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山腳,晨光微曦,滿山煙嵐尚未退去,微光中,白依涵緩緩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牀上,坐起身來,神情不由的黯淡下來。正無神,迎面跑來一少女,少女秀雅絕俗,自有一股輕靈之氣,說不盡的溫柔可人。雙目紅腫一頭就撲進了白依涵的懷裡“娘,哥哥怎麼還沒回來,都已經三天了……”說着說着武歆兒又忍不住落淚了。
“歆兒別哭…你哥會找到的…一定會的…”白依涵安慰道,只是這聲音隱隱透着顫音。已經三天了,任憑族人怎樣尋找,子風都毫無音信……
屋外突然想起了腳步聲,“子風哥,有消息了麼?”門外跑進來的少女也滿含焦慮之色,急聲詢問道。少女後面跟着一剛毅的男子,高大威猛,目光中也透出詢問之色。白依涵雙目無神,悵然的搖搖頭。
“唉…弟妹不必過於憂心,子風吉人自有天相,肯定會找到的。不曾想,我才離開家幾天,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唉…”
“白嬸,子風哥哥怎麼還沒找到啊。”白依涵摸了摸少女的頭:”歆兒,陪着紫嫣出去玩吧。”說完舉步和男子來到外堂。
來者是武家莊武飛鳴,是失蹤的子風的二伯,跑進來的少女是武紫嫣,是武飛鳴的女兒,自小和失蹤的武子風一起長大,所以關係很好,得知子風失蹤,也是焦慮不已。
“三弟那邊知道這消息麼?”武飛鴻問道,白依涵搖了搖頭:“飛塵已經去了五天了,哪裡會知道,我已經差人通知飛塵馬上回武家莊。只是,只是,談何容易啊。反是子風到底會去哪裡?會不會,會不會……”講到這,白依涵忍不住掩面而泣。
“弟妹無需多慮,也許子風是一時之間迷了路,找不到回來的路而已,沒什麼大礙的。倒是三弟,馬上就能籌齊藥方,治癒子風的頑疾,卻發生……三弟知道後還不知會怎麼樣呢…”武飛鳴嘆息道。
“冰靈果,哪裡是這麼容易就得到的,除非青雲宗會忘記當初的發生的……要不然飛塵早就回來了,可是現在子風都失蹤了,這冰靈果要來又有何用啊。”白依涵欲言又止,當初的事情,青雲宗怎麼會冰釋前嫌,那可是讓青雲宗蒙羞的事啊。
白依涵雙目朦朧,多少年了,爲了救治子風的頑疾,當初把哥哥偷偷送給自己的玄陽玉佩拿出來,才尋得一位退隱名醫出手,得此藥方。子風出生時,家族正危機重重,子風爺爺武天傑當年一氣之下,不滿嫡長子武天魁的囂張跋扈,爲保護自己的女人,廢了武天魁的雙腿,惹得滔天大禍。
武家震怒,欲致武天傑於死地,子風奶奶萬般無奈,自刎謝罪,後來廢了武天傑的經脈,才使得事件平息。不過武天傑一脈被貶出武家嫡室,在遷出武家的過程中又遭仇人追殺,這也是爲什麼武家沒有派人救助的原因。
天傑一脈被貶出嫡系之後,從此以旁氏自居,青山綠水,草叢蛙鳴長相爲伴,原本可以依賴的親朋好友,皆如驚弓之鳥,四散離開。如不是子風二伯母是青雲鎮鎮主之女,想來這一安寧的棲身之所也蕩然無存了。如今日子以一種平和的格調平緩的敘說着,對當年的繁華生活已經別無所求,又逢子風妹妹歆兒出生,白依涵只想和家人安穩的生活。對於那些之前的追殺,也早已塵封在心裡……
外面隱約聽到cao練場上呼喝的聲,還有一個月就是青雲鎮三年一度的狩獵大會,白依涵起身來到子風躺過的牀前,摸了摸的牀上的枕頭,多少年了,多少次了,每當那個嬌嫩的聲音在自己耳邊響起:”娘,我想修煉,我要變強…我要像父親一樣保護你們”,“娘,爲什麼我沒辦法修煉”,”爲什麼大哥和二哥,叫我廢物…”,”爲什麼他們總欺負我.”“娘,娘,娘,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這些聲音像夢靨一樣,糾纏着白依涵,讓她多少次在夜深人靜,月曉風清的時候悄然落淚。
“不能修煉,在這個尚武的世界裡,已經被無情的拋棄。難道連這僅有的生命,也要剝奪麼……子風,你到底在哪裡啊,飛塵,你快點回來吧,我快撐不住了”白依涵心裡無聲的呼喊着,任憑兩行清流在臉上**辣馳騁,在地上灼出一滴又一滴無聲的嘆息。
武飛鳴拉着武紫嫣的手向房外走去“你子風哥哥怎麼會突然失蹤呢?失蹤的前幾天子風和誰在一起?”武紫嫣,眨了眨明媚的雙目,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她也感到奇怪:"那天子風哥哥臉色很好,還說要帶她和歆兒出去釣魚……後來後來,就在路上碰到了大伯家的兩個哥哥:武子明和武子墨,他們在一起不知道說了什麼,子風哥哥就讓我們回去,我們沒跟着,之後子風哥哥晚上就沒有回來,就聽到子風哥哥失蹤的消息了......”
