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亙古回首(生命的悽美和悲涼)

冥劍七星訣,是遠古留存下來近乎僅有的劍法了,它的真正名字被掩蓋,一些禁忌的招式也被抹去,哪怕到了現在,這僅剩下的破碎的劍法也足以投射出幽幽亙古的氣息來,從流雲的眼中和劍中,他彷彿看到了一個不存在於世界中的世界。

冥劍七星訣以幽冥北狼爲線索,第一式便是它的名字:幽冥北狼,第二式的名字帶着一些滄桑悲涼的味道,亙古回首,這更像一個只處於遠古那種滄桑背景下的故事,從幽冥北狼孤獨一生再到最後的戰鬥之始,那幽幽的回首,回首的是亙古,也是完美雄渾生命的一輩子吧!

從亙古回首,或者說回首亙古,都只是世人的妄念罷了,就像我們終不能從蒼茫之中遙望虛無,而虛無卻可以用那深邃的目光直視着蒼茫一般,我們太渺小,宇宙太大,人生太短,歲月也太漫長。

那混沌瀰漫的山野之間,久遠的畫面銜接了起來,這劍法本就是一場戰鬥的結晶,屬於幽冥北狼和另一支遠古兇獸的戰鬥,或者說這劍法的劍魂就是那一場戰鬥,那一場沒有人觀看的震撼天地的戰鬥。

說起來,每一個人戰鬥的本意都不一樣,就像我們的愛情不是臆想就是生活一樣,太多的人爲了讚美和崇拜而戰鬥,強者爲勝,弱者只能遠走天涯,強者當然會受到萬千世人的膜拜,可是在遠古,只有四隻兇獸的世界裡面,所謂的戰鬥,只剩下生命最本真氣息的迸發,與榮耀無關,更與崇拜無關,因爲遍地,只有荒蕪。

這纔是遠古最爲人們所向往,所崇敬的地方,但是又有多少人能夠忍受這種孤獨呢?

孤獨不是一個人坐在寒窗旁心境的悲涼,而是放眼這個世界,沒有任何生靈的惆悵,心中的熱血無法釋放,而這戰鬥則是永恆。

雖然戰死,可是永恆。

黑色的狼,白色的月。

安靜的風,流動的黑夜。

幽冥北狼終是衝向了那片光芒,狼蹄之下,除了水花和奔涌的山野,就只剩下了黑色得將要爆炸的眸子。

流雲這纔看清遠方的那片光芒之下的影子,那裡着實是有一片影子的,一片昏黃的影子,流雲看清了它,那是一隻獨角獸,只是那唯一的武器已經破裂,不知是被自然戳破,還是被混沌吞噬,無盡的黃色光明從那隻斷角之上閃耀着,迸發出來,逐漸照亮了一角的天空。

天空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道月光,又不知何時出現了幾顆閃亮的星辰。

那是天地被戰鬥的熱血所感動,天地,蒼穹也激動了起來。雷電滾滾,把星空掩埋,漩渦之中,竟是連月亮也看不見了。

那隻巨獸的名字很奇怪,它的名字叫做真塵,不是意義是真正的塵土,又或是塵土之下誕生的唯一的真實。

真塵是排名遠古四大凶獸末尾的,當然這只是人們口口相傳的‘傳說’罷了。因爲混沌和蒼茫孕育的兇獸,怎麼可能平庸?再過於末尾,也比這個世界站在最高峰的那些人,無論智慧還是實力都高出了一大個階級。

哪怕是之後的四大凶禽:天上九頭鳥,帝皇天涯鳥,無翼蝙蝠,三足金烏,還是再後來的四大巨獸:黑風貓神,帝麒麟,疾風白駒,大漠饕餮,這都是威懾一方的霸主,獸心遠遠比人心要強大。

真塵便是一隻獨角獸,它跨越天涯,奔跑了一生終於追逐到了幽冥北狼的身影,於是雙方沒有言語,也不能夠言語,雙方只有靜寂,然後便是撲倒在了一起,任憑所至之處羣山崩塌,山河幽蕩。

生命裡的本能,那一刻真的只是靠本能在戰鬥。

雨師妾,這個蒼茫之中的第一次戰鬥在這裡上演,沒有窮盡之時。

幽冥北狼的利齒深深地嵌入了真塵的皮膚之中,而真塵的獨角也深深地刺進了幽冥北狼的皮膚裡面,頓時在金光之中,只是一個瞬間,兩隻巨獸就已經糾纏到了一起,它們全都噴出了鮮紅的血,那血液慢慢流下來,竟是流淌成了一條河流。

那河流就成了一條血河,因爲那裡的水又怎麼承受得住兩隻巨獸血液的重量?

