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

誰也沒想到,那巨大的門後,竟然是堆積如山的屍骨,它們整整堵滿了約三十多米高的大門,只被拉開一條縫隙,那些枯骨便如潮涌般鋪天蓋地席捲而來。首當其衝的便是莫金和索瑞斯,兩人都沒想到門後竟然是如此多的屍骨,頓時大叫,同時開逃。原本銅門枯骨之間的力量是平衡的,一旦這個平衡被打破,形勢立即倒向一邊,所以數量巨大的枯骨衝開了銅門,跟着就像泥石流一般順着枯骨形成的斜坡不斷傾瀉,將廣場正中完全鋪滿,衝出一條由枯骨鋪成道路,甚至有些枯骨被衝下了懸崖,隨後才慢慢停下。幸虧莫金和索瑞斯都是反應奇快,否則被捲入這枯骨的洪流中,肯定被衝到懸崖下面去了,在兩旁拉門的二十餘人反而沒事。

馬索第一時間攙扶起驚魂未定的莫金,關切道:“沒事吧,老闆?”

索瑞斯臉色晦暗,看着這真正的屍骨山,乾澀的問道:“這裡,究竟發生過什麼?”瑪雅的古墓,機關,兇獸,他不曾畏懼,因爲他有自信,還有那個讓他有自信的人帶隊,生命之門裡的奇怪佛像,詭異機關,他也不以爲然,頂多有些驚訝罷了,古格機關佛雖然兇險,但是發生在一瞬間,或許會有些後怕,不過已經過去了,直到此刻,他才真的有些害怕了。

莫金抹了一把冷汗,道:“這個誰知道呢?”這裡的屍骨成千上萬,全部堆積在門後,看得出這些都是古屍,和前面的重重機關完全不同,機關再厲害也是死物,可眼前這些古屍,曾經都是活生生的人,是什麼,是什麼讓他們堆積在門後的?聯想起那來不及撤走的石架,那巨大的門閂,還有跨越峽谷被人爲破壞掉的過峽鐵索,這裡肯定發生過什麼,一千年前,還是數百年前,總之這裡發生了令人極不可思議的事。莫金也開始感到恐懼了,他們是身處於一個完全未知的宗教聖地,他們的機關簡直要人命沒商量,他們的血池開啓連自己第一次見都覺得頭皮發麻,而如今,又是數以萬計的枯骨堆積成山,這到底是個什麼宗教,他們留下這些,這些難解的謎,到底說明了什麼呢?

矗立良久,終於,莫金道:“我們進去吧。”要想清除這堆積如山的屍骨是一件大工程,要進去,就得踏着這些屍骨進去,馬索一怵,只希望索瑞斯能說讓部分人留下,不料,索瑞斯也道:“進去吧。”一行人踏着屍骨,發出“咯吱咯吱”的摩擦聲,在巨大的洞穴中,彷彿有亡靈從地獄歸來。

蔡黃二人跌落深淵後,呂競男利用飛索懸掛在銅軸下方,另用繩結出一條路來,大家攀着繩索過去,好不容易抵達對岸,可是一想起這不過是第二次測試,還有最後一座,第十八座倒塔的考驗在前面等着他們,誰也高興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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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立道:“剛纔,到底發生了什麼?”

巴桑道:“是本他們炸掉了什麼東西吧。”

唐敏擡頭道:“你們看啊,在第十七座塔那裡燈火就滅了,他們沒有過去嗎?”

亞拉法師道:“恐怕通過第十二座塔已經是他們能力的極限了吧。”

方新教授道:“是不是另外找到路了,畢竟他們也帶了許多新式裝備進來,古人的機關只是針對那個時代的人設計的。”

呂競男道:“既然他們在這裡設下伏兵,那麼後面的路口恐怕也有人埋伏,要小心,那些人並非庸手,剛纔我差點就制服不了那兩人。”回想起來,呂競男發現那兩人的身手確實了得,若非是偷襲加上那意外的震動,自己一時難以取勝。呂競男想了想道:“如果還有伏兵的話,我們得安排點計策矇蔽對手。”

卓木強巴道:“要怎麼做?”

