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瓣一片片失落,像少女眼中的一滴滴淚般。
落紅飄散過,剩殘花香陪着她。
有人推開沒有鎖住的門,直到那人快走她身後時,她才反應過來,將手中的落紅收在她自己的衣袖中。
“依依,”陳幽雪目光柔和,右手一伸,道:“你還在爲曉風而難過麼?”
陳依依轉過身來,搖了搖頭。
“傻孩子,你從小就不會騙人。”
陳依依點了點頭,問道:“奶奶,曉風他現在怎麼樣了?”
“他很好,你要開心點。”
“開心?他還是沒記起我和他以前的事,”陳依依的臉色差了不少,聲音微微沙啞,道。
“依依,奶奶希望你能隱藏自己心中對曉風他的真愛,”說到這裡,陳幽雪見她眼中流下了淚,不由輕嘆了一聲,低聲道:“放心,他一定會記起的。只不過,他現在精神還是不穩定。我想他慢慢恢復過來。”
陳依依流着淚,道:“奶奶,我不想這樣。”
“爲了曉風他好,我就以妹妹的身份來對他,待他。你天天陪伴在他的身邊。很快地,曉風他便會想起你的。”陳幽雪摸了下陳依依的秀髮,和聲道。
陳依依沉默了下來,腦中在考慮該怎麼辦。
“曉風他知道你和他沒有血緣關係,並不是真真的兄妹。放心,等你長大了,就算他真的記不起你,奶奶會爲你主持大婚的。”
“奶奶,您……”
這時,陳依依的淚停止住了,臉上還泛起了淡紅。
看見陳依依這樣,陳幽雪心中很是開心,笑了笑,道:“依依,看你的樣子,你是願意了?”
陳依依捂住發紅的臉頰,低聲道:“嗯,奶奶。”
不久之後,曉風一定會想起我的。就算他想不起來,我和曉風他也可以重新再來,回到最初的樣子。等我們都長大,我和他就可以成親了。以後便再也不分不離了。
陳幽雪現在的心中感到有一種莫大的幸福滿足感,由心開始,蔓延至全身。
“奶奶,我現在去花海中找蜂蜜給曉風他。”
“嗯。”
下一刻,陳依依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可以看得出她現在有多麼開心。
“這個傻丫頭,真是無比樂觀。”
陳幽雪輕輕一笑,一切似乎比她想象的還要順利。
也很有可能是陳依依本身樂觀,天真,乖巧的原故。這樣的乖孫女才使她自己熬過了這些沒有柳曉雪在的年月。
她低頭髮現地上的落花,不知爲什麼,陳幽雪她的腦海中浮現起了二十多年在這個房間的一幕,那時的她,也看見了現在的落花,但是心情卻和現在完全不同。
一個天堂,一個地獄。
在這個現在屬於陳依依的房間中,陳幽雪呆了許久後,才捨得離開。
第二日,陳幽雪來到張曉風的房內,吃驚地看着牀上,發現張曉風竟然在做些奇怪的姿勢,整個人倒立在牀上,讓她感到莫名其妙。
陳幽雪忍不住道:“曉風,我的好外孫你可別嚇我啊!“
話音剛落,張曉風便立刻睜開雙眼,清澈的目光注視着她,驚訝地道:“奶奶,你怎麼反過來了?”
“我?”陳幽雪的眼神有點凝凍,道:“我沒有反過來,是你在牀上倒立了過來。”
張曉風急忙看着自己的雙手上,心中驚了一下,外婆說的沒錯,果然是自己,我怎麼倒立過來了?
一個分心,張曉風便倒在牀上。還好這是軟綿綿的牀,若換了硬邦邦的地板,那他身體上肯定會有些痛的。
陳幽雪急忙上前去,問道:“孩子,你痛麼?”
張曉風目光溫和,搖了搖頭。
隨後,陳幽雪她問道:“告訴外婆,你怎麼會在牀上做些奇怪的姿勢?”
