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我微微吃驚,他怎麼在這兒?聽他剛纔說的話,看來幾天前在火車上給我念卦辭的哥們兒,是他指使的,這老傢伙怎麼知道我來西藏的?又是怎麼算準我會在那一班列車上的?金算盤不愧爲老九流之手,果然有些手段。
我淡然一笑:“原來如此,我還當火車上的傢伙是江湖騙子。”
“人言算命不言惡。”金算盤道:“凡是騙人的把戲,哪個有主動要錢的?”
“十塊錢一卦,大街上可多得是。”我不懷好意地一陣壞笑。
老頭子立即一吹鬍子:“世風日下,世風日下。”
門釘湊過來低聲問:“小關爺,這老頭誰呀?”
“金算盤。”
門釘一瞪眼:“我靠,真假的?傳說中老九流裡的那位半仙兒?他那算盤到底是不是金子做的?”
我看了看門釘驚訝的表情,不像是裝出來的,他竟然知道老九流,看來他在東北虎裡的資歷比我預想的要老很多,可爲什麼一直沒聽鐵砂嘴他們提起過呢?我現在越來越有些擔心了。
“金算盤倒是有,不過比這個小多了,我只見過一次,巴掌那麼大。”我走過去朝金算盤一拱手:“您老在這兒,莫非是在等我?”
金算盤搖了搖頭:“我本是來聽這裡的上師講經的,不料在火車上看到了你,就着人送了你一卦,誰知你不信,卻在這裡邂逅,算來也是個命數。”
誰信呢?我暗罵老傢伙真會賣關子,一個玩兒風水術數的來找喇嘛講經,現代版西遊記啊!太上老君知道了還不得吹鬍子?
“看來您老跟這裡的上師挺熟,正好,我要找他幫忙,煩您給引薦引薦?”我說着,做了個揖,這一拜,倒是誠心的,老頭來此目的絕對沒有那麼單純,但只要不與我爲敵,一切好說。
“我出來見你,正是受了上師的囑託。”金算盤道:“前日,上師便知有客人要來,沒想到你來的這麼快,他功課未了,不能見客,所以告訴我,說如果故人來了,讓他今晚再上山,那時他自會相見。”
“那你告訴大喇嘛不用着急了,作業寫不完繼續寫,我家小關爺不是來見他的。”門釘見金算盤虛張聲勢,有些不耐煩。
“沒有上師的同意,你見不到想見的人。”金算盤看着我,語氣非常堅定。
回想一下剛纔給我們開門的小喇嘛,一看照片就跑了,顯然是有人吩咐過他不能私自帶我們去見人,只不過小喇嘛不諳世事,見到生人有些不知所措,索性躲起來算了。
在人家地頭上,我也不好用強,門釘是老地頭蛇了,卻對我耿耿於懷,也沒有要幫腔的意思,我暗自感嘆,地方官,半邊天,還真是這道理,得,又長見識了,只好硬着頭皮謝過了金算盤,鬱悶地出了山門。
我一直琢磨金算盤的出現,意外歸意外,這其中必定有蹊蹺。難道他也是爲小刀來的?聽語氣,他似乎是知道我要來見小刀,也就是說,他知道小刀就在喇嘛廟中,可是依照九流跟九黎天宗的關係,金算盤根本沒資格見小刀,如果要見,少了關家人是不成的,我就是關家人,可他爲何不留我?難道,喇嘛廟裡,已經有關家人在了?二叔?我的心跳一下子加快了速度,不能吧!
那金算盤爲什麼來這麼一齣戲?如果不是爲了小刀,難道是爲了喇嘛廟?想想也有這個可能,連我這個半吊子都能看出喇嘛廟暗藏玄機,他一個老土耙子肯定早就看得透透的了,縱使金算盤名望再高,最終還是手藝人出身,貓聞到腥味兒,沒理由不動心。
大喇嘛既然讓我晚上來,我就順了他們的意,先把禮數給足,總之這番是非見小刀不可的,不惜一切代價,不惜一切!
回到拉姆拉,扎西讓他的妻子做了一桌子肉,我飽餐了一頓,酒氣上涌,躺在牀上睡了一大覺,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我起來用冷水洗了把臉,門釘不在,問扎西,扎西說門釘去修車了。我回屋收拾一下,把匕首藏進袖子裡,活動了一下筋骨,跟扎西說出去溜達溜達,這樸實的藏族漢子還勸我別走遠,我悄悄地出門,避開門釘,一個人徑直朝喇嘛廟走去。
起風了,高原的風是真的烈,與海風不同,海風隨大,捲起浪頭驚天動地,卻只是聲勢駭人,縱使是冬天,風中夾雜着水汽,感覺很冷,終究可以忍耐。而雪山上的風,實實在在的刺骨,刮在臉上如同刀子一樣,望着一望無際的白雪,我突然能夠體會到那些被發現躺在珠峰上的白骨死前的感受了,雖然披着厚厚的犛牛皮大衣,走在這茫茫雪域中,迎着凜冽的寒風,跟拎着一瓶水獨自躊躇在烈日當空的沙漠裡一樣,要命的不是冰天動地,不是飢渴難耐,而是孤寂。
夜晚走這段山路,比白天要痛苦百倍,一不小心就會滑到,狠狠地摔一跤,如不是穿得厚,這冰天動地的,恐怕身上剩不下幾處好地方,好在山脊上那個露出的佛塔塔尖就像召喚指引我前行的燈塔一樣,否則我估計爬到半山腰就已經報廢了。
跌跌撞撞地,終於爬到了山脊上,我一屁股坐下來,大口大口地喘氣,不知道是太累了還是怎麼,此時我倒不怎麼着急進廟了。我點了顆煙,只是聞了聞,卻沒敢抽,雖然高原反應不那麼強烈,我的肺也已經承受不了尼古丁的蠶食了,能明顯感覺到,肺部的不適越來越強烈,堅決不能在還沒找到小刀之前,自己先廢了。
我靜下心來,晚上看喇嘛廟,能看到很多白天看不到的東西。圍繞佛塔四周房舍衆多,亮着燈的卻還不到三分之一,看了一會兒,我已經發現了一些端倪。以佛塔爲中心,按照八卦方位,我回憶了一下很多墓葬的制式,一一對應,亮燈的屋舍,跟墓室、槨室、耳室、殉葬坑、祭祀壇等對號入座,驚奇地發現竟然完全吻合。
這讓我有些激動,難道這是一種信號?預示喇嘛廟底下的確是一座古墓?想着,我默默地在心裡,把所有亮燈的地方想象成一個點,然後把這些點都連接起來,形成了一個圖案,我心頭一震,手一哆嗦險些把菸頭丟掉,那個圖案,竟然是一隻長着六根手指的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