在那個蠻荒地帶,是不需要法術的,因爲一切的法術都根本沒有使用的空間,最爲強大的就是身體,利齒,長角,蹄子,還有這個自然,這些就是巨獸唯一的武器,但是如果今天幽冥北狼重現於世,那一張血盆大口充斥着雷電滾滾,帶着殷紅的血咬在蒼茫世界中時,一切都會崩塌,整個人間都會被震碎,破裂開來。

這就是生命的力量,遠古的力量,兇獸的力量。

幽冥北狼的眸子裡面倒映着萬丈的雷電,那一刻天空上的漩渦終於再也承受不住,閃電伴着怒吼的雷轟擊在了真塵的身體之中,卻盡數被那些光芒吸收。

兩隻巨獸被轟擊開,它們的嘴角都溢着血,眼中也都露出了瘋狂,沒有猶豫的,它們再次狂奔而上,夾雜着萬里的沉沙衝向對面,因爲那一刻它們的眼眸裡面只有對方,已經沒有了這個蒼茫。

幽冥北狼的矯健而巨大的身體飛躍到了真塵上方,隨着雷電的轟鳴,它的全身都充斥着雷電的力量,那些雷電把它的身體烤焦了,也讓他擁有了對抗真塵那獨角光芒的本領!

它再度俯衝下來,一直衝破了那金光,任憑自己的身體千瘡百孔,它不知道疼,因爲一切的感覺瞬間都已經消失,它怒吼着,發出一聲悽遠的狼嚎。

真塵的獨角是蒼茫所賜予的,真塵的光芒或許就是光,那個手持蒼茫劈開混沌的男子所給予的力量,流雲地心中幽幽地迴盪着一句古老的話:

那是智慧之光,是塵埃之光……

那聲音穿越了無盡的歲月,從時光彼岸傳來。

是的,那是塵埃之光啊,可以阻擋一切的塵埃之光,可是衝破了這塵埃之光,就是真塵最大的弱點了,它那獨角之下是弱小的身子,是不受保護的靈魂。

真塵的黑色眸子之中閃爍着幽冥北狼的身影,那一刻真的太過於壯烈,因爲黑色的狼身已經完全被藍色的閃電所包裹,而當它衝進了真塵的光茫之時,萬籟俱寂,光芒四耀,隨着光芒迸發的是灑向虛空的鮮血,那殷紅地血崩裂,一直灑到千里之外的另一片世界。

在那片世界的兩個地方,兩頭同樣掩藏於黑暗之中的巨獸看到了那急速墜落的鮮血,那是一個時代的終結,是屬於這個世界的悲哀。

它們舔了舔嘴脣,似乎輕輕嘆了一聲。

遠方,天涯海角。

真塵的身影早已不在,只剩下了一隻變成血色的孤獨的狼。

它的身後是依然閃耀着的光芒,那光芒之下是一個巨大的深坑,一個生命靜靜地躺在那深坑裡面。

那光芒之中隱隱約約還能夠見到一絲藍色的閃電影子掠過,它發出‘呲呲,嗞嗞’的響聲,像是奏響了一曲驕傲的,悲涼的生命歌謠。

北狼朝着前方緩緩移動着,那裡赫然就是它靜默着,隨後發起攻勢的地方,赫然就是它出生的那片山岡。

黑夜沒有褪去,白晝不會來臨,也永遠沒有新生了,只是它依然沒有放棄,它的身後是一長串的血液,血液流過的地方,是一條條奔涌而去的大河。

離它最後的夢,最後的歸宿越來越近了啊……

幽冥北狼舔了舔嘴脣,那乾枯的嘴脣也忽然有了一絲生機。

那裡有一絲的溼潤。

下雨了,雷電之中,整個世界被雨水掩埋,雨絲掩埋了所有地血液的氣息,讓血腥味道迴歸於青草的芬芳之中。

在層層的雨幕之中,幽冥北狼一點點的,一寸一寸地向着最後的故土挪移着,他的身體已經慢慢回到了黑色,那些血液被雨水帶走,帶到了另一片世界,它看不穿的世界,它不想去看的世界。

終於,它拖着殘缺的身子來到了那片山峰之上,那一邊是萬丈深淵,這一邊是夢境裡面回憶之花盛開的地方。

那裡的的確確是有一朵花綻放着,北狼的嘴吻湊近了那朵花,那花朵通紅通紅的,像是鮮血之中開放的花朵,也似乎預告着一個生命的終結。

那花朵裡面有一種動人的氣息,比起血腥的味道和戰鬥的味道更加清新,更加好聞,北狼似乎笑了笑,因爲它終於找到了孤獨之外的東西,在生命的最後看見樂蒼茫繁衍生息的最後的真實。

冥冥之中……

它忽然緩緩地擡起了頭,他已經沒有多少力量了,所有的一切都是在掙扎着,它尋覓着,瘋狂地,安靜地尋覓着,終於從黑色的天空上找到了一輪白色月亮的影子。

那月亮朦朧,美麗,處於另一個世界,一個不屬於蒼茫,不屬於遠古的世界,從生命的伊始,這個蒼茫只有她在陪伴着他。

只有她啊……

他的眼眸裡面倒映着白黃色的絢爛,像是另一隻狼影。

他拼盡了全部的力氣,從肺腑之中到脖頸裡面洶涌出一口熱血。

他嚎叫了起來,那是最後的狼嚎。

那是悽遠的,美麗的,滄桑的,動人的狼嚎,那聲音足以讓所有人爲之肅穆。

在繁密的雨簾之中,一隻平凡的狼靜靜地佇立在了月光之下,他的身體,終於變得冰冷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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