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導,你什麼時候醒的?”馮浩立刻跨到她牀前,驚喜問道。
“局長出去的時候。”南雲說,目光與萬山隔空相接,纏在一起。
“你居然偷聽我們說話。”馮浩說。
“這不正好嗎,省得你們再重複一遍。”南雲說。
“嘿!你可真行!”馮浩說。
“別廢話了,先給我點水喝。”南雲說,“嗓子都冒煙了。”
馮浩趕緊倒了杯水端過去,扶她半靠在牀頭,把水遞給她。
南雲接過水,咕咚咕咚灌了一氣,把水杯還給馮浩。
萬山看她喝得痛快,也覺得口渴,說,“給我也倒一杯。”
馮浩隨手把南雲喝剩下的遞過去,“給,南導的福根,賞你了。”
萬山也不計較,一口喝乾了,讓他再倒一杯。
南雲虛弱地喘息着,目光始終在萬山臉上。
大難不死,睜開眼睛還能看到想見的人,真好!
“來來,一人一支命根子。”馮浩遞完水遞煙,殷勤備至。
三人點了煙,一口氣吸掉大半根,終於徹底活了過來。
“你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的?”萬山問南雲。
“哪哪都不舒服。”南雲說,“腰痠背痛腿抽筋,連手指頭都疼。”
萬山活動了一下手指,也覺得很疼。
“能不疼嗎,那傢伙,你倆手握的那叫一個緊,幾個人使出吃奶的勁兒纔給掰開的。”馮浩說。
“你滾犢子!”萬山不信。
“真的,不信等會兒局長來了你問他。”馮浩說。
“問我什麼?”局長推門走進來,一看,好傢伙,三個煙鬼正吞雲吐霧,氣道,“都掐了,掐了,這是病房,禁止吸菸不知道嗎?”
萬山趕緊猛吸幾口,把剩下的半截吸完了,過濾嘴遞給馮浩。
馮浩把菸頭都丟進垃圾桶,倒了水澆滅。
“開窗開窗,一會兒煙感就該報警了。”局長說。
馮浩吐吐舌頭,又屁顛屁顛去開窗。
“聯繫上所長沒有?”萬山問。
“聯繫上了,正往那邊趕呢!”局長說。
萬山點點頭。
局長親切地慰問南雲,“丫頭,你可立了大功了,覺得怎麼樣,哪裡不舒服就叫醫生。”
“不用,除了有點疼,別的沒什麼。”南雲說。
“這就好,這就好,你這丫頭真是福大命大,山子都跟着你沾光。”
“局長是看中我福大命大所以才讓我去的嗎?”南雲問。
“……”局長啞然。
“局長給我取名叫胡金秀,到底什麼意思?”南雲又問。
“……”局長難爲情地摸摸下巴。
“局長難道不該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嗎?”南雲再問。
“……好吧,我承認,我隱瞞了一些事。”
局長躲不過,只好選擇坦白,把之前跟科長談過的內容又對南雲講了一遍,說,“小南同志,我承認,我事先沒有告訴你是我的錯,但是吧,這事兒真是我瞎蒙的,我怕當時告訴你們,會影響你們的判斷,所以就沒講,呵呵!”
呵呵!面對局長的乾笑,南雲也呵呵兩聲,“原來你們警察辦案是靠蒙的。”
“偶爾,偶爾。”局長搓搓手,“其實這也不叫蒙,叫聯想,辦案是需要想象力的你知道吧,呵呵!”
“呵呵!”南雲以乾笑回他,“事實證明,您老人家蒙對了,胡光宗確實有個妹妹叫胡金秀,不過那不是他親妹妹,是抱養的。”
“抱養的呀?”局長意外了一下,“科長帶人去他的祖籍走訪了,當地盛傳他們兄妹戀,原來不是親妹妹。”
“不是。”南雲大致講了胡光宗父親抱養孩子的經過,說,“確實,在我們那邊也有雙胞胎不祥的傳說,我和我妹妹……哎,我妹妹呢,局長,你還沒告訴我我妹妹在哪呢?”
“對呀局長,南導妹妹呢?”馮浩也跟着問道。
“放心,你妹妹現在很安全,在你們上次住的那個招待所住着呢,等明天回去,你們姐妹就可以相見了。”
“幹嘛明天,現在就走。”南雲說。
“那可不行,你們的病情還沒穩定。”
“怎麼沒穩定,我這活蹦亂跳的。”南雲掀開被子就下了牀,一刻也不想再等。
局長拗不過她,叫來醫生給兩個人做了檢查,確定可以上路,一行人便離開打洛,風塵僕僕趕回景洪。
路上接到所長的電話,找到了那一車貨,但是大半的動物已經死了。
局長吩咐所長把死掉的動物就地焚燒,活的立刻送往野生動物救助站進行救治。
通話結束後,大家都沒說話,車廂裡氣氛壓抑。
那麼多鮮活的生命,因着人的貪慾,被捕獵,麻醉,從最北到最南,一路長途顛簸,最終還是逃不過一個死字。
南雲嘆口氣,看向窗外,雨後初晴,天是藍的,雲是白的,樹是綠的,花是紅的……只有人心,是黑的!