呂競男道:“方纔那兩個人是在爆炸響起時跌落下去的,他們的叫聲完全被爆炸掩蓋了,所以,上面的人並不知道我們已經抵達第十三座倒塔,我們只需要在這裡佈置下零星的槍聲,他們就會以爲我們仍被堵在第十二座倒塔和第十三座倒塔之間。”

張立喜道:“知道了,這個容易,就交給我來做吧。”很快做了一個簡易裝置,綁了兩把槍,設定爲每五分鐘間隔響兩槍,兩把槍響的時間也有不同,聽起來好像毫無規律一般。一切佈置妥當,九人才開始更加小心的向前邁進,越接近燈火的盡頭就越謹慎起來,誰知道對方在這裡伏下了多少人呢。

在第十六座倒塔頂端,看着延伸出去的一根鐵索,呂競男道:“這巨佛的十八條手臂相互展開,上下兩端的手臂間距較近,中間的手臂間距較遠,最底端的那隻手臂距離對面崖壁最近,當時便是從那裡踏上佛身的,此後一直是攀山壁到達上一根手臂,隨後通過塔頂的鐵索從佛像左邊的手臂通往右邊,然後再次攀山壁到上一根手臂,再通過鐵索從右邊又前往左邊,如此反覆而已。不過,最後第十七座倒塔和第十八座倒塔分別位於佛像兩端的最高兩根手臂,從十六座塔頂沿鐵索直達第十七座塔底,然後繞上塔頂,再由銅軸直達第十八座倒塔,本他們的火光就是在第十七座倒塔頂端終止,他們沒有過鐵索,而是不知道去了哪裡。如果要做好埋伏的話,這最後一座倒塔是非埋伏不可的。”

巴桑道:“那我們該怎麼辦?”

呂競男道:“一個一個的過去,儘量不讓鐵索發出聲音,只要過去了一個人,事情便好辦多了。我先過去,巴桑跟在後面,然後是張立和嶽陽,隨後的自己排序,明白了嗎?”呂競男清楚,亞拉法師身手了得,可是要說到打仗殺人,她還是更需要士兵。說完,小心的吊在鐵索下方,儘量不發出聲音的朝幽暗深處移去。而此時,那五位身心俱疲的武裝分子,依然在塔頂閉目養神,只需要聽一聽槍聲就可以了。

張立嶽陽手臂都有傷,攀鐵索過去最是困難,但總算過去了,嶽陽過來後,輕輕告訴張立道:“好像很久都沒聽見槍聲了。”張立道:“嗯,子彈打完了,槍自然也不會響了。”呂競男心頭一秉,他們沒有聽見槍聲,那麼敵人也沒有聽見,事情危急了。

她趕緊佈置道:“他們恐怕很快就會發現不對了,我們的人還沒有完全過來,在不清楚敵方人數情況下,不宜打草驚蛇。聽着,我和巴桑掩上去查看情況,這座塔也是外旋型的,張立嶽陽,你們到手臂根處去,用那繳獲的狙擊槍,凡是出現在樓道上的敵人,一定要阻擊。待會兒教授他們過來了,再讓他們配合我們行動。”

張立和嶽陽選了一處黑暗的地方隱蔽,用夜視鏡掃描周圍,張立道:“從外觀看,最後一座塔也和其它的塔一樣嘛,真不知道里面是什麼機關。”

嶽陽道:“唔,其餘的塔都是九層,七層不等,唯有這三座塔,一座六層,一座十二層,一座十八層,他奶奶的,我們回去再練個二三十年恐怕也過不了這最後一座塔吧。”

張立道:“咦?那是什麼?你看,第十八座塔的底端,好像還有一道鐵索。”

嶽陽道:“我看看。真是奇怪,難道這最後一座塔也不能通向這巨佛的胸腹部嗎?那鐵索竟然一直向下延伸。從這個角度看,恐怕這道鐵索是從最右上的手臂一直連接到巨佛左腳腳背的位置吧。”

張立道:“這些密教的傢伙,也太能玩花樣了,爬完十八條手臂不算,還想讓人從腳下再爬一千米上去嗎?難怪本那些強悍的傢伙也不願選這條路呢。”

唐敏和方新教授也都平安通過,槍聲卻在多吉過鐵索的時候響起,還未過去的卓木強巴和亞拉法師二人都望着對岸,火光一閃一閃的,槍聲像放炮仗一樣噼裡啪啦響個不停。卓木強巴道:“已經打起來了嗎?”亞拉法師道:“恐怕是多吉被發現了。”

卓木強巴道:“可惡,我們也趕緊過去吧。”

亞拉法師道:“可是,這時候過去很危險啊,等教官他們清除掉對面的敵人再過去比較安全吧?”

