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家的爲難地看着石初櫻,卻也只好硬着頭皮道:“。。。說是往後山裡去了。。。”
後山是村裡青年男女最喜歡的約會地點,儘管世人也對男女之間有所避諱,但村裡鄉下的,都要是按照男女不見面的過日子,這人也就沒法過活了。
禮教也好,世風也好,都得先讓人過活才行。沒得爲了幾行字人就不過日子了,老百姓往往最講究實在。
所以,村裡的有情男女也常常悄悄在冬天的柴草堆或者風景好的後山約會,訴一下鍾情,反正村裡人都帶着眼睛,只要不是胡搞亂來,多數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大家都是這麼過來的。
反正都是村裡人,總歸跑不了,這外邊的人就不好辦了,萬一把人給怎麼樣了,到時候一甩手沒了影兒,女家還不找上石家磨人?
儘管男女都跟石家沒什麼關係,也沒石傢什麼事兒,可人有時候就是胡攪蠻纏有什麼辦法?!
石初櫻手指敲打着榻上的扶手,這可有些難辦了。人是楚家來的,惹下的事石家也吃掛落,都在一個村子裡住着。。。楚家可以不睬村民,石家卻不能。
可再怎麼樣也沒有還沒過門的弟媳婦管到未來大伯子那邊去的道理。
“。。。這樣!”石初櫻突然停了敲打,“你跟李叔說,就說剛纔家裡進了賊,聘禮丟了兩樣首飾,讓他先給楚家管事的人遞個話,務必請對方出人手幫忙捉賊,然後再去村裡找上幾個人,打着火把吵嚷着往後山去追賊。。。”
“還是少當家的有本事,這可不裡子面子都全了,嬸子這就去辦。”李三家的轉身跑了出去,竟比來到時候還快些。
唉,這都是什麼事啊!石初櫻少不得換了衣裳,往師傅的院子裡去走一趟,把事情說了一回。
無名道長見她一副氣囊囊的樣子,不由笑道:這些事兒,村子裡城裡哪天不發生幾回?你不過是常年不在家,見得少罷了。以後成了親你就知道了,這些事不過爾爾。你且學着應對就是。”
石初櫻聞言不由微微有些惱火,她怪叫一聲,說道:“師傅!咱們在山上不是過的很好?何必下山找着等煩心事?連修煉都耽誤了不少。。。”姑娘,你的意中人不要了麼?
無名道長招招手,讓石初櫻坐過來。
“世人常常以爲修煉之人就要隱居山林,吸風飲露、吸取日月之精華,早晚能證得大道。爲師卻說,幽居山野,只可一時,長久則貪清逸,每日裡安閒度日,修煉的是什麼?
沒有了心境,那般與其說是修煉,倒不如說是等着老死罷了。”
“撲哧!”石初櫻被師傅的話給逗笑了,師傅他老人家也真是,人家多少修道之人都恨不得天天藏在山林裡、貓在山洞裡打坐,遠離紅塵俗世呢,怎麼到了師傅這裡就成了“等着老死”了!
人家那些道長、高僧們知道了不定怎麼罵師傅呢。
不過,她倒是覺得師傅說的有道理。。。咳咳,你們是倆就是一路貨來着。。。
無名道長白了徒弟一眼,他就知道這個徒弟是明白的,“心境怎麼得來?整日面對山林冥想出來不成?!非也!心境需要經歷各種凡塵俗世和處世經驗才能累積得來。
當你能面對任何的意外、誘惑、危險時,心底仍然保持平穩鎮定,照常發揮出自我,而不被外因擾亂了心神,發揮失常,那便是心境所致。
咱們這些人,如今有了這等機緣,在這個地界上已經算是無上之人了,不管你去世俗如何歷練,畢竟沒人能真正傷得了你,這是你的優勢;而換到另一個地界,你想過沒有,在那裡咱們也許不過是螻蟻一般?”無名道長指了指頭頂。
石初櫻有些愣神地瞪眼看着師傅,“那、那不是很吃虧?”
“何止是吃虧?”無名道長拿起盤子裡的一個果子,兩口吃了下去,然後一攤手說道:“就像這個果子,它很不錯,可以大補精力。但它在咱們這裡不過就是顆任人吃的果子。
咱們到了另一個地界,即便身有修爲,又怎知不是別人口中的果子?
那時候誰還給你累積歷練的機會?保命說不定更要緊些。
所以說,現如今能沒有危險的歷練是多麼難得!況且,心境不圓滿,到了大突破的時候,任何一點潛藏的缺憾都會被放大千百倍,走火入魔也就不冤枉了。”
石初櫻聽得雙耳發聵,她本就是極其靈慧之人,師傅一番話裡說清的,沒說清的,她都能琢磨出來,心下狠狠震盪。
她萬沒想到師傅的格局已經開闊到了這般。而她還整天只想着吃喝玩樂。。。
要是沒有師傅,她的前途可想而知,也許是個突出些的姑娘,也許會成爲一個女俠,僅此而已。。。
可她遇到了師傅!果然,運氣好擋都擋不住啊!
咳咳,姑娘,你又歪樓了,人家現在談的是大道!
他們這裡在坐而論道,那邊楚洌也得到李三的送來的消息。
“什麼?進了賊?還丟了聘禮?”楚洌聽着貼身護衛侍劍的稟報,簡直以爲自己聽岔了。
此時他正歪在牀上,披着件外裳,他剛洗了澡,頭髮還沒擦乾,正由着小廝給擦頭髮。
開什麼玩笑?當他們這麼多護衛是擺設不成?從京城過來這一路都沒丟,怎麼今日到了地方反而丟了?別是監守自盜,莫不是想誠心耍賴?
