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鏜的臉色一沉,厲聲罵道:“戚繼光,你竟然敢在數萬將士面前,出此大逆不道之語,就不怕給誅滅九族嗎?”
戚繼光哈哈一笑,揚了揚自己手中的太祖錦囊詔書,大聲說道:“盧將軍,剛纔本將就把這太祖錦囊的內容讀過一遍了,裡面哪一條不是言之鑿鑿的?你也看過不少詔書,也背過太祖制訂的大誥,應該知道這是不是出自太祖的手筆!”
盧鏜冷笑道:“按大明律,只有在內庫存檔裡有複本印證的詔書,纔是正規的,是有效的,你的這個,在內庫裡沒有存檔,這是你自己都承認的,這不是僞詔,矯詔,又是什麼?”
戚繼光冷冷地說道:“那是因爲當年嘉靖篡位的時候,爲了掩蓋他來路不正的這一點,特意地把內庫的存檔給毀掉了,導致這麼多年來,一直沒有副檔存在,這正好證明嘉靖皇帝居心叵測,連太祖的遺詔都敢作手腳。”
俞大猷嘆了口氣:“戚將軍,你說的這些,全都沒有實據,我們是大明的軍人,要效忠國家,不管怎麼說,皇上就是皇上,不是你靠一紙矯詔,就能推翻得了的,戚將軍,我知道你兵強馬壯,部下驍勇善戰,朝廷官軍,也多半不是你對手,但你就算打贏了,你部下的家人,也得人頭落地,這樣做,真的值得嗎?”
此言一出,戚繼光的臉色大變,就連戚家軍上下,也全都叫罵了起來:“****的,敢動我家人,我弄死你!”
“好漢一人做事一人當,欺負我們的妻兒老小。算什麼英雄!”
“只有強盜土匪才做這種綁票的事情,你們是官軍還是土匪!”
可是也有些人在小聲地說道:“戚將軍,我們跟你賣命沒事,可是,可我家裡的八十老母,三歲小兒。他們是無辜的啊!”
戚繼光的臉上肌肉都在跳動着,他厲聲吼道:“俞大猷,你我相交幾十年,你竟然連我們的家人都不放過,你還是人嗎?”
俞大猷嘆了口氣:“戚將軍,別怪我,不是我們動的手,是錦衣衛,我們的衛所兵是野戰軍。不負責這種事情。不過,依大明律,謀反者是要滅九族的,你們現在就是謀反,至少,你們這些首腦人物,是在謀反!”
盧鏜揮了揮手,李滄行突然發現。達克林一身黑衣,正在盧鏜的身邊。他的臉上掛着笑容,一揮手,幾千名穿着紅衣,披着黑色披風的普通錦衣衛,推推搡搡,把五六百名老弱婦孺給推了出來。爲首的一人,正是戚繼光的妻子王蓮英。
戚家軍之中,遊擊以上的將佐們,個個臉色慘白,嘴脣都在發着抖。雙眼之中,淚光閃閃,這回官軍和錦衣衛們推出的不是別人,正是戚家軍將佐們的家人,集合在一起,足有五六百口,一個個被如狼似虎的錦衣衛驅趕到陣前,擋在了戚家軍的那些槍口炮口前,那些士兵們都認得自己官長們的家眷,一個個都舉起了槍,不敢再把槍口對準這些長官的家屬,生怕一個不留神,走了火,那就會釀成不可挽回的損失了。
戚繼光的雙眼之中,淚光滾滾,除了王蓮英之外,他在外面養的一個小妾劉氏,正抱着他的孩子,在不停地抹着眼淚。
戚繼光與王氏夫妻多年,卻是沒有一兒半女,雖然戚繼光很愛自己的妻子,但不孝有三,無後爲大,戚繼光本就是獨子,若是膝下無兒,那戚家的這份祖傳家業,世襲登州衛指揮僉事,還有更重要的太祖錦囊守護者的傳承,就此會斷絕。
但王蓮英又是個非常果決的個性,當年與戚繼光江湖上相遇,相許一生一世一對人,說什麼也不讓戚繼光納妾,無奈之下,戚繼光只等偷偷地在外面養了幾個小妾,爲自己生兒育女,可終於還是紙裡包不住火。
此事給王蓮英知道了,氣得差點沒有拿了雙刀去殺了那幾個小妾,戚繼光治軍嚴整,部下見了他如老鼠見了貓一樣,大氣不敢喘一口。
但當年戚繼光因爲在江湖上被人追殺,靠王蓮英所救才保全性命,卻因此導致王蓮英受了重傷,終身不能生育,這份愧疚時常在心,讓他寧可落了個懼內的名聲,也不想和愛妻撕破臉。
最後戚繼光夫妻冷戰數年,而小妾劉氏也不得進門,直到幾年前李滄行打着戚繼光的名號,解了新城之圍,救了王蓮英一次,才讓王蓮英鬆了口,允許戚繼光納妾,但同樣不允許劉氏進戚府一步,而兒子戚金,也只有在成年之後纔可以進入戚府。
只是這一回,錦衣衛拿人,那是事無鉅細,非但把王蓮英全府上下捉拿,就連劉氏和小戚金也沒有放過,二歲的戚金,還被劉氏抱在手中,卻頗得乃父之風,雖然小臉之上,一雙大眼睛因爲害怕而不停地轉着,可是卻強忍着淚水,硬是沒有吭聲求饒或者是哭泣。
王蓮英的臉色一沉,厲聲道:“行了,我們戚家的人沒有孬種,不就是伸頭一刀的事嗎,哭什麼?!”
劉氏一向很怕王蓮英,給大婦這樣一喝,也不敢再哭出聲來,只能偷偷地抹着眼淚,懷中的小戚金伸出小手,爲孃親抹起臉上的淚痕來。
戚繼光的臉上仍然現出一副堅毅的神色,冷冷地說道:“盧鏜,達克林,你們以爲拿住了我戚繼光的家人,就能讓我向你們投降嗎?我戚家世代忠良,當年先祖就是爲了守護太祖皇帝的遺命而捐軀,留下祖訓,我戚家男兒,有死無降!”
盧鏜哈哈一笑:“是是是,我知道你戚將軍是硬骨頭,斷子絕孫,家破人亡也沒辦法,但你自己想舉族死光,也別拉上弟兄們一起啊,你想造反是你的事,因爲造反成功了,你是從龍之臣,可是弟兄們又有什麼好處,你手下的副將,遊擊,千總,把總們,全家死光了,能跟你一樣未來當大將軍嗎?”全本小說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