卓木強巴道:“但是,只留多吉一個人在鐵索上,他會更危險的。”說着爬上了鐵索,亞拉法師無奈,緊緊的跟在後面。

爬至了有三分之一的距離,就看見多吉岌岌可危的單臂懸吊在鐵索上,多吉看見卓木強巴二人也大叫起來:“不要過來,聖使大人!他們瞄準了我!他們瞄準了我!”

卓木強巴擡頭一看,只見遠處極近的兩點火光同時互閃,看來教官他們和敵人的距離已經非常接近,卓木強巴道:“沒關係,他們已經被制服了,你堅持住,堅持住!”

更近了,卓木強巴爲了看清情況,旋亮了燭帽,只見多吉右臉灰白色,左半邊臉血糊糊的一片,左肩完全被血浸透了,熱血還在如噴泉般不住的往外標,看來是手臂動脈被打中了。亞拉法師大叫:“別開燈!對面還有敵人!”同時快追了兩步,突然翻身趴在鐵索上方與卓木強巴面對面,伸手便要去摘卓木強巴的帽子,另一面,子彈已經無情的飛了過來,多吉在這時支持不住,鬆手下落,卓木強巴雙腿一剪鐵索,半身懸空去撈多吉。亞拉法師一把抓住了卓木強巴的燭帽,卓木強巴抓住了多吉的手臂,子彈從亞拉法師和卓木強巴之間擦了過去,事情都在同一時間發生。

亞拉法師扔掉燭帽,覺得臉上一熱,一股鹹腥味撲鼻而來,他心中暗道:“中彈了嗎?怎麼沒有痛覺?啊,不是我中彈了!”念頭一轉,亞拉法師在千鈞之際反手握住了卓木強巴的腳踝,而卓木強巴正在此時腿部劇痛,剛失去足以懸吊身體的力量,他和多吉兩人的力量一齊下墜,將亞拉法師也拉得翻下鐵索。如此,亞拉法師一手握住鐵索,全身懸空,掛着卓木強巴,卓木強巴捉住多吉,三人蕩在半空。

亞拉法師力量畢竟有限,三人的重力迫使他抓住鐵索的手漸漸滑脫,想要將下面兩人甩上鐵索卻是不能。多吉喃喃道:“放手吧,聖使大人,爲了我不值得。多吉能和聖使大人一齊來到這守候多年的聖地,已經很滿意了。”

卓木強巴道:“什麼值不值得,放棄自己的同伴來保住自己,我還沒有那樣的習慣。亞拉法師,你還支持得住嗎,我們要上去了。”亞拉法師吃力道:“快!快!”忽的頹然氣餒道:“不行了。”三人直接墜深淵。

敵人的第一槍是瞄準了多吉打的,呂競男和巴桑剛剛抵達出口附近,就聽見了槍聲,來不及細想,就準備從背後襲擊敵人,沒想到敵人竟然有五名,反而一輪掃射將二人壓制在出口內,上不了平臺。巴桑打得壓抑,一把抓起三枚手雷,同時拔銷扔了上去,方新教授和唐敏也趕到了,巴桑和呂競男準備從邊緣攀爬上平臺,張立和嶽陽在遠處策應,但從下往上看不見敵人,收效甚微。一時打得昏天黑地,槍聲齊鳴,百忙中嶽陽用夜視瞄準看了看鐵索上的情況,正好看見卓木強巴三人跌入深淵,嶽陽大叫一聲:“強巴少爺!”

耳邊的風呼呼的吹着,卓木強巴的身體呈自由下落趨勢,可以清晰的看見一座座燈火明亮的倒塔從身旁飛昇,“一切,都結束了嗎?不!這不過是一個開始,旅行途中的小小考驗!我還不能死!”