武飛鳴雙手不覺得緊了緊.紫嫣見父親面色陰沉,似有察覺。“爸,會不會是大伯家的哥哥,是他們把子風哥……?”
武飛鳴未等紫嫣說完,就呵斥紫嫣道:“不得胡說,武家莊向來團結一心,怎麼會發生這等事情.....”
“可是,可是,子風哥哥就是和他們見面之後,才.......”紫嫣被父親訓斥,不滿的牴觸到。
“好了,不要在說了,此事就這樣,現在一切等子風找到後自有辯駁,你就不要亂猜了。”說完武飛鳴揚了揚手,一臉很不耐的樣子,舉步離開,待的看不到紫嫣時,臉色才烏雲密佈:大哥,你養的好兒子啊!
武飛鳴大哥,也就是子風的大伯,有兩個兒子。長子子明是前妻孫氏所生,孫氏後來不幸遇難,被仇敵所殺,一歲就沒了母親,這也是大哥如此偏袒他的原因,又何況,這些年大哥將家中大小事宜全扛在肩上,沒時間照顧他,便事事皆依他的心意而來,即使做錯,也不忍心過重責罰,畢竟虧欠亡妻太多。以致子明這些年愈來愈飛揚跋扈,目無法紀,可修煉確飛速上升,不得不讓人又恨又愛。
二子武子墨,是大哥續絃陸雪蘭的兒子,陸雪蘭出自商賈之家,平時精打細算,現在負責武家莊財務的管理,倒也井井有條。子墨今年14歲,子明大子墨2歲。子墨成天跟在哥哥,倒是不顯山不顯水的。雖說是武者中期級別,但是比其哥哥子明武師初期確實相差太遠......不足爲慮。
武飛鳴邊走邊想,不覺接近了*練場,遠遠望見子明,子墨,面色不覺又暗了幾分,連招呼也沒和正在訓導的武浩然打,就來到了子明,子墨身旁...
