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記這片天空,也就忘記了自己吧,忘記了所有的一切,那我還是不是自己呢?
太冥邪帝看着那七彩幻瞳的七個顏色,輕輕哀嘆一聲。
“還是註定的麼?又或者一直都不曾改變?”
那七個顏色是世界上最絢爛,也是最恐怖的七個顏色了,而它們終是匯聚到了一起,變成了真正的光明。
哪怕力量大大減弱,七彩幻瞳術還是帶着這個世界最本真,最深處的純樸,那七個顏色凝聚之時,便是天地都爲之震撼甚至毀滅之日。
太冥邪帝靜靜地看着,似乎根本就沒有要做出抵抗的樣子。
他向着浪花破碎的那一邊望去,那裡是水晶仙宮,那一邊是百花園,水晶仙宮裡面有仙泉,有天涯銀龍,百花園裡面有無數花之精靈,美麗安詳。
仙界的兩大至寶都沒有使用,戰局還在他們身後的最盡頭。
仙界本是一塊原石迸裂開來的天地,而那塊原石,也被那個白衣男子順手帶走,從此一去不復還。
他的眼睫忽然動了動。
他不知道在這黑暗虛僞落寞的袍子下生存多久了,只是他的全身除了眼睛和手,真的再也沒有見過光了。
這是那個女子指給他的一條方向,可是這條路究竟如何?
兩個最熟悉的人,註定還要一戰,生死一戰。
只因爲他們都有想要掩藏的故事,都有自己的目標。
太冥邪帝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名字。
他叫太冥。
是當年人間的一名黑衣俠客,手裡拿着一顆夜冥珠,那顆珠子可以幻化出光明,日月,刀劍,勝過天下一切的武器。
在洛陽城,他認識了自己的第一個朋友。
也是唯一的朋友。
他們在一起過着最普通和平凡的生活,有時早晨去深山砍柴,順帶着看一看日光,傍晚盡興而歸,看殘陽星空。
柳凌空經常去路邊租房子擺攤賣字,他寫不來字畫,卻有一身隱藏於黑夜的本領,與他的名字如此相符。
於是他成爲了一個殺手,整個人間最有名的殺手。
一個小蒼茫境的殺手。
他殺過的人不計其數,但是終有一天他厭煩了,他覺得生活好生枯澀。
於是他和那個朋友去了一個地方,那個地方便是後來的仙界,當時的境外天堂。
那裡青山綠水,好生愜意,宛如夢鄉。
在那裡他們遇到了宿命,那個夢幻般的女子,也遇到了那個需要他們一生仰望的男子。
冷皇。
塵香逐漸褪去,他們終是落入了蒼茫的局中。
從那一刻開始,仙界和冥界在瞬間成立,他們都感悟了無雙大道,從懵懂少年變成了一界之主。
新的世界格局就此改變。
只是冥界最原本的樣子哪裡有那麼陰暗,那是那麼光明,純潔,就像黃昏一般。
金色的大陸永不褪色的殘陽,讓人癡醉。
於是他給冥界起了一個好聽而蕭瑟的名字。
黃昏冥土。
可是後來斯班來了,他戰勝了太冥,於是太冥微笑着將冥界給了斯班,他想要再去人間看看,度過餘生——在百年之後自刎。
可是就在那一天,一切都變了,冥界變了,原本堅毅善良的斯班也變了,一切的一切,還是因爲那個人,那個白衣男子。
在他被宿命抹殺的一刻,他出現在了冥界,改變了所有的所有。
“冥界不應該是這個樣子。”那個人輕聲地道。
“這個世界太多的光明瞭,冥界本就應該是那不朽的黑暗,這樣才真實些。”
“什麼是真實呢?”
“真實便是平衡,冥界中人永遠無法離開這裡,以爲我放棄了它。那座橋通向最後的光明,每一個人都有機會離開,得到新生。但是冥界就是死亡。”
“你這樣做,只是爲了保持天地的平衡?”
“或許這有些自私了點,但是這個世界不能再覆滅了,哪怕我馬上就要覆滅。仙界和冥界是蒼茫最強大的兩股力量,你們二人也是最真實的兄弟。這樣就足夠了。”那人輕輕一嘆。
“永遠的和平不是更美好?”
“不,永遠的和平只能讓悲劇更早的到來,我什麼也沒做,這是宿命的決定。”
冷皇確實什麼也沒有做。
冥界是一塊最黑暗的世界,而那些光明,是永恆的虛假。
他斬了一劍,斬斷了光明和黑暗,斬成了那一座奈何橋,宿命使然,他這麼做是毀滅,更是對冥界的拯救。
以爲太冥知道,那一天他看到的,明白的那個東西,絕對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冥界絕對不可以一直光明如血,以爲那樣的話,世界就不平衡了。
一切還是虛假和現實的交錯。
那一天他走在最後的流連之地中,斜輝脈脈,天色如海。但是沒有打開那一扇門。哪怕風再猛烈,海再咆哮,他也沒有打開那一扇門。
那一扇時光背後,黑暗盡頭的大門。
那真正的光明之門。
只是奈何流水奔涌成冥海,沉睡在了奈何橋的下面。整個冥界變成了黑暗的化身,最爲殘酷,最爲殘忍,最爲離人所向往的世界。
這樣下去,似乎過了百萬年。
光明與黑暗本就需要選擇。
他再也沒有見到柳凌空,因爲兩個人的路,因爲宿命的一句話,已經走上了兩個極端。
“你後悔麼?”七彩的光明之中,一個清朗的聲音傳來,“你本是那個迎接光明的人,我才應該去煉獄,去經受那樣的折磨,去黑暗的深處仰望。”
“我不後悔。”太冥邪帝的眸子微微盪漾着,聲音很是嘶啞,“因爲一切都是宿命。”
“黃昏冥土究竟有什麼,流連之地究竟在哪裡?”柳凌空淡淡道。
“你看不到冥界的結局,也看不到黃昏冥島重現世間的那天,以爲,一切都是不存在的。”他嘆了嘆。
“原來真的是那樣……我們之中必須要死,在今天。”柳凌空笑了笑,從聲音裡面,太冥邪帝聽到了更多的灑脫。
“可是她說過,我們可以忘記天空。”太冥邪帝閉上了眼睛。
“忘記麼……我知道了,你的祈禱喪鐘,也該奏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