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
同樣的話,同樣驚駭的語調,同時從鬼谷子與帝君的嘴裡吐了出來。
放眼星空萬域,有萬族橫立,有生靈億兆。
但真正能讓眼前這二人感到麻煩,或者說棘手的卻不過寥寥數人。
其一,是這如今已經讓人看不透的徐寒,其二,便是那雙如含烈陽的眸子的主人。
那雙眼睛的主人,曾經也只是星空萬域無數世界中,一個平凡世界裡同樣平凡的生靈。他沒有通天徹地的修爲,沒有冠絕古今的天賦異稟。
但就是這個平凡的生靈,一路披荊斬棘,成爲了頭頂七星的神祇。
帝君差點死在他的手中,鬼谷子也因爲對他的忌憚而在萬域星空佈局數十萬年方纔敢圖窮匕見。
他鋒利、剛猛,如他手中的刀,如他頭頂的光。
似乎只要他願意,這世上並不存在他無法戰勝的東西,在這一點上,他與徐寒又是出奇的相似。
耀眼的星光緩緩暗下,依舊的明亮卻不在那般咄咄逼人。一道身影順着星光降落,在他落地前,地面上忽的涌出數道劍影,在他的腳下綻開了一道璀璨的劍蓮。他輕輕落在那朵蓮花上,目光溫柔的看向前方,看向那位正仰頭看着他的女孩。
“這些年,辛苦你了。”男人輕聲說道,語氣中不無愧疚之意,但更多的卻是久別重逢的欣喜。
十九搖了搖頭,眼眶微微泛紅:“女兒不苦。”
男人只是點了點頭,似乎不打算將這處久別重逢的戲碼演盡,他只言道:“你娘做了你最愛吃的陽春麪,此間事了,我便帶你回家。”
哐當。
此言一落,一聲脆響盪開。
男人背上的刀劍出鞘,他一手持刀,一手握劍,刀白如雪,劍繞九重劍影。
浩然劍意與刀意在他的體內交錯,然後奔涌而出,直衝天外,腳下的蓮花綻開,頭頂的星光大盛。
他這時方纔第一次看向鬼谷子與帝君,眯着眼說道:“諸位,這段恩怨,該瞭解了。”
……
“唉,這傢伙誰啊,感覺好厲害的樣子。”方子魚終於在這時從這番變故中回過了神來,她用手拉了拉徐寒的衣袖,輕聲問道。
徐寒有些無奈的看了一眼雙眼放光的方子魚,心頭不禁暗暗爲自家師兄嘆了口氣,但嘴裡還是言道:“就是蘇慕安口中那個第十七代老爹。”
“啊?”方子魚的眼珠子在那時睜得渾圓,大概是從未想過蘇慕安口中的那個祖宗是真有其人,更爲想過這個人還活着,嗯...長得還這麼年輕。
“可十九爲什麼叫他爹?”不過很快方大小姐便發現了事情的古怪,她又一臉狐疑的問道。
這個問題倒是讓徐寒有些犯難,他想了想,最後也只能敷衍的應道:“這個就很複雜了,有空再與你細說。”
方大小姐自然不滿於徐寒這樣的回答,正要再次發問。
可就在那時,鬼谷子的聲音卻忽的響起。
“殿下不在神宮中好好養傷,怎麼有心事來參合這等閒事。”鬼谷子的那位老者沉眸看着男人,他的眉宇間光芒閃爍,似乎有某種力量在眸中流轉。他想要以此看清來者的底細,畢竟他記得真切,在此之前他便已經重創過這個男人,以當時的傷勢來看,對方斷無可能在這樣短的時間內回覆過來,鬼谷子不禁懷疑這其中是不是出了什麼他沒有算到的差池。
但令他失望的是,失去了一成帝君之力的他不再擁有能夠僅憑目光便看穿眼前這個渾身沐浴星光的男人的本事。
而越是這樣看不透的東西便越是讓他心中不安。
“星空萬域安靜了太久,這樣的熱鬧在下怎麼能錯過呢?”刀劍已經在手的男人,衣衫鼓動,嘴角含笑的看着老人,臉上是讓人猜不透的玩味之色。說着他還側頭看向了一旁的帝君,嘴角的笑意在那時又重了一分:“更何況還有帝君這位老朋友在,我若不出面一見,傳出去豈不讓世人笑我蘇某不懂待客之道?”
