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宋癸
戴矮子老仙,法力無邊。
不出江十一和陳泌所料,膽敢當面跟戴矮子叫板,果然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令高屎都被打出來了。這也不怪他,沒親口嘗過那妖孽厲害的人,怎麼可能會相信就那麼一丁五短身材居然能有如此無解的戰鬥力。
令高榮幸地當了一回雞,儆了二十隻猴,餘下的猴子便再也沒有敢造次的。因爲這次他們不會有江十一的煽動,也不會有宋癸打頭陣,所以譁變也是不可能的。
宋癸啊…
恍惚間,江十一眼裡的時空彷彿有那麼一瞬間是錯亂的,宋癸是去了地獄吧,畢竟都不是什麼好人,只是陰曹地府倒也未必多壞。估計宋癸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如今他們還能再次遇見戴矮子。
如果他還活着的話。
“還有不服的嗎?還有嗎?嗯?”
收拾完令高的戴矮子正在瘋狂叫囂,他並不是針對令高,也不是針對這裡面其中的某個人,他是說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那是江十一跟陳泌與並不存在的宋癸極爲熟悉的一部戲,戴矮子正在努力製造一場譁變,儘管此時的他並非真正意義上的領袖,名義上最大的官兒是剛剛被揍到自閉的令高。
可是江十一知道戴矮子正在再度成爲領袖,這妖孽是天生的領袖,無論走到哪兒都是。
“孩子生多了,他怕認不過來,前幾個還是有名字的。本就是老來得子,到生我九哥的時候,他都六十了,都記不住數了,乾脆就叫排行。而且就這,他還是記錯了,我並不是排行十一,我其實是排行十三,他記錯了。”
“你不說話你別盯着我看,龍陽之好啊?”
陳泌沒有說話,他不愛說話,他更不愛跟結下樑子的人說話。
“你們這位讀書兄弟說得沒錯,就我這五短身材!你們這些賠錢貨能不能把我打死,我就這麼問了!今天我就站這兒等着有人站上來把我給打死!”
江十一真想像以前那樣,成爲那個煽風點火的人,可他看看自己的身旁,旁邊站着的已經不是宋癸,而江十一也不認爲自己還能夠再一次遇到宋癸那樣的人。
那就成爲宋癸吧。
“你們聞!你們聞聞自己身上那味兒,那是人味兒嗎?不是人味兒咱能活出人樣嗎?走!先帶你們去洗一洗!”
“喲,壯實了很多嘛,差點沒認出來。你叫什麼名字?”
“就那個,那個踹我的那個。人呢?”
江十一這纔想起來,直到現在戴矮子都不曾知道過他們的名字,糞坑裡的鋼板終於正式引起了他的興趣。
“你爹咋想的,你這名字也太敷衍了,家裡排行十一?”
“你們不會吧?你們足有二十個人,一人一口嗓子都能把我吼死,咋就這麼沒出息呢?”
這次,它不再像以前那麼火辣,戴矮子的巴掌唸了舊情,而戴矮子沒有,他依舊對江十一滿臉不打折扣的嫌棄與挑釁,糞坑裡的銅板亦不會得到額外的尊重。
身高並不妨礙賠錢貨們對戴矮子的仰視,因爲賠錢貨們此時已經在地上倒得東倒西歪,身體的疲憊也不能阻止他們把剩餘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到戴矮子身上。
總之,他再次成功地成爲了領袖,就像當日那樣,他成全了廢物們對希望的癡心妄想。肉體的疼痛以及對不可戰勝的敬畏讓賠錢貨們對他心服口服,下一步則就是順理成章的言聽計從,這已經不能讓戴矮子感到得意,甚至不能讓他感到滿意,所以他再也笑不出來了。
“你這兄弟啞巴了?”
“跳!”
“他老人家就這點不好,其他好着呢。”
江十一知道他在說誰,難得到現在他還能記着宋癸,江十一沒有回答,而戴矮子以爲江十一不知道他說的是哪個。
“江十一。”
戴矮子不懷好意地笑着,他大概是打算揪着這個笑柄取笑江十一一輩子,如果真有一輩子的話。
“這招你是打算用幾次?”江十一都能把戴矮子的臺詞全文背誦下來了。
江十一終於回答道,這是個很容易死人的世道,所以要承認一個人的死亡可說輕而易舉,但這不包括宋癸,江十一最終決定暫且不承認他的死亡。
“您這是沒演過癮,又想加場戲演我爹了?要賜我名字?”
