噥道,“賣給您違禁品來賺錢,總比從你口袋裡掏錢然後被打死更好。我們可不想重蹈那隻吸血鬼的下場。”

“所以這紙上的靈性材料,你們都能提供是嗎?”阿斯克確認問道。

“有兩個不行。”馬斯特羅正色說道,“金色條紋水蛭,維拉之鷹,這個我們也沒有線索。”

“我有線索。”阿斯克說,“維拉之鷹喜歡在高處築巢。據我所知,君士坦丁堡的聖索菲亞大教堂頂端,以及黃金執政宮的頂端,都有它們的巢穴。而維拉之鷹喜歡將自己的羽毛加入築巢的材料,這樣幼鳥在破殼而出後,第一時間就能熟悉父母的氣味。”

“聖索菲亞大教堂,黃金執政宮,都不是容易到達的地方啊。”馬斯特羅笑道。

“是的,聖索菲亞大教堂在正教會腦門頂上,我相信你們不敢去。但是黃金執政宮是沒有問題的。”阿斯克說,“你們盜賊公會應該有陰影序列的人才,聽說這個序列的超凡者特別喜歡攀登高處看風景,然後來一記信仰之躍?”

“攀登高處看風景偶爾會有,信仰之躍可萬萬不敢。”身後某個聲音說道,“要是遁入陰影失敗,豈不是當場摔個頭崩腦裂?”

阿斯克轉過頭來,就看見某個少女站在身後,悠閒地倚着房屋的牆壁,手裡把玩着一柄匕首。

“這位是……”阿斯克看向馬斯特羅。

“米婭.辛奎瑪妮。”馬斯特羅介紹說道,“我們的新晉盜賊,也是陰影I的超凡能力者。”

“爬到黃金執政宮的頂端,拿維拉之鷹的羽毛,能做到嗎?”阿斯克問少女道,“100磅。”

“沒問題。”少女說道。

這傢伙的聲音有點熟悉啊……阿斯克默然想了一下,試探道:“正義X?”

“是你?”少女也反應過來,隨即輕笑道,“原來今天下午是你買了我的配方啊。難怪,其實我聽到維拉之鷹就應該想到了。正義序列,呵呵……要不是這個魔藥和我的職業實在不搭,我本來想留給自己服用的。”

“陰影序列和正義序列不是衝突的嗎?”阿斯克詫異說道,“也沒有什麼血脈是包含這兩個序列的啊?”

“衝突?血脈?”少女皺起眉頭,顯然沒聽過這兩個詞。

“衝突是指服用新序列的魔藥,和體內原有序列發生衝突。血脈則是指不同序列的魔藥互相融合。”馬斯特羅嚴肅說道,“米婭,我怎麼不知道正義序列配方的事?”

“咳,我上週從皇宮裡順手拿的……”米婭吐了吐舌頭。

“所有超凡物品在動手前一定要向我彙報,我沒有和你強調過嗎?”馬斯特羅頓時勃然作色,“別的不說,就憑你那點一知半解的超凡知識,要是真的偷偷製作服用了正義魔藥,此時早就異變失控了!”

“知道了知道了。”米婭自知理屈,還是有些不服氣地敷衍道。

“她這個年紀,性格就是這樣的。”阿斯克以一副過來人的態度說道,“你不讓她幹什麼,她就偏要去幹。就跟倔驢一樣,牽着不走,打着倒退。你給她佈置個高難度的任務,她立馬就把這些事情忘個乾淨了。”

“喂!你說誰是倔驢!”米婭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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