買賣不止,殺戮不止。
會不會有一天,這世界只剩下孤零零的人類和一個光禿禿的地球?
……
南山莊園裡,胡光宗已經在書房坐了幾個小時,面前擺着一本《論語》。
她可真是聰明啊,居然把帳冊給掉了包。
這麼聰明的人,她現在是活着,還是死了?
他希望她死了,這樣帳冊就不會落到警方手裡,可是,爲什麼一想到她會死,心就隱隱作痛?
不是應該恨她嗎,爲什麼會爲她心疼?
他嘆口氣,透過落地窗看出去,依然是風輕雲淡,滿園蒼翠,拱橋彎彎,溪流潺潺,四周都安安靜靜的,他卻無端感到一股蕭瑟之氣。
曾經,這園子裡總是溢滿了女人的歡笑,只因爲她的到來,他送走了所有的女人,到頭來,落得孤家寡人。
“呵呵!”他自嘲地笑,也許這輩子,他註定得不到心愛的人。
沒有什麼是永恆的,除了錢。甄管家曾這樣提醒他,讓他不要對她那麼上心,讓他提防她,他卻置若罔聞。
現在好了,他自食其果。
“先生!”蒼蠅推門進來,頭上纏着繃帶,左手吊在胸前,鬍子拉碴的,很是狼狽。
“什麼事?”胡光宗回過頭,面色恢復如常。
“那車貨,被條子找到了。”蒼蠅說。
胡光宗心裡微微起了波瀾。
條子能找過去,是不是說明她還沒死,並且把地點告訴了警方?
他這樣想着,竟然感到一絲安慰。
意識到這點,他覺得自己肯定是瘋了,這種像石頭一樣捂不熱的女人,應該死無葬身之地纔對!
“先生!”蒼蠅久得不到迴應,又叫一聲,問,“咱們現在怎麼辦,甄管家說應該儘快離開,找個地方避避風頭。”
“離開?”胡光宗慢慢擡起眼皮,“避到哪裡去?”
他是邊境盜獵者的庇護神,現在卻要他去避難,能避到哪裡去,誰能庇護得了他?
“要不,和鬼爺聯繫一下,咱們先去他那裡躲躲?”蒼蠅試着建議。
“不去,我哪也不去!”胡光宗說,“大家既然叫我司令,司令怎麼可以臨陣脫逃,我哪也不去,就在這裡等着,看他們能奈我何!”
不跑路,是他最後的尊嚴!
尊嚴和命,哪個重要?
他選擇尊嚴。
因爲他的命早在妹妹跳崖時就已經豁出去了。
……
南雲三人回到景洪,被局長安排在之前的那個招待所。
車子拐進大門,南雲一眼就看到大廳門口站着一個俏生生的身影。
是妹妹!
她鼻子一酸,紅了眼眶。
“臥槽!”馮浩突然大叫一聲,指着窗外膛目結舌,又回過頭看南雲,目光來來回回看了幾道,末了憋出兩個字,“真像!”
“廢話,雙胞胎,能不像嗎?”南雲被他一逗,感傷的情緒也散了。
“山哥,你能分清嗎,到時候可別搞混了!”馮浩嘿嘿笑,表情極其猥瑣。
“閉嘴!”萬山瞪他一眼,往窗外看了看,雖然也很震撼,臉上卻沒表現出來。
這個妹妹,也是瘦高個,馬尾辮,額頭飽滿下巴尖尖,一雙靈動的杏眼,還沒接近,野性和倔強的氣息已經撲面而來。
這可是傳說中敢枕着蛇睡的姑娘啊!
“你不會真搞混吧?”南雲也跟着調侃。
“不會的。”萬山淡淡道,“你臉上有疤!”
“……”南雲差點沒噎死。
她的臉在山上被颳了好幾道,正擔心會留疤呢,他倒好,居然把這當成區分的標記。
車子在門前停下,南雲的心又雀躍起來,第一時間開門下車,展開雙臂叫了一聲,“小瘋子!”
臺階上的俏身影嗷一嗓子衝了過來,一頭扎進她懷裡,緊緊抱住她的腰。
“姐,我還以爲你死了呢!”
“……”南雲哭笑不得,收緊雙臂把妹妹摟住,終於有了腳踏實地的感覺。
這纔是血濃於水的親情,踏遍萬水千山,走遍海角天涯,都無法割捨的親情。
在這孤獨的塵世間,她們是彼此的唯一!
萬山和馮浩下了車,靜靜站在旁邊觀看,這姐妹兩個,恨不得把對方揉進自己身體裡,抱到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哎,山哥,南導有沒有這樣抱過你?”馮浩悄悄捅了萬山一下。
萬山默默地看了他兩眼,說,“滾!”
馮浩嘿嘿笑起來。
南雲聽到他的笑聲,纔想起還有兩個人,拍拍妹妹的肩膀,“南風,來,我給你介紹兩個朋友。”
南風從姐姐懷裡撤離,回頭打量萬山和馮浩,那銳利的目光,讓兩人不自覺地緊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