“走丟了。”
“江十一。”
“誒,我記得你不是還有個經常湊一起的兄弟嗎?我記得不是那個書生啊。”
漫不經心的聲音漸行漸遠,江十一卻真的去思索了戴矮子的話。
兩巴掌又要蓋下來,但江十一這次並沒有想去遮擋,他知道這巴掌最終是蓋不到他頭上的。果然,舉起的巴掌沒蓋下來他就晃晃悠悠去找另一個老熟人了,他發現了糞坑裡的另外一塊鋼板。
戴矮子一聲號令,賠錢貨們齊刷刷跟着往池塘裡跳,他們之中有會游泳的,也有不會游泳的,但全都跳得義無反顧,除了江十一和陳泌知道藏一下自己的衣服,這年代偷衣賊可不少。
“一個字,練!跟着我練!我不能保證你們上了戰場不戰死,但我能保證你們能死得沒那麼容易,就算死,也不是孬死!而是壯烈犧牲!”
陳泌臥着身眼盯着戴矮子朝自己走來,內心很是複雜,他自認爲與戴矮子還是有結下樑子的。
“叫什麼名啊?”
“可別,您就別取笑我了。”
“他死了。”一個並不大卻極其難聽的聲音冒了出來,毫無疑問那是陳泌,他替江十一承認了宋癸的死亡。
“啥?”
他又在吆喝。
“就你話多,就你話多!”
戴矮子再次意味深長地瞥了眼正坐那邊一臉生無可戀的令高。
“是啞巴了,您就當他啞巴了吧。”
“這人好醜!碰他一下我都嫌髒了我的手!”
“陳泌,您也可以叫他陳聖賢。”
江十一擡起腳往戴矮子身上踹,毫不意外地被戴矮子完美躲過,江十一大喊。
“你叫什麼名字?”
最後賠錢貨們恍然大悟,這甚至都不算是在戰鬥,只是在被調戲。這樣的恍然大悟不包括江十一與陳泌、他們倆早就大徹大悟,所以只是並不賣力地在配合戴矮子的演出,當然,也不包括已經暈倒在地的馮老黑。
“那就江太陽,江太陽總行吧,就別什麼王不王的了,就你這樣兒還當什麼王。”
表演開始了,霹靂巴拉的巴掌在無辜的賠錢貨們中間揮灑着,光看着都能隔老遠感受到那火辣辣的疼。巴掌掠過陳泌的臉,最後來到了江十一前面,這巴掌似乎認得熟人,它明顯頓了一下,彷彿是在跟好久不見的好友點頭打招呼,然後毫不猶豫地蓋在江十一臉上。
戴矮子沒有回答,咯咯笑了起來。
沒有一個正常人會對壯烈犧牲有所期待,而現在這羣賠錢貨們都正在變得不正常,他們對此居然能夠甚是肯定地點點頭。
戴矮子領着人就走了,沒人不在後面跟着,他對此似乎相當自信,把手一揮頭也不回地往前走。他就像一隻母鴨帶着一羣小鴨出門遛彎,找到了獻正郡最大的池塘,脫掉衣服,背上的大字“殺”赫然出現在賠錢貨們眼前。
“我以後就叫你太陽王,多霸氣!”
陳泌依然沒有說話,但爲了否認龍陽之好,他立刻轉移了視線證明了自己極度正確的性取向。
那一瞬間,時空徹底錯亂了,江十一分明看到第一個衝上去的,正是宋癸,然後是陳泌,然後是江十一
同樣的劇本自然演繹出一模一樣的結果,直到所有的賠錢貨都耗盡最後一絲力氣,也未能觸碰戴矮子哪怕一根毫毛,只是這其中有一個瑕疵,馮老黑那個該死的黑鬼再次成爲那個瑕疵,儘管仍是單方面捱打,這個死黑鬼卻把這樣的單方面捱打堅持了很久,堅持到戴矮子沒忍住下重手把他打暈。
最後江十一也拿陳泌沒辦法,只能轉回頭向江十一叫道:
“兄弟們!揍他!”
“哦。”戴矮子已經起身接着往別處晃盪了,他輕而易舉地承認了某個人的死亡,他對死亡的態度很是漫不經心,彷彿他每天都要去陰曹地府逛一圈。“真是晦氣,人家享福去了,就留你們倆在這邊受罪。”
而江十一正在再度變得矯情。
“哈哈哈哈哈!你怎麼,怪不得你這麼吊兒郎當,你就有個吊兒郎當的爹。”
“賠錢貨們!想不想活?想活吧?光吃飽飯可不能活着,那隻能保證不餓死,不能保證不戰死。起碼咱就算戰死,也得死得有模有樣,不能像你們現在這鬼樣,那怎麼辦?”
好在池塘水並不深,不然這幫傻子得活生生演一出出師未捷身先死的好戲。
春日的水既清澈又涼爽,這讓江十一重新回憶起了髒這個詞的存在,因爲人應該更乾淨,起碼應該對乾淨有所向往,身體上亦是,靈魂上亦是。
二十個不知髒爲何物的身體將會讓這個池塘的水爲之色變,他們在水中搓着泥,有的玩起了水,會游泳的在水裡面翻江倒海,甚至還有人抓到了一條魚,遠遠望去發現那是個浪裡黑條。
又是那個該死的黑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