話說,那一天,天朗氣清,惠風和睦,林海聲聲,松濤陣陣。歆兒(子風的妹妹),紫嫣(二伯武飛鳴的女兒)打算一起到後山的小溪去捉魚,子風左右無事,便和他們一起。纔剛出武家莊不久,就碰到了子明,子墨(子明,子墨是大伯武飛鳴的兒子),紫嫣和歆兒對二人本沒好感,便佯裝未見,子風更是提不起興趣,可是他們不開口,不代表有人會沉默。
“喲,這不是子風,歆兒,紫嫣麼,你們要去什麼地方?要不要堂哥我保護你們啊?”子明嬉皮笑臉的問道。
“誰要你保護,我已經武者中級,這附近又沒什麼妖獸,別耽誤我們時間,歆兒,咱們走。”紫嫣拉着歆兒就要走,子明不依,擋在路前。
還未等紫嫣破口大罵,子墨便拉着子明的手:“哥,快走吧,別忘了咱們還有正事。”“哦對對,還要去採冰靈……。”子墨一把捂住子明的嘴,惱怒的瞪着子明一眼。
冰靈?冰靈果!子風心中瞬間掀起了滔天巨浪,呼吸開始粗重,如果,如果有冰靈果,那麼自己就可以修煉了,父親這些年也用不到四處求人問詢。雖然飛塵夫婦從沒在子風面前流露出一絲一毫的疲倦之色,但是夜裡時有時無的嘆息聲總是輕輕地擂打着子風人內心最柔軟的心田,而今,這樣的困境馬上就要結束,怎麼不會讓人欣喜。子風原本平淡無奇的雙眼,瞬間充滿了希翼,連最起碼的懷疑都拋卻的一乾二淨。
子風理了理思緒,迫不及待的詢問:“不知大哥去找什麼東西,小弟因爲不能修煉,平時看一些閒雜的書籍,對草藥還是有點了解,或許可以幫到大哥的忙的。”
“真的麼,我正愁找不到人,沒想到子風你對藥草那麼瞭解,那就和我們一起去吧。”子明很是爽朗的答應了。
“哥,那不行,不是說好了,就我們麼,這件事誰也不能告訴,你怎麼,怎麼……”子墨不悅道。
“好了,別說了,子風也不是外人,那我們走吧。”子明見目的已將達到,擡腳就朝前走去。
子風回身對歆兒,紫嫣略有歉意的講道:“歆兒,哥有點事,今天不能陪你們,明天再一起去,好麼?”
歆兒扁了扁嘴,一臉不情願的樣子,嘴上卻說:“那好吧,不過哥你要早點回來,不然娘會擔心的。”子風應了一聲,就慌忙跟了上去。
“子墨哥,你們是不是有冰靈草的消息啊?”子風忍不住,小心翼翼的問道。
“子風。你果然聰明,知道我們要去找冰靈草,不過,一定不要告訴別人,找到冰靈草,哈哈,馬上就能到藏書閣換取一套黃階高級功法,那我在狩獵大會上肯定會大放異彩。”子明不無得意的說道。
“子明哥,冰靈草能不能給我一點,你也知道,我這病,就差冰靈草就能治癒了。”子風滿懷希望的問道。子明略作遲疑,還是答應了子風的請求。於是,一行三人,快速的向遠處前行。
良久,來到一處山腳之下,子風不禁愕然。只見,山上一片荒蕪,片草不生,土壤微微發紫,與周圍樹木蔥鬱,流水交錯的景色,格格不入。溫度也略有些燥熱,子風感到身體有一些異樣,疑惑的望了望子明二人:“傳聞,冰靈草生在嚴寒之地,汲天地之寒爲養,這裡氣溫這麼高,怎麼會有冰靈草呢?”
“子風有所不知,萬物相生相剋,有毒蛇的地方,必有解毒的藥草,物極必反,又怎麼能確定此處沒有冰靈草呢?”子墨注視着子明,侃侃而談,似乎是已經準備好了措辭。
子風壓下滿腦狐疑,跟着二人往山上走去,隨着高度的增加,溫度也越來越高,子風的身體也越來越熱,似乎有一種力量要從血脈中衝破,體力漸漸開始不支。其實剛纔在趕路的時候,子風已經儘自己最大的努力方纔跟上子明他們的腳步,這纔剛到山腳,沒來得及休整,就又要登山,若不是心中也是按捺不住,子風也不會這麼着急就往山上走了。
走了不知多久,腳下的沙石赫然變成了紫褐色,散發出一種妖豔的顏色,土壤中的植物已經蕩然無存,視線裡也只剩下一種顏色,子明和子墨似乎早已預料,腳步依然不緊不慢。
子風望了望前方,熱浪已經讓空氣都有些扭曲,汗水滑過臉頰,在落地之前就已經泯滅。走了也不知多久,透過眼簾,隱約看到前方有一塊顏色紫紅的巨大石頭橫亙在遠處。