冷風一吹,卓木強巴清醒過來,他的神經變得比鋼鐵還硬,半空中控制住翻滾,猛的雙臂一伸,蝠翼展開,左右微微一晃,身體開始在空中平穩的滑翔。但是卓木強巴自己知道,要利用蝠翼在空中控制平衡絕非像滑翔翼滑翔傘那麼簡單,蝙蝠衫的面積畢竟只有一個人排成大字型那麼大,主要靠操縱者自身的控制能力,卓木強巴的滑翔極限是二十米高度,時間不超過二十秒,一旦超過這個時間,身體便不受控制的在空中翻滾。卓木強巴儘量將雙腿併攏,雙臂伸直,腦子裡都是訓練時教官的提醒“兜住風,控制住!卓木強巴,兜住風,手繃直!別彎!”

只聽身後亞拉法師道:“好樣的,強巴少爺!”卓木強巴知道亞拉法師也打開了蝠翼,但是不敢回頭看,也不知道多吉怎麼樣了,剛纔三人同時跌落,但是沒有聽見多吉的呼喊,事實上,誰也沒有呼喊一聲。

不知道在空中滑翔了多久,卓木強巴感覺自己好像已經超越了極限,總之是不止二十秒,然後突然感覺到手臂觸碰到什麼東西,來不及細想,一把抓住了那似乎可以抓住的東西,抱緊之後,發現自己抱着的是一根斜向下的粗鐵索,不知道通向哪裡。再看四周,自己似乎跌落到第二,四座倒塔之間,相距各有兩百來米遠,與佛像也距數百米遠。腳下黑暗處似乎有人“喲”的叫了一聲,聽聲音似乎是多吉。

卓木強巴向下滑了數米,聽亞拉法師道:“強巴少爺,你也抓住了嗎?”

卓木強巴道:“嗯。”

多吉在下面道:“太好了,大家都沒事,謝謝你,老法師。”

卓木強巴喜道:“你沒事嗎?多吉。”

多吉道:“嗯,老法師抓住了我。”原來,剛剛掉落的一瞬間,亞拉法師射出飛索,將多吉的揹包牢牢攝住,然後展開蝠翼,總算在即將失控時抓住了隱蔽在空中的鐵索。卓木強巴心頭一驚,吊着一個人還能熟練的操縱蝠翼,他實在驚異於亞拉法師的能力。

卓木強巴問道:“這條鐵索是豎向的,它到底通向哪裡?”

亞拉法師道:“不知道,我們先滑下去看看吧。”

這一滑足足滑了十餘分鐘,就在卓木強巴認爲這鐵索沒底時,他們抵達了一處小洞穴,洞高三五米,平地面積不過百米,洞口向內縮小,裡面被鑿出一條通道,與山壁相通。

腳踏實地之後,亞拉法師點亮炷帽,和卓木強巴二人先將多吉的血止住,卓木強巴自己則僅是擦傷,血已經乾涸了。隨後法師纔看了看周圍的環境,洞穴內壁光滑,在石壁上好像刻着一行字,亞拉法師認識其中一部分,連起來心中一驚。卓木強巴則趕緊與教授敏敏他們聯繫,沒想到通訊器沒有任何反應,卓木強巴擺弄半天,心頭焦急起來。亞拉法師道:“恐怕不行,峽谷的這頭巖壁似乎對無線電信號有干擾,越靠近石壁信號就越弱。我們下滑的可能有一千……不,不止一千米,這麼遠的距離,他們是接收不到信號的。強巴少爺,你先來看看這些文字,你看看是什麼意思?”

聯繫不上教授和敏敏,卓木強巴不知道他們的情況如何,突然有六神失落的感覺,待他看見巖壁上的刻字,頓時魂不附體,手足一陣冰涼。他一字一頓的翻譯過來道:“通過十八……什麼堂,的勇士,將要,接受,真正的,考驗!”

卓木強巴絕望的扭頭望向亞拉法師,亞拉法師兀自懷疑的問道:“怎麼樣?是不是說前面十八座倒塔都不算,這裡纔是真正的考驗?”卓木強巴艱難的點點頭,亞拉法師依然不信道:“不會吧?會不會是我們認錯了,這些字有別的解釋?這不可能是真的吧?開,開什麼玩笑!”

多吉道:“這和直接落下峽谷又有什麼不同,只不過更加痛苦而已,這……這簡直!”

卓木強巴背對着光,良久的看着崖壁上的刻字,終於,輕輕道:“多吉,你現在感覺怎麼樣?還能走嗎?”