“監視者。好大的名頭。”帝君也在那時不甘示弱的微微一笑,沉聲言道:“今日既然你來了,那我也好試一試這數十萬間,你那點本事有沒有些許長進。”
這男人的出現顯然給了鬼谷子與帝君極大的壓力,雙方這一次很是默契的選擇了站在統一戰線,由此可見這男人在他們心中的分量。
這話說罷,帝君腳下的黑色輪盤瘋狂旋轉,在那時身形一變,便來到了帝君的身後,那輪盤上一道道古怪又生澀的銘文浮現,閃動起了駭人的光芒,隨即那圓盤上一柄柄漆黑的刀叉劍戟涌出,紛紛將鋒芒對準了那男人。
而另一邊鬼谷子周身的依然也開始鼓動,黑白之氣纏繞着他的身軀,直衝天外,數道黑白之氣凝成的惡龍也繞上他的手臂、周身。
眼看着這三方之間的大戰就要一觸即發。
“我說你們好歹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以多欺少這樣的事情幹起來怎麼還如此義正言辭?”可就在這時,一道吊兒郎當的聲音卻忽的響起。
鬼谷子與帝君皺起了眉頭,但方纔立在他們身後的徐寒卻在那時身形一閃來到了那男人的身側,與之並肩而立,微笑着看着他們二人。
“那以徐兄弟的意思該如何?”帝君沉眸問道。
“簡單。”徐寒伸出了手,指向帝君:“咱們倆解決咱們的事情,他們倆去算他們這數十萬年的老賬,何如?”
這話出口,莫說是帝君與鬼谷子,就是方子魚等人也都紛紛臉色大變,他們可着實想不明白,徐寒拿什麼與這些人鬥。
帝君雖然覺得徐寒敢提出這樣的要求,必然有所依仗,但這於他來說卻是一個最好的選擇。畢竟殺了徐寒對他來說收益最大,同時在徐寒與那監視者之間若是一定要選一個對手的話,怎麼看都是這徐寒更好對付。若是他能成功擊殺徐寒取得那帝君之力與徐寒的肉身,屆時這監視者與鬼谷子打作一團,他說不得還可坐收漁翁之利。念及此處的帝君自然是沒了半分的遲疑,他當下便沉眸言道:“既然徐兄弟有這麼膽魄,那本尊自然是卻之不恭了。”
這話出口,一旁的鬼谷子頓時臉上的肌肉抽搐,帝君能想到的事情,他當然也能想到,故在那時沉聲言道:“帝君忘了被這小子耍得團團轉的時候了嗎?依老夫看,我們應當聯手殺了這監視者,再按之前的計劃行事。”
鬼谷子並不死心,還試圖出言說服帝君。
雖然這話並非毫無道理,但顯然在這巨大的機遇面前,帝君很願意冒些許風險。
“盛情難卻,谷主勿需擔心,待我殺了此子,奪了他的肉身,我便前來助你。”帝君一本正經的說道,這便擺開了架勢看向徐寒。
鬼谷子在心底說不得已經暗罵了帝君百遍,但這時卻顯然不是再究竟此事的時候。
“十方劍陣!”