侍劍擡眼看了看大爺,猶疑了下,說道:“李管事特地給咱們送了信兒來,請咱們出人手幫着追賊人,只怕,事情不簡單。。。”真有這樣的事,捂還來不及,怎麼會特特來告訴這邊?
楚洌兩眼一眯,立時起了身,在屋子裡來回走動了兩趟,當即手一指侍劍,“去叫護衛長清點人手,另外,咱們家裡這邊的人你去點。馬上回來報給我知道。”
“是!”侍劍得了令當即轉身出去了。
楚洌一尋思侍劍的話就發覺自己想岔了,現在他開始懷疑是他們這邊出了什麼事,石家不得已纔想出了這麼個招數來。
到底是什麼事能讓石家黑燈瞎火的捉賊?!
也沒用他想太久,侍劍和護衛長已經前來複命了。楚洌坐在桌前,看着兩人的神色,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推測。
當即肅起了臉,輕輕敲打着桌子,“說罷,怎麼回事?”
下面立着的兩人互相看了一眼,侍劍上前一步回話道:“大爺,清點人手發現,護衛少了一人,咱們自家這裡也少了一人。”
“少了人?”這是什麼意思?楚洌微微
眯了眼,眼光一瞟,護衛隊長渾身一激靈,連忙說道:“傍晚的時候有人聽說,有的護衛和村裡的姑娘對了眼兒,這會兒怕是、怕是出去、去辦事去了。。。”
他下面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了。作爲隊長,沒有及時發現和阻止這樣的事,本身就是一樁過錯,真要給這人辦成了事,除非娶了,不然。。。他都不敢想了。
下面也不用說了。只怕石家發現了這事,又不好出面管楚家的人,才使了這個法子,讓他們自家去滅火。
“發信號,整隊!”楚洌慢悠悠地端起了茶。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誰壞了規矩。
“咻!”的一聲哨響,望雲村的夜空突然綻放出一朵絢爛的禮花,隨着花開,點點銀光流瀉下來,又漸地消融在了夜空。
原本寂靜的夜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打破。
正召集了幾個平時比較要好的村民,打着火把準備上山“追賊”的李三見了這信號,暗自慶幸,想來是楚家人採取了行動,只要他們肯出手就再好不過了。
到底是皇家人,效率可真高。
李三心中感慨,這下他倒不用急着上山去了,不然不就真成捉姦的了?!
“看來咱們不用急了,京城來的護衛肯定比咱們有本事,有他們出面了,這賊定是跑不了的。咱們省事了,謝謝各位,改天我請大夥喝酒!”李三連聲道謝。
“好說,好說,李兄弟有事只管來找咱們就是。”幾個村民笑着各自散去,儘管心頭存了疑惑卻也不多說。
而望雲山上某兩個的背風處,正寬衣解帶,身心火熱地準備成事的兩對人被突如其來的哨音打斷,擡頭看見信號,不由心頭一凜,這是召喚緊急集合的信號。當即強行息了火,提褲子的提褲子,扎腰帶的扎腰帶,急忙忙各自往山下奔去,哪裡還顧得上被扔在半當空的姑娘?
眼瞧着就要成爲京城媳婦的當口,卻突然來了這麼一下,這不是要了命麼?
看也看了,摸也摸了,那裡都被弄了幾下,雖然沒成事可也不差甚麼了,就這樣都、都沒行?!
這回了家可怎麼交代喲!
能大半夜跑出來的姑娘,不是家裡許的又哪個有這膽子?!
石初櫻師徒倆自然是看見了這番變故,當下對視一笑,心話,這楚家人還是有些本事的。早知道他們有這麼便當的手段,她也不用費心了不是?
前院裡,看着匆匆歸隊又衣衫不整的兩個人,楚洌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這些個豬腦子,也不想想,他們是來幹什麼的!此時跟這村裡的姑娘有了首尾,讓人家怎麼看楚家?!丟人竟然都丟到村裡來了?還是剛定親的親家家裡!
楚洌簡直都懶得審問了。
也不讓兩人歸隊,就那麼讓他們衣衫不整,甚至還手抓褲帶的站在衆人面前。
剛開始還不覺怎樣,漸漸地,兩人臉上都滲出了汗,一張老臉也都紅了起來。
太丟人了!
“看來我平時太寬鬆了些,你們竟都忘了規矩。”楚洌慢慢說出這兩句話來,兩隊的人都心裡一顫。
他們一邊是老將軍府的護衛隊,一邊是府裡的子弟,哪個不知道洌大爺的厲害?!老將軍和大老爺那都不算什麼,真正可怕的是洌大爺!不然,老宅裡的衛隊也不會交到他的手裡。
只是楚洌再生氣也不會此時罰人。
人既然已經揪了回來,楚洌少不得派侍劍走一趟,說是賊人已經處置,沒有發現贓物。
石初櫻和李三都鬆了一口氣,沒有幹成就好說。
第二天,楚洌與無名道長若無其事地商量了迎親事宜,什麼嫁妝何時清點,在哪裡發嫁、迎親怎麼迎、女方家裡都什麼人送親、到了京裡如何安頓、來往如何按排車船吃住、幾時回門等等,諸多細節一一商量妥當也用了一整天時間。
有了前天那樁事,楚洌這裡正事一完畢,轉天就出發返回京城,再不停留。儘管如此,村道的兩旁還是立着不少的姑娘,淚眼朦朧地看着遠去的人馬,一顆芳心就此碎了一地。
而此後村子裡更是多了兩個眼光奇高的老姑娘。。。不過是被京裡的男人摸了幾把,竟自擡了身價,覺得自己都值錢了不少似的。真真可笑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