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雲亦一路向西,步不停歇的前往光明教總壇。
崑崙往西一路荒沙草原,人跡罕至,流雲亦就是這天地上的唯一存在。
流雲亦望着天地間的蒼茫,只得空嘆此生茫茫!
光明教由流雲連峰創建於數十年前,流雲連峰身具大光明神功,自稱一派。光明教弟子皆爲流雲連峰從中原等各地尋覓的無家可歸的子弟,當然這個時代無家可歸之人甚多,所以光明教的弟子也不缺乏。而當年流雲亦和他哥哥流雲卓正是流浪天涯的孩童,被連雲連峰碰到收爲門下,傳功授業,不在話下。流雲亦和流雲卓也不負流雲連峰的栽培,終於出類拔萃,成爲人中之龍。流雲卓從小身患一種怪怔,全身經脈扭曲,身體動則就麻痹抽搐不能自已,自小就靠的流雲亦照顧長大。雖經流雲連峰用大光明神功改造之後,症狀已略微減輕,卻不能根治。
流雲連峰的一生志向就是稱雄天下,使光明教聞名四海,流雲連峰一生勞累,雖然身具神功,然年歲已高,又則心力交瘁,最後不甘的死去。
流雲亦在接任光明教教主之後,以流雲連峰之志爲己任,隱忍十餘年之後,終於出現在崑崙之巔,意欲爭雄江湖,卻不料江湖詭秘,險遭殺身之禍。
光明教總壇位於崑崙山西方,卻一直隱忍不發,也使得崑崙派不知光明教的存在。
如今流雲卓爲避開中原武林的圍剿,率領光明教弟子遠避海外,杳無蹤跡了。
過了數日流雲亦終於走到一處深山之中,來到了心中的聖地光明教總壇。
流雲亦爲了找尋光明教的蹤跡不得不來光明教總壇出找尋線索,看是否流雲卓留下一些蛛絲馬跡以待自己。
可是當流雲亦看的光明教總壇的時候,心中驚詫莫名。只見光明教的聖地已非昨日的模樣,現在的聖地已是滿目狼藉。
這裡已沒有的往日的生機,極目望去,遍眼全是亂石穢跡,滿目瘡痍。
流雲亦便步一圈,發現教中的一些重要物事卻還留在總壇內,像一些兵器藏書等,可想而知當年中原武林的圍剿是多麼殘酷,流雲卓竟然都沒有時間去收拾就匆匆而去了。
流雲亦已不敢再去想象當時情況的危急,流雲卓又是如何堅強的撐下來的。
流雲亦拋開對流雲卓和光明教的擔憂,思緒卻馬上又回到了兒時在光明教的情景。
當年師傅帶領自己和哥哥來到光明教時的畫面歷歷在目,只是滄海桑田一切已成雲煙。
流雲亦步入光明教大廳,只見大廳傷痕累累,刀劍的痕跡依稀還可辨別,地上牆上灑着已經風乾了的血跡,慘不忍睹。
世事變幻,所有的輝煌如今也不過是一抹蒼白的記憶了。
流雲亦忽然止住腳步,低頭深深地望着腳下,腳下是一塊靈牌。
上面是令人流雲亦無比悲嘆的四個字:流雲連峰。
字跡入木三分,是流雲亦一刀一刀的刻出來的。
流雲亦沒有言語只是輕輕的蹲下,撿起地上已經落滿灰塵的靈牌,用手拭去上面的塵土,託在了手中。
風中似乎傳來了無聲的低泣,是爲了這繁華後的悲哀還是爲了這落日後的光明教而泣?
誰能知曉,誰能明瞭,或許只是爲了一個已經逝去的人!
寒冬的冷風呼呼地灌進了廳堂,吹在一個孤單的身影上,越顯寂寥。
流雲亦託着流雲連峰的靈牌走到供桌上將牌位放好,注視了許久才黯然轉身。
西方的斜陽早已沒入了無邊的黑暗,黑暗來的是如此的突兀,令人心悸,令人不寒而慄。
黑暗中的光明教有如一隻匍匐的魔鬼般,欲要啃噬你的靈魂,任你多麼堅強的靈魂也將魂飛魄散!
魔鬼在黑暗的幽冥間似乎擁有着無限的生命,而光明教呢,仿似曇花一現。
幾十年,幾百年又如何,還不是任着歲月的無情劃過,空留一世虛名。
流雲亦自黑暗中又轉回大廳,他扶起地上的一把椅子坐了下來。
黑暗中他的雙目憂鬱而擔心。
流雲卓竟然沒有在光明教中留下一絲線索,這讓流雲亦的心不自禁的提了起來。
夜冷風寒,殘月高懸。
遠處還偶爾傳來幾聲野獸的嘶吼聲,甚是恐怖。
突然由房樑閃現一抹亮光,殘月慘照,剎那驚魂,竟是一道劍光。
劍光是指向流雲亦的。
但是流雲亦好像還不知道自己已處險地,還坐在椅子上,靜靜的發呆。
劍光轉瞬及至,劍光着出,脖子上的血管忽隱忽現,也許流雲亦馬上就要血濺當場。
所有人都會認爲流雲亦已是劍下亡魂了,而劍的主人卻不這樣認爲。
剎那之間,就在劍尖就要觸到流雲亦脖子的時候,劍卻突然撤了回去,黑暗中一個人影落到在了流雲亦的不遠處望着他。
流雲亦這時才轉過了頭看着黑暗中的人。
流雲亦淡淡的問道:“爲什麼不殺我?”