“到了,到了,就是這兒了,子風快點過來。”子明欣喜的招呼着,子風擦了擦汗,壓下身體的不適,快步走了上去。
只見,子明繞到巨石後面,在一個不顯眼的地方,有一個黑黢黢的洞口,洞口涌出一陣陣的熱流,撲面而來。子風臉色紅漲,身體因爲壓制而有些顫抖,可是他心裡比誰都渴望,當一種希求壓抑十幾年而不能實現,在希望觸手可及時,一切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此時子明本打算花費一些口舌把子風騙進去,誰知子風話也不說,一頭就鑽了進去。子明會心的對子墨笑了笑,慢慢的跟了上去。
洞中並不黑,視線裡微微有些紅光,只是溫度和洞外儼然不能相提並論,衣角都有股發焦的味道。腳下的岩石已乾燥成粉,踩在上面鬆鬆垮垮,似乎要深陷其中。子風踉踉蹌蹌的往前走去,經脈有種撕心裂肺的疼痛,比之前發病時要疼上好幾倍,子風緊咬牙關,目不斜視,就這樣也不知道走了多遠,嘴角乾裂,頭髮焦枯,似乎只要那麼一點摩擦,就會燃燒起來。
子風回身望了望,子明,子墨早已沒了蹤跡,子風此時才察覺到事情有些蹊蹺,不過已經沒有辦法了。洞中的紅光十分明顯,在眼際中勾勒一道又一道玄妙的曲線。
子風雙手扶着滾燙的巖壁,身上嚴重的灼傷感已經開始讓雙目迷離,整個視線都朦朦朧朧:子風似乎看到了母親在廚房裡做菜,歆兒悄悄的溜了進去,偷偷的拿起了一塊肉放到嘴裡,卻被燙的呲牙咧嘴,被母親發現,忍不住親暱的打着歆兒的小手;看到了父親,在房頂打坐,陽光照在身上,煞是好看;還有自己,手捧着一本《殘刀斬天》,看的津津有味……一切似乎很短暫,只是這一瞬間就是永恆。
經脈撕裂的疼痛讓子風剎那間清醒,彷彿有億萬只螞蟻要咬破自己的經脈而出,子風痛苦的在地上打滾,一個不慎就順着地勢,滾到了洞底,之後便沒了知覺。
過了好久,子風掙扎着醒了過來,眼前一片深邃的紫紅,溫度高的已經令人髮指。周圍空間很大,呈現一個球體,而之風身在其中。身體的疼痛已經麻木了,衣服破爛不堪,沾染了不少血跡.子風想要站起來,可是身體一動就撕心裂肺的疼。
目光看向巖洞中央,地上自然拱起了一個土臺,土臺上,有一株藥草,這是怎樣的一株植物啊,整株枝葉琉璃般渾然天成,散發出清澈的紫紅,增之一分則嫌妖,減之一分則嫌淡,葉片呈幾何的六邊形,邊角鑲着一圈明亮的光圈,而在那枝葉嘴上端,一枚紫金色的果實正驕傲的搖擺着……
子風癡了,用盡最後的一絲力量,從地上爬了起來,腳步蹣跚,艱難的向中間移動,忘記了傷痛,忘記了時間,忘記了所有的一切,似乎有一種聲音在召喚自己,再沒有其他,只有眼中的果實在視線裡越來越大。
終於,顫巍巍的雙手伸向那咫尺的距離,在即將觸摸到葉片之時,整個空間的熱量都狂躁了起來,似乎要吞噬周遭的一切,狂風大作,子風就是其中的一葉小舟,左右搖晃。但子風面無懼色,沒有一絲遲疑,緊緊地抓住了藥草的根莖,轟的一聲,子風的衣服,眉毛,頭髮,都燃燒了起來,隨之又是一股鑽心的疼痛,一路從手掌追殺到心臟.
在外人的眼中,子風現在是一隻烤熟的鴨子,全身通紅,隱隱有崩潰的跡象.子風此時也清醒了過來,濃烈的恐懼感充塞自己每一根神經,可是自己的身體已經無法控制,眼望着就要灰飛煙滅,子風惱怒的看了看掌心的藥草,彷彿用了一個世紀的時間,把草藥拔了出來,又一把塞在了自己的嘴裡,之後就昏倒在地。
期間,整個洞中的熱流隨着紅光發瘋一樣不斷衝撞這子風,而當根莖脫離土臺的那刻,洞裡瞬間暗了下來,所有的紫紅的光芒在一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隨後一聲轟隆的巨響,整個紅巖山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