張曉風臉上勾起一絲疑惑,道:“外婆,我也不知道我爲什麼會這樣。昨夜我只覺得全身上下很累和痛,很想睡過去,我也不知道我什麼時候睡着了。更加奇怪的是我爲什麼會倒立着睡。”
過了一會兒,張曉風的肚子傳來了“咕嚕”聲。
陳幽雪不由笑了笑,道:“孩子,我先帶你去吃飯吧。這件事以後你再慢慢想個明白。”
張曉剛按住自己的肚子,道:“嗯,外婆。”
“我們走吧。”
張曉風從牀上下來後,看着她,問道:“外婆,吃完飯後。可以告訴我母親的事情麼?”
陳幽雪心中一顫,點頭道:“我會的。”
在她的帶領下,張曉風來到了一個大廳中,這裡的人都蒙着不同顏色的面紗。但除了一個熟悉的白衣少女外。
“曉風,你來了啊?”陳依依看見張曉風的第一眼,便開心道。
看見她那活潑動人的笑,張曉風也明朗的笑了一下,道:“嗯,依依妹妹。”
幾乎是同一時刻,陳依依的心痛了一下。但想起陳幽雪的話,她的心就不再那麼疼痛了。
“曉風,你快坐下來,嚐嚐我親手爲你做的。”
陳依依仍然微笑着,只是臉上的笑容顯得有些勉強。
在大廳的正中央,有一張花形圓桌,上面的食物由鮮花瓣和蜂蜜所做成。
飄散過來的迷人花香,讓張曉風的肚子更加飢腸轆轆了。但這次,張曉風早已經在雙手按住肚子,不讓它發出“咕嚕”聲。
看見張曉風捂住肚子,陳幽雪心裡很是開心,她已經很久沒這樣開心了。她帶着張曉風來帶那花形圓桌前,坐了下來。然後,陳幽雪對這這大廳的蒙面女子,道:“你們都下去休息吧。告訴彼岸,等等將我房中的那件白衣拿來,在我書房中等我。”
“是,閣主,”帶頭的蒙面女子恭敬地回答道。
張曉風一坐下來,便用手中的筷子夾了一大蜂膠放入自己的嘴中,一種絲滑的感覺從嘴中流向心中。他的眼睛不經意間發現手中的這雙筷子與一般的木筷有所不同,兩支木塊不僅僅是用紫檀木所做成,而且在兩支筷子上都印有字,左邊的一支筷子刻有“風”字,右邊的一支筷子刻有“雪”字。只是太淺了,張曉風看了許久後,才發現者兩個字是什麼字。
“外婆,這筷子是?”
從陳幽雪的雙眼中看出,她似乎一下子老了許多。她輕嘆了一聲,道:“這雙筷子是你母親用過的。”
“母親!”
這時,陳依依開心地道:“曉風,你快吃吧。”
張曉風看向陳依依,那甜美的笑容讓他心中的傷感也淡了不少,夾向一朵紅花,道:“嗯,依依妹妹,我不會讓你白忙一場的。”
陳依依多麼希望他口中的那四個字變爲兩個字,變爲“依依”這兩個字。每次聽到“依依妹妹”這四個字,她的心都會悄然地痛了一下。雖然那種痛不是很強烈,但它也是一種心痛啊。
而在張曉風現在的心中,只有依依妹妹,沒有依依的存在。
那扇門還是沒有打開。
午飯過後,窗外飄來了一陣濃濃的花香。
突然,外面響起了一聲聲狐叫,有點淒涼,聽起來似乎在訴苦什麼。
“小雪?”
陳依依走到窗前,瞭眼一望,只見一道白影在密集的花叢中穿梭。那道白影便是淘氣無比的九尾狐小雪。但它後面還跟着一大羣蜜蜂。她不由地笑了笑,道:“奶奶,我先去看看那淘氣的小雪。”
隨後,她直接從窗上跳了下來,似乎白色羽毛輕輕飄落下來。
落在草地上的那一刻,她聽見從上方傳來她最喜歡人的聲音。
“依依妹妹,你小心點。”
陳依依蹲在地上,沒有起身,但身子彷彿抖了一下。
張曉風看不見她的表情,過了一會才聽到陳依依的聲音。
“哦。”
下一刻,陳依依整個人如閃電般閃向花海里面。
陳幽雪走到張曉風的身旁,道:“曉風,你跟我去書房。外婆有件東西送給你。還有告訴你關於你母親的事。”
張曉風應了一聲,道:“哦。”
陳幽雪將張曉風帶到了上次和鬼醫待過的書房,只不過她沒有將張曉風帶到書房中的那個神秘密室中。
張曉風一來到這個平凡簡單的書房中,體內的血氣忽有種翻涌的感覺,但片刻之後,這種奇異的感覺消失了。
他看着她的雙眼,問道:“奶奶,我的母親…..”