黑暗中的人一點也不驚詫同樣淡淡的道:“因爲我殺不了你。”
流雲亦道:“可你剛纔的劍已經刺到了我的脖子,明明可以殺了我。”
黑暗中的人還是同樣的說道:“因爲我殺不了你。”
他似乎就會說這麼一句話。
流雲亦你站起了身,問道:“可你還是要殺我?”
黑暗中的人道:“我不得不殺你。”
流雲亦緩緩的向前走了一步說道:“就因爲你是聖主派來的?”
“對”,一個對字說完,他的身影已如鬼魅般的向着流雲亦急刺而來,冷風嘶嘶,劍影蕭蕭。
這一劍放在中原絕對是驚天的一劍!
這一劍看似平平無奇,實則功力積聚,變幻莫測。
這個人是個真真的高手,聖宗從哪裡召集來這麼多高手?
流雲亦已想不了那麼多了,他的眼神也變的慎重了起來。
流雲亦不想成爲他劍下的亡魂,所以他不得不仔細的看清楚這一把劍,甚至是這把劍的主人。
這把劍的主人全身籠罩在黑暗中,即使是流雲亦如此精深的目力也無法窺得分毫。
流雲亦已沒有時間去分別他是人是鬼了,因爲這把劍已經接近了他的咽喉。
流雲亦已經身處左手,向着劍鋒處夾去。
這似乎已成了流雲亦慣用的招數,很平淡很冒險的一招,可是很多人卻躲不開這一招。
可是既然已知對手是一個高手的時候,爲什麼還用如此平淡冒險的一招呢,他是自信還是狂傲?也許在下個瞬間流雲亦的手就與手臂分開了。
流雲亦不想自己的手與手臂分開,但是他還是用了這一招,因爲他相信對方一定會避開這一招的。
果然,劍光一偏,本來是刺向咽喉的劍招,卻忽然變了。
黑暗身形忽快,劍身一個轉彎,向着流雲亦的脖子砍削而來。
對方招式變化之快,思維敏捷之利,讓流雲亦心中也略感驚訝。
流雲亦身形急退,對方身形卻緊緊相逼,劍光頻閃,對方又已使出了五招,卻被流雲亦一一避開。
五招五個門派的劍法,連續使來,精煉熟悉,沒有一絲不連貫。
流雲亦心中已是害怕起來,這樣的一個組織,培育着一個個精通於天下武林的殺手,究竟意欲何爲?
或者這樣的高手只有一個!
黑暗中的人不會顧及流雲亦正在想些什麼,他手中的劍也不會在乎流雲亦正在幹什麼!
劍已向着流雲亦的胸膛毒蛇般的點射而來。
流雲亦已不需要想去如何破解這一招了,因爲他的身體會隨着危機的到來而自己生出變化。流雲亦已準備去擒住眼前的這個人影了,他想要知道很多事,從眼前的人影口中講出來的。
流雲亦已在準備着一個擒住對方的招式。
可是,夜風呼嘯,黑暗中忽然間似乎傳來了一個低泣般的聲音,似悲傷似無助,遙遠而恍惚,若有若無。
沒有人可以聽得清楚的一聲委屈的呼喊,就好像一隻野狼受傷之後發出的無助的嗚咽。
但是流雲亦已聽了出來,這飄渺而恍惚的聲音卻只有兩個字:阿亦。
“阿亦”似乎有很多人喊過,曾經的光明教教主流雲連峰喊過,流落的青樓的小姐丫環喊過,幽谷中的無名老人也喊過。
可是這個聲音卻不是他們喊出來的。
但流雲亦渾身還是劇烈的一陣,因爲他已聽出來了。
這是流雲卓的聲音!
這是流雲亦哥哥流雲卓的聲音!
爲何哥哥的聲音會出現在這裡?
流雲亦已轉頭四處尋望,希望找到一絲希望,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失望了,什麼也沒有,有的只是無盡的黑暗,黑暗中靜的可怕!
“噗”。
這一聲打破了黑暗,也刺破了流雲亦的胸膛。
一把劍,劍光閃閃,鋒利無比。
劍在人手中,人在黑暗中。
劍透胸而過!
卻偏離了心臟。
黑暗中的人影並沒有絲毫的驚訝,看着發呆般的流雲亦,只是憐惜的將劍從他的胸口抽了出來,好像生怕弄疼了傷者一般。
一股鮮血順着劍鋒流了出來,源源不斷,就像一條不斷的河流。
黑暗中的人影輕輕地說到:“其實我並不想殺你,也沒有人讓我殺你”,說完他已經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去了。
黑暗中只剩下一具無聲的軀體,然後軀體也倒在了黑暗中。
黑暗中就好像從來沒有發生過任何事一樣,還是遙遠的黑暗,還是原來光明教的黑暗。
那一聲呼喚也好像從來都沒有過一般,再也沒有什麼了。
有的只是微弱的低吟聲,低吟什麼?
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