多吉看來看不再滲血的傷口,點頭道:“嗯,好多了。”

“那我們走吧。”卓木強巴轉過臉來,半邊臉在燈光的映照下,那刀削一樣的容貌竟是如此堅毅,那輕淡的聲音顯得如此從容,自信。看着前方洞穴中的一片黑暗,卓木強巴舉步跨入,就像回到了自己家裡一般,沒有絲毫猶豫。亞拉法師喃喃道:“強巴少爺……”

第十七座倒塔頂。

六人衣衫盡有破損,不過槍聲已停,唐敏默默的看着鐵鏈的另一頭,嶽陽蘊着淚,張立白着臉,最後還是由張立將呂競男拉到一旁。呂競男臉色很快也變了,她揪着張立的衣服說了些什麼,最後也踉踉蹌蹌的鬆開了手,然後是巴桑,他的眉頭皺成川字型,拳頭捏得咯咯響,方新教授嘴角翕動,但什麼也沒說出來。五個人在唐敏後圍成一圈,眼色黯淡,但誰也不敢先開口,唐敏轉過頭來,她的頭髮有點蓬亂,臉上也多了幾點血珠和一些烏青,她問道:“爲什麼法師他們還沒過來?不是已經發了信號了麼?”

方新教授實話實說道:“這裡的磁場混亂,通訊信號受到嚴重干擾,說不定他們也在某個地方給我們發信號呢。”但他明顯底氣不足。

看着那張毫不知情的瓷娃娃臉,多希望她永遠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現實是殘酷的,張立終於結結巴巴的說了嶽陽所看見的情況。唐敏一愣,目光空洞的略帶嗔怒道:“現在可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哦。”她看了看五人的臉色,腦子裡嗡的一響,天地之間突然失去了重心,空氣流動着幻覺的色彩,她好像失去了靈魂一般,臉色白得如古墓女屍,“不會的,你們騙我……你們騙我……不會的,強巴不會有事的……”她一步步向後退去,後面就是萬丈深淵,張立大叫道:“別退了,後面危險!”一個箭步衝了上去,抓住了唐敏,只見唐敏兩眼一白,竟然昏死過去。

當唐敏再次睜開眼睛,無神的看着黑暗,低聲道:“爲什麼,會這樣?”

嶽陽道:“你不要多想,他們,他們只是掉下去了,或許……或許掉在下一層倒塔上,也說不定……”但這十八座倒塔,由上至下,間距是越來越大的,從上面掉下去能落在下一層塔頂,根本沒有可能,而且,他們也返回尋找過了,當然,尋找範圍到第十二座塔前終止。

張立道:“強巴少爺身手了得,這高度……這高度……”說了兩句竟然哽咽了,再也說不下去。唐敏淚眼盈眶,失魂落魄道:“你們,不用……安慰我。”掙扎着要站起來。

呂競男怕她想不開,衝過去拎住她一搖,聲色俱厲道:“夠了,別表現出一幅怯懦的樣子!強巴一直把你留在身旁,把你帶入這樣的訓練營,你也因該知道他想看見的是什麼!他希望你堅強,自立,能成長爲一名真正的探險者,像你哥哥一樣!如果今天他真的遇上了不幸,恐怕他也不希望你陪他白白去死吧。他最大的願望,是尋找到帕巴拉神廟,去看一看那隻在他夢中,讓他魂牽夢繞的戰獒啊!如果你真的愛他,就該把完成他的心願當作最讓他欣慰的事吧!而且——”呂競男鬆開手,目光投向深不見底的黑暗中,堅定道:“我有很強的感覺,他們並沒有死!”

“啊!”張立驚詫的一聲呼喊,其餘的人也都很吃驚,教官憑什麼這麼肯定。最後一句話起了很大的作用,唐敏那死灰色的眼睛又泛起了希望的光芒,雖然她感到這件事十分渺茫,可是呂競男自信的目光給了她新生的希翼。

呂競男道:“嶽陽把你看見的情況再仔細說一遍。”

嶽陽又將他看見的亞拉法師三人首尾相接掉落鐵索的情形複述了一遍,呂競男道:“他們三人是同時跌落的,而在最下面的是多吉,而當時你們有聽見什麼呼聲嗎?”

