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五:分魂術

“魂聚靈,靈作魂;若得天地靈,先分吾之魂!”清晰、淡然、柔婉的聲音如蚊蚋之音般在雪花中輕輕飄蕩,一個美麗的藍衣女子緩緩飄入空中。她嘴角含着淡淡的笑容,她眼裡溢出晶瑩的淚珠,她雙手放在胸前,一遍又一遍地念着這個句子,身上漸漸散發出藍色的光華。這光華與血刀輕輕碰觸在一起,看似弱不禁風馬上就會被血刀砍成碎片,卻死死地抵住血刀的攻擊,沒讓它再移動半寸。看見自己的成果,念君嘴角的笑意更濃,眼中的淚珠更晶瑩。

“若得天地靈,先分吾之魂!”清亮的聲音響徹天地,這聲音顫抖着不再清晰、淡然、柔婉,卻有無限的威勢,令山河失色,令天地動容,令萬靈齊哭,令鬼神同泣!

“君兒!”看着念君柔弱的軀體與血刀緊緊撞在一起,林峰正心裡生出一股莫名的愁緒,他不知道念君要做什麼,但直覺告訴他,念君此刻的處境十分危險!他高呼一聲,不知哪來的力氣,一躍而起,撲向念君。

然而那道淡淡的藍色光華卻如一道巨大的牆壁,將二人隔絕。林峰正一遍又一遍地撲向那光華,卻一遍又一遍地被彈遠,最終沒有了力氣,跌落在雪地上。他緊緊盯着天空上的美麗藍衣女子,面容變得無比憔悴。

“峰正!”沈夙然將他抱在懷中,看向念君,面上也露出一點愁容。

這時念君輕輕回首,看向二人,含笑又含淚地對二人點頭,輕輕說道:“峰正,夙然姐姐,保重!”

“不!”

“君兒妹妹!”

“若得天地靈,先分吾之魂!”念君的身影漸漸模糊,藍色的光華卻變得越來越濃,最終遮蔽了天地間的一切!

眼前一片茫然,什麼也看不見。然而林峰正卻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念君從空中落下的軌跡。他不顧一切地衝過去,伸手接住這個美麗女子嬌弱的身軀,把她擁入懷中,然後雙膝跪地,雙眼各流出一條血線,鮮紅的血線!

“峰正!”感受到林峰正懷中的溫度,念君嘴角露出一絲和煦的笑容。她伸手,輕輕向林峰正臉龐拂去,然而手在半空中時就停住了。

光芒依舊濃烈,這個美麗的藍衣女子,到最後也沒能觸摸到自己夢中人的臉龐,也沒看見他的容顏!林峰正突然感覺到一股巨大的憂傷漫上心頭,他猛地吐了一口血,全身變得無力,一下就倒在地上。

爲什麼會這麼傷心,爲什麼會悲痛欲絕?難道在少年心中,美麗的藍衣女子不止是一個朋友,一個知己,還是——

“我原來,真的愛過她!”他喃喃地說道。話落時,漫天的光華已經削弱不少,他可以清晰地看見念君的容顏。那緊閉雙眼的少女,最後時刻嘴角還是含着笑容的。這笑容恬淡、溫馨,卻又動人心絃。林峰正猛地坐起,緊緊抱住念君,眼角的血線已經凝固,清澈的淚水輕輕從上面劃過。無盡的憂傷漫上心頭,讓人絕望無比。

這時一條乳白色的“煙霧”緩緩從念君身上飄了出來,在雪中是如此觸目驚心。林峰正猛然醒悟到,這是念君三魂七魄中的一縷,如果她的魂魄全部離體,那她就徹底沒有再活過來的可能,或者說,三魂七魄離體,即是真正地死去了。

“不,我不能讓君兒死!我要想辦法救她!”林峰正驚呼一聲,迅速地從袖中取出當年念君送給他的定心珠,將微弱的靈氣注入其中,同時默唸念君教給他的口訣。一道紫色光華緩緩從定心珠中散發出來,隨林峰正意願罩住念君和她分出來的那縷魂魄。

“收!”他大喝一聲,手一鬆,定心珠便飛到念君小腹上,伴着紫色的光華,緩緩進入她體內。那縷魂魄,也隨之進入念君體內了。

做完這事,林峰正只覺筋疲力盡,一下就倒地不醒。

“峰正!”此時,沈夙然緩緩走到他身旁,看見他憔悴的面容,不由心生疼惜。她坐在雪地上,把林峰正放入懷中,用手緩緩拂過他的額頭,嘴角露出一點笑容。“一切都過去了。”她輕輕吐出這句話,然後看向念君,見她沉睡的容顏如芙蓉一般美麗,於是嘆口氣,不住搖頭。她早看出念君對林峰正的情意,知道這少女寄在林峰正身上的情絲一點也不比自己少。可她又確實沒想到,念君竟然能爲了林峰正,犧牲自己——當時以她的道行,完全可以獨自逃生!聽過說書人講述的那麼多動人故事,沈夙然以爲自己親眼看見類似的事時完全能夠做到雲淡風輕,可真見了念君的舉動,心裡還是生出無限震撼。

輕輕搖頭,她把自己從遐思中拉回來,開始考慮下一步應該做的事情。“現在該怎麼辦?”她秀眉輕輕揚起,面上露出無盡的愁絲。身在異國他鄉,所有認識的人不是逝去,就是昏迷不醒,叫她只能獨自去面對去尋找離開的辦法。好在此刻那些柔國的士兵已經沒有襲擊她的意願,都結成隊向北方走去——昏迷的阿鐵木爾託也被他們帶走了。

沈夙然依然陷入思索中,她本是個冰雪聰明的人,然而面對如此糟糕的情況,她也亂了陣腳,數息之後也沒想到辦法。“怎麼辦?”她越想越急,失去了平日的矜持。她不知道林峰正什麼時候醒來,只能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他,讓他不至於被冰雪凍着;她不知道怎麼處理念君的事,只能讓她繼續躺在林峰正身上。

這時候,她腦中突然閃過一個畫面,失聲說了句:“原來她使用的是‘分魂術’!”心裡頓時生起一點對念君的佩服,佩服之餘也想到什麼,從懷中取出一支木簡,如果林峰正沒有昏迷的話他一定會驚訝,爲什麼這參天簡會出現在沈夙然身上,它一直都是自己隨身攜帶的啊!當然此時沈夙然是不會去想這麼多的,她靜靜看着參天簡,長嘆一口氣。

大寧王朝正明七年冬,汝陽郡主沈夙然由驅虎大將軍沈定然護送北上和親,中途遭遇柔國軍隊突襲,驅虎大將軍奮起抗敵,不幸犧牲。汝陽郡主下落不明,柔國以此爲由指責寧朝背信棄義,出兵南侵,史稱“和親之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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