一聲爆喝從那監視者的嘴裡吐出,無數雪白色的長劍,從天外的無垠虛空中遁來,飛速來到那男人的身後,在他的背後化爲了一對鋒利無比的劍翼,他頭頂的星光大盛,手中刀劍亮起,他在那時便裹挾着漫天刀意劍意朝着鬼谷子殺了過來。
鬼谷子的雙眸一凝,他感受到此刻這監視者的修爲似乎已經恢復到了全盛時期,他來不及去細想對方是如何做到這一點的,只能在那時凝聚起周身的力量抵禦對方的進攻。
那一邊鬼谷子與監視者戰作了一團,帝君也在那時收回了目光,看向徐寒,他背後那佈滿刀叉劍戟的輪盤隨即調轉方向朝向徐寒。
“咱們也開始吧。”帝君說道,那些刀叉劍戟頓時寒芒涌動,如利箭上弦,隨時便會鋪天蓋地的涌來。
“別急。”相比於帝君的劍拔弩張,徐寒的神情卻輕鬆了許多。
他說完這話,便在帝君詫異的目光下,渾身氣息涌動,隨即一道星光在他體內升起,天外一顆星辰隨即亮起。徐寒伸出手,竟是極爲怪異的握住了那道星光,然後他笑道:“先把東西還給別人在說。”
然後他屈指一彈,那道星光連同着天上的星辰便在那時猛地涌出,去到了那監視者的頭頂。七顆星辰在那時交映成輝,而監視者的氣勢也隨即陡然上升了一個臺階,攻勢也愈發的凜冽,本來在鬼谷子的殺招下隱隱有些疲態的他,在星光的照耀下,竟然搬回了這頹勢。
帝君見狀心頭一沉,這星辰之力的強大在數十萬年前他便早有感受,雖然徐寒不見得能完全驅使着力量,但有着東西傍身總歸是可以增加下勝算,他竟然如此輕易的便將之送出,以至於讓帝君摸不準他到底是胸有成竹,還是在故作姿態。
但無論如何,這時都不可能再有退路,他沉下了眉頭言道:“那現在可以了吧。”
說着,他背後那些利器再次涌出,一時間殺機瀰漫。
“等等!”可那時徐寒的手卻再次伸出,朝着帝君大聲言道。
帝君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他不悅道:“又如何?”
徐寒有些尷尬的笑道:“還有一物。”
說着他的手伸出,一柄漆黑色的長劍浮現在了徐寒手中,他的頭頂三千道金色的劍影隨即涌出。
徐寒伸手撫摸着那長劍的劍身,臉色忽的肅然了起來:“這些日子,謝謝你了。”
說着,長劍被他猛地一拋,再次扔完那男人所在之處。
說來極爲古怪的是,那長劍再來到那星光的照耀下後根本勿需男人用神念驅動,一聲高亢的劍鳴便從那漆黑的長劍劍身上升起,那聲音歡快無比,像是與固有久別重逢一般。
然後漆黑的長劍直直來到了男人的頭頂,三千道金色劍影尾隨其後,開始隨着男人的攻勢不斷的襲向那鬼谷子,而更爲古怪的是,隨着那些劍影的每一次進攻,每一道劍影之中都隱隱有一尊刀客虛影浮現,猛烈的揮刀,斬向鬼谷子周身盤踞的惡龍。
再得一助力的監視者可謂如虎添翼,竟然將那擁有着三成半帝君之力的鬼谷子打得節節敗退。
帝君自然驚駭於那監視者比起數十萬年前他們交手時更加強大的修爲,同時心底也暗暗擔憂了起來,若是鬼谷子被過快的擊殺,那他一人面對這強悍的監視者以及深淺不知的徐寒,當是何等危險?
念及此處,他不敢再有半分遲疑,也無心在詢問徐寒,他背後的那些利器在那時呼嘯着飛射而出,裹挾着驚呼毀天滅地的威能從四面八方轟響徐寒,幾乎封死了徐寒的所有進退之路。
他有足夠的理由相信徐寒會死在這樣他全力以赴的一招之下,畢竟再給出了星辰與那神劍之後,帝君着實想不到徐寒還能有什麼後手。
而眼前發生的一切似乎也很好的證明了帝君這樣的猜想。
面對呼嘯而來的刀叉劍戟,徐寒的身子一動不動,似乎根本未有反應過來一般。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那些利器來到距離徐寒的身子不過一寸處,帝君的臉上露出了笑容,玄兒等人發出了驚呼。
但這些情緒都被淹沒在了下一刻——
徐寒的一隻手緩緩的伸了出來,一根手指輕輕的點在了那衝殺最前方的一柄黑色長槍的槍尖之上。
那時,那些事物盡數戛然而止,紛紛停滯在了徐寒的身前。
徐寒擡眸看向帝君,微笑言道:“帝君太心急了。”
“徐某還有一樣東西要還給帝君呢。”
帝君的面色驚駭,他想不明白眼前這樣的徐寒到底是靠什麼如此輕易的攔下他的殺招的,但一股莫名的恐懼卻在那時涌上了他的心頭,他上下嘴脣打着顫,問道:“什麼?”
徐寒的眸中與嘴角都在那時綻開了笑意,他的嘴裡在那時吐出了兩個很是莫名的字眼。
“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