當時亂作一團,這邊槍聲不停,誰還能注意到有沒有什麼人呼喊,大家都搖頭,呂競男道:“這就對了,如果他們是被槍擊落的話,就算意志再堅定也會因痛而發出聲音吧,而在這個相隔數米都能聽見別人呼吸聲的地方,這個距離我們又怎麼會聽不到呼聲呢。也就是說,他們不是被槍擊落的,或許是因力量不支而失手落下的,掉下鐵索的時候,他們並沒有受傷,頂多只有多吉一人受傷而已。”

衆人靜靜的聽着,掉下鐵索時有沒有受傷和強巴少爺他們是否還活着有什麼關係呢?只聽呂競男道:“如果說他們沒有受傷的話,他們完全可以在狹小的空間內穩住身形,進行短距離滑翔!”衆人這纔回過神來,蝠翼!每個人都穿着蝠翼啊,這些救命的東西,只有在關鍵保命時纔會想起,平日完全被大家忽略了。唐敏雙眼充盈着淚花,這次是激動的淚花。

呂競男最後道:“雖然不知道現在他們在哪裡,但說不定我們很快又會在這巨佛身體的某一處匯合。所以……我們只有前進!”她好似一個長輩般看着唐敏,捋過她蓬亂的頭髮,放低了聲音道:“不要放棄啊……”唐敏使勁點了點頭,將所有酸楚都堵在喉裡,嚥了下去,睜着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感激的看了看呂競男,又將目光投向幽暗深處,目光迷離處,一片悽婉,身體又晃了兩下,呂競男趕緊攙住她。

這隻六人的隊伍又開始緩緩的前進,他們清楚,攀過本留下的繩索,又將踏上一條完全未知的路。嶽陽看了看唐敏,小姑娘默默的整理着揹包,準備攀繩,每一個動作都顯得沉穩有力,似乎已將悲痛轉化爲力量,他心中略安:“鼻涕公主漸漸成熟起來了,有希望和陷入深深的絕望差距真是大阿,哪怕那希望小到不可思議的程度。不過,教官在肯定強巴少爺他們沒死的時候,那不經意流露的失望是怎麼回事?難道說這只是針對敏敏小姐的一個善意騙局,還是說因爲別的什麼原因?”

洞穴幽暗深長,皆爲直徑約兩米的圓形通道,快要頂到頭頂的崖壁讓人感到氣悶和壓抑,洞穴內佈滿一種類似植物根系的東西,柔軟卻堅韌,只有玉米穗粗細,纏繞交織在一起,將洞穴內壁完全的覆蓋着。亞拉法師伸手攀折,竟然找不到這些根系的頭,好似從石壁中長出來的。燭帽的光照得人和根系的影子長而搖曳,像幽靈一般不住扭動。

剛入洞口,便進入了蟻穴一般的迷宮之中,說是迷宮又不像,倒頗似生命之門的地下排水系統,在這無數環形迴路的通道之中,左手法則根本派不上用場。走了一段時間之後,才漸漸沒有了環形迴路,而圓形通道則開始變長變寬,無數的小圓管通道又彙集成更大的圓形管道,在試過幾次由大通道轉入小通道最後走進死衚衕之後,卓木強巴他們肯定,必須順着大通道前進,而那些小通道就像樹葉的經脈一樣不住往大通道彙集。在通道彙集的地方,形成大小不等的石室,從石室的諸多開門能通往不同的通道,唯一讓他們擔心的機關並沒有出現在石室中,如此走了十幾分鍾,總算看到了向上的路。

攀過繩索的六人,首先看見的便是一地枯骨,就像誰打翻了一籃子胡桃,顱骨,手骨滾得到處都是,此外便是被炸崩的石屑。與本他們不同,方新教授等人都知道這是在巨佛的口中,看着在山壁上鑿出如此巨大的一個天然停車場,已經讓人無比震撼了,而這些足以將整個停車場鋪滿的如山屍骨,在幾十根劇烈燃燒的燃燒棒火焰下,又顯得如此詭異。良久,方新教授才發出詢問道:“這裡,究竟發生過什麼?”然而,沒有人能回答他,只有黑洞洞的攝像頭無聲的記錄着這一切。

