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婉很快就消失在人們的視線裡,再也沒有掀起一點兒浪花,只留下幾句閒話在少數一些婦人的閒談裡。鄙夷也好、不屑也罷,不過是幾句談資隨風也就散了。
楚漵和石初櫻找了一個休沐日宴請同僚。說是同僚也不確切,楚漵和石初櫻還商量把在他們親事裡幫了忙的那些老宅的兄弟、宗室兄弟,平日裡的好友也都請了來,除了本家的兄弟,如張蒼、陳天保都算是認識的,另外石初櫻竟然還見到了顧蝴蝶!不過更多的人都是第一次見。
外院二三十個大男人搶着喝一罈子松露酒,這是石初櫻大發慈悲‘賞’的一大號罈子,剛一開封,男人們就矜持不住蜂擁上去搶了,手快身手好的連灌了兩口,身手慢的罈子都沒摸到,還是楚漵力排衆人搶回來酒罈子,才每人輪到兩三盞。
可惜,狼多肉少,這點酒對男人來說連牙齒都不夠沾溼的,只是喝了絕品好酒,再來喝別的哪裡還有味道?
石初櫻則在內宅招待女眷,只這次來的女眷實在太多,遠遠超出了帖子上的預期,也不知道這些夫人是怎麼想的,不但本人來了,甚至連老孃、婆婆和出嫁的姐妹什麼的都相攜着來了。。。石初櫻看着幾乎超出一倍的人數,不由暗自翻個白眼,不是說都是教養的人家麼?這麼做真的不算惡客麼?
多虧了之前他們買人的時候特地給廚房加了人手,但廚房的管事還是來跟石初櫻說,原本爲明天準備的菜也一道用了不說,還差了些缺口,需要臨時區採買一些。甚至連原本定的吃飯的餐廳也換到了‘豁然居’,連女人帶孩子開足了5桌席面!
石初櫻作爲女主人扯開笑臉坐在正廳裡待客說話,又給一干初次見的小兒女首飾、筆墨等見面禮,連上次剩下的幾個玉雕香薰囊都一掃而空!石初櫻暗自嗟嘆,自己家庫房的地皮又薄了一層!
待到送走客人,石初櫻又給喝得似醉非醉的楚漵洗剝乾淨,提到牀上安頓好,餵了一盞自制的醒酒湯,讓他睡覺,她自己則跟着幾個管事和媳婦盤點今天送禮的情況。
陳姑姑瞄了夫人一眼說道:“小金鐲子送出了十對,玉琢香囊七隻,硯臺五塊,小盒松煙墨10盒,珍珠釵兩隻。。。”
石初櫻心話,我統共就打了十幅金鎖,如今倒是先把配套的鐲子都送出去了,還有,那十個鏤雕的玉香囊她還沒捂熱乎呢吧,這一次竟就全送完了?幸虧她仍讓把上好的松煙墨分裝成了兩小塊一盒的,足足省了一半下來,看來以後還得多搞些小包裝禮品啊!
不過,石初櫻倒也收到十幾件禮物,雖不是什麼名貴的,倒是常來常往的做法。其中石初櫻最喜歡一張小炕屏,楠木鑲的一副繡小貓撲蝶,活靈活現,雖然繡技精湛,但因炕屏算是小件兒,到也不會很貴。
石初櫻的腦子自然與旁人不大一樣,她看到的可不只是一幅活潑的炕屏圖,而是看到了自己家以後準備禮品的單子有多了一種選擇。
忙過了這件事,楚漵和石初櫻也算過了新婚的頭一個月,再也不用忌諱什麼,石初櫻便跟楚漵打了個招呼,開始帶着二肥逛京城。畢竟以她‘佔山爲王’的習慣來說,不把自己落腳的地方踩一遍那實在是不可忍受的。
東市主要的幾條街道已經被石初櫻上次逛遍了,如今石初櫻兩個只逛位置偏一些街巷。石初櫻來這些地方一來是‘踩點’,二來順道淘一些能作爲禮物送人的東西。
纔來京城不過一個月,她就發現在京城需要送禮的名目實在特別繁多,動輒送金送銀的,而且禮也很大,但凡家底兒薄些還真吃不消。
她上次讓人專門打的金鎖銀鎖小鐲子什麼的早已經送完了,現在都已經開始打第二輪了。
還別說,這些相對不那麼繁華的地段還真有許多意外有趣的物件。她就發現一種只比巴掌大些的小硯屏,專門放在書房裡的桌案上,用來給硯池擋風,免得裡頭的墨汁太快被風吹乾了;
還有一種一尺多的兩折小屏風,叫做桌屏,跟炕屏不同的是,這種屏風輕盈奇巧,只適合放在書案上,跟稍大一些的炕屏還不一樣。不管是用來裝點房間也很好,擺在案上欣賞也罷,俱都精緻不凡,當人價錢也都不便宜。
只不過,在石初櫻看來,這些屏芯的花樣子都流於通俗了,石初櫻自己會畫,纔不稀罕這些無趣的花樣子,少不得自己畫了,或是活潑的清溪游魚,或是林間松鼠、或者是蝴蝶落花,又或者是青蛙頂着荷葉,種種野趣看了讓人十分歡喜.鑲成精緻的小硯屏、小屏風很適合給小輩或者平輩的禮。
其中有一幅仙翁乘鶴的小圖被王娘子精心繡了出來,就連越姑姑見了都連聲說鑲上紫檀木的框作賀禮也使得了。
石初櫻自發現了這幾款小屏風的妙用後,一連幾天憋在家裡靜心畫圖,一連畫了三四天,最後把一疊五十多張的圖交給王娘子,交待繡房精心繡出來,她自己則帶着二肥又去了北山玩耍。
不過還沒等她瀟灑幾天,寧壽堂那裡就來人傳話,說是老太太說了,從明個兒起,要她這個孫媳婦也每五天去請安一次,儘儘孝心。
石初櫻覺得這絕對是老太太的報復!不過,即便是報復也得去不是?
