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共生死

茫茫黑暗中,顯出一個巨大的骷髏,身高近兩丈,全身幾乎沒有一絲的血肉,一顆吊着的眼珠和流着唾液的舌頭讓人毛骨悚然,手裡的巨大砍刀更是散發着陰森鬼氣,直要收割靈魂!

周圍的怨靈看見他,紛紛避讓,而他就像人間的君王一樣,目中完全沒有這些怨靈的存在,直接來到念君和林峰正面前,一刀就向光膜斬去!

“嘭”的一聲,光膜的亮度瞬間變暗,念君感受到從光膜上傳來的巨大力量,臉色變得更加蒼白,人幾乎站不穩。

“君兒!”林峰正高呼一聲,抱住她的纖腰,自己腿卻一軟,跌在地上。他只覺一陣眩暈,然後看見那骷髏一刀又要砍向光膜了!

“去掉光膜,快!”他當機立斷,對懷中的念君說道。

念君聽了這話,立馬施法,撤掉光膜。骷髏勢大力沉的一刀落空,沒了支撐,一個趔趄就摔倒在二人身邊,帶起無數的塵埃。林峰正趁機拼盡最後一點力氣,舉簫向着那骷髏頭部砸去!

這麼一擊沒帶任何靈氣,純粹依靠林峰正個人的力氣,然而林峰正本來力氣就大,這麼一擊又使出自己最後的力氣,縱然他已經接近脫力的邊緣,亦有莫大的威能,一下子就將骷髏的腦袋砸出不少縫隙!

“嗷!”骷髏感受到頭部的劇痛,大嚎一聲,一頭向林峰正頂去。

林峰正猝不及防被他頂到,腹部傳來一陣劇痛。他下意識地用滄海碧簫向骷髏頭部劈去,卻一下子落空,倒是一個不知什麼的東西被打落,飛了出去。林峰正這麼以落空,馬上就遠離了骷髏的頭部,落在一旁,牽動傷勢,一口血又吐了出來。

“峰正!”看見林峰正落到了遠處,念君急火攻心,腦中一片空白。她聽見骷髏又發出一陣嚎叫,便猜他會繼續攻擊林峰正,心裡更是焦急。然而那骷髏叫了聲後就四處奔跑,卻沒再攻擊。念君心裡疑惑,用靈識向他探去,這才發現骷髏的眼睛已經被打掉,看不見東西。也不知這骷髏是什麼來歷,竟然只靠眼睛識別黑暗中的事物,這下眼睛掉了,連自己的攻擊對象都找不着,真夠好笑。

念君卻沒有笑,只是她對林峰正的擔心減輕了不少,心中的壓力緩解,整個人比剛纔好很多了。

“峰正。”她看見林峰正側躺在地上,便支撐着站起,走了過去,“你,你沒事吧?”

林峰正向她輕輕點頭,然後揮手幻出一個小瓷瓶,從中取出兩枚紫紅色的藥丸,一枚給念君,一枚自己服下。

念君接過藥丸,心中暖意生出,輕輕將藥丸放入口中。這藥丸也不知是用什麼制的,入口即化,一股濃郁的甜汁順着喉頭滑入肚中,讓她小腹一暖,她立刻覺察到自己的靈力得到了一點補充,想是這藥丸的功效。“咦?那是什麼?”她看見林峰正身旁的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於是問道。

林峰正向那裡看去,就見那東西似曾相識,還泛着淡淡的黃光。“這,好像是剛纔那骷髏的眼球。”林峰正伸手將那眼球抓了過來,沒想到這麼一碰,眼球立刻碎了,露出裡面一枚潔白的小璧,“星龍印!”他大呼一聲,這眼球裡竟然是星龍印!

然而也許是感受到自己眼睛被人捏在手裡,那骷髏轉身一刀就向林峰正劈去。林峰正念君立刻躲閃,纔沒被傷着。那骷髏似乎又找到重新辨別事物的方法,一刀不上,不偏不倚砍在林峰正的滄海碧簫上——他幾乎是不能地拿玉簫格擋,然而這麼一刀的力量是何其大,林峰正可以說是完全架不住,鬆手,“啪”的一聲玉簫砸在自己身上,立刻擊碎了三根肋骨。林峰正強忍着疼痛,左手結出一個朱雀印,打在骷髏身上,好歹將他擊退。

這時候念君一袖也蕩了過來,狠狠擊中骷髏的腿部,將他再次絆倒。“星龍印,峰正快用星龍印封印!”念君對着林峰正高呼道。

林峰正聽她這麼一說,於是舉起星龍印,發出一道黃光,將骷髏巨大的身軀完全罩住,瞬息後骷髏就被封印在星龍印的黃光中,動彈不得。一場大戰終於結束,林峰正只覺天昏地暗,倒地,再次吐口血——今天也不知吐了多少血了。

“峰正!”念君奔了過來,將他抱在懷裡,關切地看着她,此刻身材高大的青年看起來卻如此虛弱。他笑了一下,道:“我,我沒事,我們還是,還是趕快去找出口吧。”

“不急,我先把你的傷治好再說。”念君看着他胸口一陣血肉模糊,心疼道。

“好——啊!”他突然吼了一聲,臉上又鍍上一層黑色,鬼氣再度襲上身來。

念君見此面色大變,失去了她向來的鎮定,她道:“怎麼,怎麼會出現這等事,明明應該再等十二個時辰你這鬼氣纔會發作啊。”