六人往前走了幾步,終於在那宛如天界之門的巨大宮門前被徹底震驚,那三重有如天宮的紅帷建築如此威嚴,展示着它們不容世人所瀆視的神聖與高貴。那滿牆的飛天,夜叉與諸神佛,更昭示着這建築崇高無可替代的地位。在門前震懾許久,呂競男才下令道:“進去吧。”

六人小心的翻越屍山,落腳處,總要發出令人心驚的骨擦音,這些屍骨在門口堆積最多,由門向內,則形成一個長長斜坡,今天思來,當初不知道多少人在門後哀號,渴望生還,那宏偉的巨門竟然成爲斷了他們生唸的地獄之門。讓他們不可思議的是,門後竟然就是一個大殿,大殿正中似乎該有五尊佛像,不過如今佛像早已崩壞,只剩下五個大石基座,正中一個,還有四角四個,屍流從基座處分開。

方新教授略有了解,這門後的大殿因該是金剛殿一類,類似中國的門神,在佛教中用來鎮守寺廟,通常只有兩尊金剛,而這殿中竟然有五個基座。呂競男看了看混合在屍堆中殘缺的佛頭,依稀逐一辨認出來,不動明王,降三世明王,軍荼利明王,大威德明王,金剛夜叉明王,心道:“這是五大明王法身啊,是被屍體生生擠倒的?不,這是人爲破壞的。這裡這麼多人,他們究竟是些什麼人?爲什麼死在這裡?是來進攻聖地的異教徒嗎?不,從來就沒有聽大師說起過啊。”

穿過金剛殿,來到下一間大殿卻不是普通佛教的正殿天王殿,裡面供奉的也不是主尊,從基座看竟然有十二座之多,圍成圓形,呂競男心中默唸道:“或許是十二宮尊像殿,四周因該是大輪迴金剛轉輪。”扭頭看去,牆壁果然有插放轉輪的銅軸,只是五米來高的巨大轉輪已經被剝離,去向不知,估計還埋在這些屍骨堆中吧。那些身高十幾米的巨佛如今裂成碎片,和屍骨混在一起,更別說珠纓寶幢,幡蓋帷帳,早已化作飛灰飄散,一想起這些,呂競男沒來由的一陣心痛。

直至第三殿屍骨才稍有減少,在地上鋪了薄薄的一層,但要踏上沒有屍骨的空地,卻是不能,這座殿面積較前兩座殿稍大,主要是長度加深,兩邊各有十四石墩,牆面的厚石灰層剝落,原本的諸佛畫像就如被搓洗過的油畫。“或許是二十八宿宮吧。”呂競男想。

第四殿因該是主殿,連巴桑也看得出來,這座殿堂高大恢宏,氣勢不凡,十八根四人合抱大石柱就像十八個巨人直立殿中,聳天入雲的藐視衆生,中央的主座臺基便有近百平米,當時的主佛一定很大,四周還有四個臺基,佔地皆不少,方新教授認爲,那因該是四大守護天王的座臺。被華麗的殿堂所吸引,竟然讓人一時忘了腳下的屍骨,目視完整個大殿後,他們才發現,這座殿內的屍骨又比第三座殿多了些。巨大的佛頭被劈裂爲兩半,僅剩沒有臉的後腦勺,身體其餘部分也都裂爲碎塊,深深的掩埋在屍骨堆中。

方新教授從屍骨堆中將腿拔出來,奮力的向前邁出一步,一個尖銳的東西劃在他的褲腿上,教授一擡腿,將兩具半截的屍骨給帶了出來。只見一截手骨握着五股杵,深深紮在另一截胸骨上,從這兩截屍骨的姿勢看,明顯屬於兩具屍體。這一意外發現,讓方新教授注意觀察起原本刻意迴避的屍骨羣來,他赫然發現,這些屍骨竟然呈羣毆狀態,手持金剛杵,金剛鈴,護摩勺,金剛撅等各種法器刺殺對方,有的法器深入骨質,一直插穿胸骨和背脊,那需要多大的力量才能做到啊!還有的屍骨雙手搭在一個巨大的轉輪殘部上,可這座大殿根本沒有轉輪,難道是從第三座大殿抱過來的嗎?方新教授想起那些五米高的巨大轉輪,那又需要多大的力量才能做到啊?數百上千年前發生的事情,根本就是不能妄加猜度的,方新教授能做的,只有將這些牢牢的攝入電腦裡。