說到這裡,張曉風的腦子裡一片空白。原本想問的話,全部消失不見了。
陳幽雪怔怔地注視着張曉風那雙清澈的雙目,咬了咬牙,道:“我的女兒,也就是你的母親,是我唯一的女兒,叫曉雪。一直以來,她都是最聽我話的。直到遇見了張凝風這個男人,也就是你的父親,我女兒的不幸就開始了…….”
接下來,陳幽雪所講的事情和蒼月真人所講的那個故事差不多了。只不過,裡面的情節有點改變,全部責任都歸在正道和張凝風這個男人身上。張曉風自醒來後,便不再相信蒼茫劍派額任何一個人,除他的玄葉爺爺外。
張曉風雙手死死握緊,驀地擡起眼,冷峻的眼神,爲狹長優美的眼眸染上了一層薄薄的寒冷冰霧。這樣的張曉風和剛纔的他判若兩人,雖然他沒有入魔的跡象,但他幾乎常人不敢與之正視。
陳幽雪的手輕放在張曉風的肩上,這才使他才慢慢地恢復了正常。
張曉風眼眶已溼,但淚水卻被他硬是止住了,不讓它流下,沉冷地道:“外婆,我一定會跟正道要回這筆賬的,總有一天!”
陳幽雪走到窗前,望了一眼外面的花海,沉聲道:“孩子,我只希望你能平平凡凡地活下去,平安地過這一生,無悔這一生!”
“可是……”
“不用說了。討回這一債的事情交給外婆我。你只需要在這裡安心活着就行了。”
陳幽雪截斷了他的話,不想讓他揹負起這個風險。畢竟,在她的眼中,張曉風出頭的張曉風只是一個小孩子。
“外婆,”張曉風忽撲通一聲,跪了下來,低着頭看着他自己的雙手,道:“我一定會自己報仇的。”
她微微皺起了眉,茶色的雙眸起了一絲漣漪,心裡不知是喜還是愁,曉風這樣叫我如何是好。我只希望他能在這裡平凡地活着,不願他捲入正邪的仇恨中,我該如何是好…..
在她尋思間,一名紅衣蒙面女子出現在門前。
張曉風覺察到身後有人,便冷聲道:“是誰?”
“是我。”
彼岸花使心中一顫,她在這一刻彷彿看見了二十多年前的那雙冷眸。
“彼岸,你將那件衣服帶來了麼?”
彼岸花使應了一聲,道:“嗯。”
陳幽雪轉過身來,看向門口,只見彼岸花使她手中拿着一件米白色的衣袍。
“孩子,你先起來吧!”
“嗯,”張曉風從地上站了起來,道:“外婆,我想去蒼茫劍派找玄葉爺爺的下落。”
陳幽雪挑了挑眉,道:“只要你能將我打敗,我就答應你。”
鬼醫說過曉風這孩子的修爲大減,只要原來的一層不到,那我先用這個方法暫時穩住這孩子再說。等以後再慢慢淡化他心中的仇恨。
張曉風閉上眼眸,猶豫了一下,我一定要爲我的父母討回一個公道,哪怕鬧翻整個正邪兩道。
片刻之後,他睜開雙眼,很是自傲地道:“好!”