當天晚上楚漵下差回家就聽說了這件事,他轉身就往外走。石初櫻一把扯住了他,“幹什麼去?難道你還去跟她打一架?”
楚漵的腳一頓,眉頭豎起,“她不是不樂意看到你,免了你請安麼?怎麼又想起這一出了?我就問問祖母,她到底爲啥就見不得我們好好過日子,怎麼就非得找點麻煩!”
石初櫻把人拽了回來,按坐下,嗔道:“你這樣去豈不沒理?哪有孫子找祖母理論的?這事我自有主張,你且等着看。”
楚漵的眉眼一點都沒放鬆,仍是一臉寒冰地說道:“你可別這麼天真,你是不知道這些老太太的手段。陰狠着呢!當初我娘就沒少吃老太太的虧,不然也不會那麼早就去了。。。”
哎,有八卦耶!要聽!要聽!
石初櫻兩眼都山動着八卦的興奮光芒,把楚漵拉到了炕上坐了,又讓玉露跑了松針茶,搬來瓜果點心,準備聽楚漵講家史。
楚漵被她搞得苦笑不得。可石初櫻臺子都搭好了,那容他不唱戲啊,算了,講講也好,省得櫻櫻不知道以後吃虧。
“。。。爹爹是祖父和祖母的次子,因生的時候比較艱難,一生下來就不得祖母喜歡,祖母前後一共生了三子一女,唯獨對爹爹格外冷淡上三五分。爹從小就知道自己不得祖母的歡喜,平時也很乖巧董事,但家裡上有長兄,下有幼弟,他總是被有意無意忽略的那個。
到了十幾歲,他跟祖父請求去了外地的書院讀書,並認識了作爲山長女兒的母親。
他們感情很好,父親年及弱冠回家的時候,跟祖父提出要娶母親爲妻,祖父覺得不錯,也答應了。不過祖母聽說後大發雷霆,一定要把孃家的一個女子說給爹爹,爹爹再不會同意的,及冠禮一過就返回書院去了。
後來,雖然在祖父的干涉下,爹爹最終娶了母親,可想而知,祖母得多不喜這個兒媳。他們那個時候住在老宅,祖母每天天不亮就讓母親去侍奉,從梳頭到捶腿,凡是丫頭婆子乾的活兒都讓母親幹了,這還不放人。
父親見不得母親受罪,去找祖父理論,祖父雖然警告了祖母,可他也不能時時盯在後宅裡,直到母親的第一胎流產,祖母才被祖父罰了吃齋一個月,但父親和祖母的仇也算是結下了。
後來祖母明裡暗裡找母親的麻煩,各種剋扣,父親不在家的時候,大冬天的只給半盆炭燒,凍得母親留下了病根。
父親知道後本想帶着母親單獨立府,但祖父沒同意,後來哥哥和我都大了,這裡聽那裡的也聽說了一些,也知道一些祖母對父母不好的事,可祖母打着孝道的幌子,我們也沒辦法阻止母親去侍奉祖母,只能每次一聽見就趕快去找祖父出面。
母親的身子就是這樣給拖垮了,早早就去了,父親因自覺對不住母親也沒打算活着吧,自己上了戰場,以死換了份軍功把我和哥哥的爵位提了上去。”
石初櫻簡直無比鄙夷老太太的做派了,她扁着小嘴兒問道:“你練了一身功夫就沒給你爹孃去出氣?”管她是誰,還不先扁她一頓出出氣再說!
楚漵一揚下巴,“怎麼沒?我第一次下山回到家,有一次見到祖母又找理由罰母親,我氣得點了她的穴,讓她直直伸着胳膊、張着嘴大半天,要不是他們找回祖父,我一天都不給她解穴!”
“幹得好!幹得好!”石初櫻不由鼓掌,見楚漵撇嘴兒,她眼珠一轉,笑道:“不會是你被祖父罰了吧?”
楚漵拈了一顆葡萄丟進嘴裡,道:“祖父罰我跪了一天祠堂。還對我說,祖母有錯,可作爲孫子也不該對祖母動手。。。
不過,後來祖父也跟我和大哥說過,母親也有責任。男人不可能把女人拴腰帶上,天天看着,怎麼在內宅裡混日子女人自己也要有章程才行
像母親這樣讀書都讀傻了,人家給半盆炭,她自己冷難道不能先買些用着,對付到父親或者祖父回家再說?那怕是處藉着點也好過眼前吃虧不是。。。
又或者母親當初有些脾氣也不至於被壓得那麼厲害,連四嬸這個庶子媳婦被祖母指使狠了還知道往回頂,母親就知道一味忍受。”
說着,楚漵斜睇着媳婦,半晌到,“我現在有些明白祖父爲什麼答應我娶你那麼痛快了!”
“爲什麼?”石初櫻也想知道。
“我猜,一定是怕祖母記我點她穴的仇,將來折騰我媳婦,而我把你說得那麼厲害,祖父覺得你一定能反抗得了祖母,這才同意的。”不然,一沒見過人,二沒什麼家事關聯,老頭子憑什麼答應那麼爽快呢。當然是看中他媳婦的彪悍了。
石初櫻摸着下巴,想了想,點頭道:“老太太這病根兒原來在這兒啊!既然知道了,我也不能袖手旁觀了。我一定不能辜負祖父的信任,還要加倍的回報祖父的信任。。。這麼着吧,也不用等什麼五天了,我明天開始,我就天天給祖母請安去,不讓我去都不成!”
老太太,梳洗打扮好了迎接吧,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