通過仔細觀察,嶽陽也有了新的發現,一些小的飾物散落在屍骨之中,看上去數量還不少,他隨手拾起一塊黃銅片,銅片內竟然用雕刻手法刻了一尊佛像,歷經悠然歲月卻沒變形,看了看這佛像,嶽陽將銅片納入口袋。

屍骨中有不少器物,第一個注意到這點不是嶽陽,而是呂競男,有八吉祥的食子盒,曼達盤,摩尼轉,扎馬如,鉞刀,三股杵,五股杵……各式的法器都有。呂競男也早注意到了這些保持廝殺狀態的古屍,但她所知道也並不比她的隊友多多少,同時,她以自己的目光有着更驚愕的發現:“這些碎骨,有的被砸碎,有的被拋擲的法器貫穿,還有的姿勢更加令人匪夷所思,這滿殿的古屍恐怕隨便一個在世,自己都不是他們的對手,這些人,死前都因該是非常可怕的高手啊,難道他們都曾是聖煉堂的勇士?爲什麼要相互廝殺?爲什麼死前要毀壞法壇和祭臺?這本該是他們用自己的生命去守護的啊!天!這失落的聖煉堂,究竟發生了什麼?恐怕亞拉大人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吧?”

這中心大殿像四面八方都有開門,每一個側殿方新教授和呂競男都去瀏覽了片刻,佛像盡數被毀,或許有的石像身體還被當作了武器,隨便哪間大殿都是屍骨滿地,一片狼藉。在中心天王殿的三道門後,中門是一個大法堂,除了石柱別無它物,是講經說法的地方;法堂後估計是轉經殿,不管什麼書籍,放置千年也早就毀了,教授是從地上一些朽木屑推斷出來的;此外還有許多小型偏殿,只是石佛盡毀,無法辨認,估計是毗盧殿、藥師殿、三聖殿、彌勒殿、觀音殿、韋馱殿一類,雖說這個宗教不完全信佛,從這些殿堂架構估計和佛教有所聯繫;左右兩道門皆連着一個禪堂,是持念靜心修禪的地方;禪堂外便是這宮殿的外重,直上二重。二重殿便簡單許多,除了中央有一間佛殿外,周遭一圈都是小型房間,也根據等級不同有大有小,看來就是密教徒的禪房了,在靠近山壁根處有一間香積廚,古代的巨型爐竈還略有形態。後面還有一間古怪的房間,裡面什麼都沒有,僅在兩米來高的牆上有幾個小孔,考證了半天,方新教授認爲,這是間浴室,如果說水是從小孔流出來的話,這還是淋浴。只是他怎麼也想不明白,古人是如何才能將水引入這裡的,如果說黑暗峽谷底部有水的話,這裡可是相距好幾千米。

三層之上,看來是更高位教徒的居所,房間都經過了很好雕飾和粉刷,石壁上依稀可辨的獸紋殘型和牆壁上大塊大塊的厚石灰就是證明。中間大殿上有一個巨大的臺階型石架,看起來是祖師堂一類的,祖師堂背後又有一間巨大的殿堂,像是一個巨大的講經堂,偏門內像是存放高級經卷的藏經閣,不過木架崩壞成屑,經卷則全無蹤跡。方新教授知道,那些古藏的羊皮經卷,內容用的是金水銀汁寫成,就算化成灰,也該留下一些灰漬,教授看了看稀少的屍骨,這裡的打鬥不如下面大殿的激烈,或許經卷被轉移了吧?教授暗自猜想。

整個三重大殿外圍都留下了巨大的上下顎支架,因該都是放置大法輪經輪的,宮牆,外廊,石柱和欄杆都被染成藏袍常見的深絳紅色,只是被衆多屍骨環繞,更像乾涸的血跡的顏色。順着本他們留下的路標火炬在大講經堂背後發現直通崖壁的通道後,方新教授等人毫不猶豫的鑽進了昏暗狹小的通道,這座宏偉宮殿的內部遠沒有它外表看上去那麼華麗,誰也不願意對着如山的屍骨多看幾眼。而那些做引路標的燃燒棒,本他們不得不留下,否則他們自己也會迷失在黑暗之中,找不到出路,因此沒有人會去動那些火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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