陳幽雪心中片刻遲緩,原以爲張曉風這孩子會很有可能不答應,但想不到他只是猶豫了一下,便答應了。她沉聲道:“孩子,你每三天都可以來找我比試一次。”
見張曉風的眼神很是堅定,她便看向彼岸花使,道:“彼岸,現在你先將這孩子帶下去吧。將他好好沐浴一番,穿上你手上的這件白衣。”
然後,張曉風跟着彼岸花使消失在陳幽雪的眼中。
望着張曉風的背影,陳幽雪輕輕一笑,目光落在了外面的花海上,她的眼神忽然變得異常溫柔,琥珀一眼的顏色溫潤清澈,眸色如水,一點瞳芒燦爛得就像倒映在湖水中的星光。但隨即,又彷彿旋風一樣被帶走了一切思緒,矛盾,悲傷,喜悅,疼痛……
對,我要想盡辦法讓他放棄這個念頭。一定要,我在這孩子的身上看見昔日的張凝風。
黑暗幽靜處,柳長雲站在魔殿殿臺上,直視着鬼醫。由於鬼醫帶着面具,他只能看見鬼醫的那雙眼目。
從鬼醫的雙目中,可以看出有一絲難以掩飾的憎恨和害怕。但柳長雲並沒有爲此感到奇怪。他淡笑了一聲,道:“鬼醫,你這次去幽雪那裡怎麼樣了?”
“就是看了一個少女,中了很深的魔氣。我已經爲她治好了,只不過多花了幾天。”
“哦,”柳長雲問道:“那與她一起被鎮魔井吸入的那個蒼茫劍派的少年呢?”
“死了!”
鬼醫想都不想地說出了這兩個字。
“哎,可惜,可惜年紀輕輕就……”
鬼醫的身影忽然一轉,目光落在了前方的出口。
柳長雲看見他的背影,嘆道:“你先下去吧。”
鬼醫慢慢地朝那面石門走去,邊走邊道:“柳長雲你的鬢角又白了許多。”
柳長雲聽到後,很是平靜地笑了下,道:“你要記住,我是不會比你先死的。”
鬼醫的腳步突然停住,他胸膛中風那顆心,瞬間抖動了一下。片刻之後,他和剛纔一樣地走着,但沒有說話。他感覺背後有一股殺氣,讓他不由地感到死亡的威脅。直到他走出這個魔殿,走出這個令人生畏的魔殿後,他心中才鬆了一口氣。不過,他沒有察覺到自己的背部已經全是冷汗。
當鬼醫的身影消失在柳長雲的視線中時,兩個詭異的身影出現在柳長雲的左側和右側。
“宮主,你覺得鬼醫是不是有問題?”柳長雲右側的人一面恭敬地道。
柳長雲平靜地道:“鬼醫這次回來,肯定隱瞞了我什麼。”
“那幹麼不逼他說出來?”還是右側的那個人道。
“鬼醫與我從小長大,我最瞭解他的性格。不想說的事情,就算他死了也不會吐露半個字。”
右側的人有些自責,低下了頭,道:“屬下愚?都市小說昧。”
柳長雲猶豫了一下,道:“你們兩人代我去花月閣去一探究竟,:
左右兩側的人異口同聲地道:“是。”
柳長雲拍了拍右側那個人的肩膀,和聲道:“雷厲,你有時比較衝動。”
被柳長雲叫爲雷厲的那個人心裡一驚,立刻半跪在地上,不知說什麼纔好。
“屬下……”
看見白虎這樣,柳長雲馬上扶起他,很不自然地笑了笑。然後,面對左側的人,道:“風行,你要看着點雷厲。”
“宮主,屬下定當遵命!”
“你們要記住,不能傷害花月閣中的任何一個人。”柳長雲的語氣變得有些奇怪,道。
風行和雷厲兩人同時應道:“屬下銘記。”
“你們快去吧。”
話音剛落,風行和雷厲便從大殿中消失了。
柳長雲想起了陳幽雪,心中有種說不清的感覺。我怎麼感覺到陳幽雪瞞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難道?不可能的,我是多慮了。
“不過,幾天後,一切都將明白。”
柳長雲脣角微揚,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突然,柳長雲的耳中聽見魔殿深處傳出一聲巨響。
柳長雲的目光忽然一轉,落在了一處不起眼的角落,看着那處快要燃盡的火燭,他臉上的表情複雜難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