林峰正聽她這麼一說,立刻知道自己的情況。“君兒,我,我就快死了嗎?”他勉強擠出一點笑容,問道。

“不,你不會死的,”念君慌亂地搖頭,卻心虛地說道,“你,你挺住,讓我想辦法。”可她這時候哪兒想得出辦法,自己卻越來越慌,斗大的汗珠第一次出現在她美麗的容顏上。

“君兒——”林峰正伸手,輕輕拂過她的秀髮,然後笑道,“你不要慌,我,我會挺住的,我怎麼也不會讓你失望,你說是吧。”

念君朱脣微微動了下,她禁不住流下一滴晶瑩的淚珠,她苦笑道:“是的,峰正,挺住。你要是走了,我怎麼辦?我不願意孤獨地生活在沒有你的世界世界上,我忍不住這等寂寞,我,我不要你走!”她仰頭長呼一聲,心中卻是痛,刺骨的痛和冰寒。

林峰正看着她,心裡一陣苦楚。“君兒,如果我去了。你不要傷心,你還有翠微谷的朋友,還會有更多的人來愛你疼你的。”他苦笑道,面上的死氣更重了。

“你別這麼說——”

“等我去了,你,你一定要把我帶回華山,交給師父。”林峰正木然說道,“我心中向來只裝着季先生,可我現在明白,季先生早去了,師父纔是現在最關愛我的人。師恩難報,就讓,讓我的一縷殘魂陪伴師父,讓他老人家幸福安康。”

“峰正——”

“還有,告訴夙然,她曾經有這麼一個這樣的小師弟,默默地喜歡她,願意爲她去做任何事,願意爲她死。”一滴淚珠終於滴下來了,“可我終究沒爲她而死!”

沉默,念君陷入沉默中,靜靜地陪伴林峰正。而林峰正此時也沉默了,他腦海中意識已經開始消散,他隱隱看見華山上的歲月,隱隱看見沈夙然石破天凝瑩段慕天趙鵬翱虛無,隱隱看見微笑着的和藹的天下真人……

“哎呀!”遠處傳來一個柔媚的女聲,“小傢伙你這麼小點就說生生死死的事幹嘛呀!”

這聲音如同沙漠中的清泉,震醒了近乎崩潰的林峰正。他勉強向那裡看去,只見幽幽熒光下走出兩個美麗的女子。一個全身紅衣,提着個小燈籠,含笑若嬌豔的玫瑰,另一人則一襲白衣,飄飄若仙。白衣女子看向林峰正,“咦”了一聲,然後瞬間就飄到林峰正面前,看着面若死灰的他,微微一笑。

這一笑便是剎那芳華!

林峰正定睛向她看去,只見她一身白衣翩躚,如月下仙子,高潔美麗,冷傲悽清。他不由呼吸一窒,這世間竟然有如此美麗的人兒,就是那九天的仙子下凡,也不及眼前這女子的萬分之一!

白衣女子向他微微點頭,然後素手拂過他全身,一道如若清泉的靈氣便進入他經脈中,緩緩治癒他的傷勢,驅走他的鬼氣。念君見她沒有惡意,也就任由她這麼動作。

此時林峰正只覺自己如若沐浴在清風中,全身的疼痛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待到他臉恢復如常,白衣女子就收住了笑容,變得冷清淒涼。

“謝謝你們。”念君看着自己懷中的人痊癒,不由對這兩人感激,“還想請教你們的姓名。”

“小傢伙,你忘了,我們三年多前還見過。”紅衣女子掩嘴輕笑,“我是殘月,這位是大名鼎鼎的梅若居士汐兒姐姐。”

原來這白衣女子竟然是當今世上唯一的十尾天狐明汐!林峰正感到詫異,向白衣女子看去,見她向自己點頭便知這人確實是梅若居士。“我謝謝你們,但我和你們非親非故,你們爲什麼要救我?”他問道。

“你我有前緣,我自然要救你。”明汐淡淡地吐出這麼一句話。

“小傢伙,我救你的次數還算少嗎?怎麼之前沒見你說過這話?”殘月則嬉笑道。

林峰正不知道明汐嘴中的“前緣”指的是什麼,不過還是點頭感謝她們的好意。

殘月卻看見他面前懸浮着的星龍印和星龍印封印住的骷髏,巧笑道:“小傢伙,這星龍印你怎麼來的?”

林峰正遲疑了會兒,然後將之前自己落入這地下後發生的事都告訴了二人。

“這倒有趣,姐姐我沒事來這裡玩卻正好碰上你們兩個,也罷算上緣分吧。”殘月說道,“汐兒姐姐,你覺得我們現在該做什麼?”

明汐不語,只是走到星龍印前,一手抓住星龍印,用力一拉,竟然將星龍印的封印破去了。

“嗷!”得到自由,骷髏大嚎一聲,然而未等他興奮,一股巨大的力道就撲面而來。

明汐看似輕輕的一掌竟然直接將這個骷髏化作了粉末!

“你要嗎?”她將手上的星龍印遞給林峰正,淡淡的問道,聲音清晰明亮卻又隱隱有一絲悽婉悲涼。

林峰正本要拒絕,卻鬼使神差地接過來。

“好了,”殘月走到明汐身旁,“我們還是出去吧。”

“怎麼出去?”林峰正問。

殘月看着頭上的黑暗,蔑視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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