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覺得真是倒了血黴了!他怎麼就這麼不開眼,招了個禍害回來呢?
想他胡大這套‘憨厚臉孔+落魄書生’的手段,十年來幾乎無往不利,而他的‘祖傳玉佩’也從來沒有空過手。不然,憑他一個‘讀書人’也坐不到他們小城江湖黑市第五把交椅上。
可今天這是什麼畫風?!
什麼叫他的祖先被人騙了?便是他這個讀書人也要罵一聲娘了,這跟他祖先沒關係好麼!
照着以往的慣例,只要客人‘沾’了‘祖傳玉佩’,哪怕後面對方不感興趣了也沒關係。他還有後招,比如,玉佩被打碎,或者不是原來的那塊啦,以此要挾賠償。。。可這隻小肥羊離個三尺遠,憑什麼就斷定他的‘祖傳玉佩’是假的?他又怎麼施展後續手段?
胡大瞪圓了眼睛定定地看着他的‘祖傳玉佩’,憨厚的臉上現出獰色,他惡狠狠地吐了口唾沫,咬牙切齒地說道:“誰說我的祖傳玉佩有問題?!”
明明是現出猙獰的臉,石初櫻卻偏偏沒看出來似的。
她難得發發善心,出言安慰道:“大叔一時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也是可以理解的!畢竟守了上百年了。。。”套句現成的話:便是一塊石頭也捂熱乎了!
“大叔很不必懊惱,畢竟是你祖先被騙,又不是你!我猜啊,你祖先也一定是個會讀書的。”
這話聽着有些順耳,胡大心裡覺得這隻‘小肥羊’還算有點兒眼光。
只下一刻他就聽到這人又說:“以前人家都說什麼‘書中自有顏如玉’,想必你家祖先書讀得不少,一直在書裡頭看玉來着,就沒見過真東西,所以纔給人騙了。我看大叔你也是一肚子的墨水,你跟你家祖先一樣不識貨也是有的。”
‘有的’個屁!這是誇他呢還是損他呢?
都別把他胡大當傻子耍!他也是有江湖地位的!
胡大心知今天這事是不能善了了。只是要動用最後的武力恐嚇手段,還是需要托兒來配合的。可燕子明顯是不打算插手了,而他一個‘讀書人’自然沒有啥武力值可以唬人。。。
真他孃的點兒背!他胡大又想罵娘了!
石初櫻瞧着胡大心有不甘又無計可施,絞盡腦汁的樣子就無比歡欣,她也不收斂喜色,只略帶同情地說:“要我說啊,大叔你也不必埋怨你祖先的,我們江湖上有句話‘人都有失手的時候’。
用你們讀書人的話來說,就叫個什麼‘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對吧?如果真像大叔你說的,家裡都傳了好幾代人了,我勸您還是。。。繼續傳下去吧!”然後她就笑嘻嘻地看着胡大。
燕子簡直要捶牀大笑了。今天可算見到高手了,瞧瞧這姑娘的一張嘴,絕逼把這窮酸給憋死。。。
哼,就憑他胡大也配看他燕子的笑話?今天就讓你知道,沒你燕子爺爺出手相助,你胡大就是個熊包!
而就在胡大咬牙準備‘撕包袱’翻臉的時候,石初櫻安慰似地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胡大瞬間白了臉,他感覺自己的骨頭都可能是斷了,而雙腳更是幾乎要被釘進地裡去了。。。他張張嘴,明智地選擇了閉上。
燕子並沒有發現兩個人的異常,他仍舊一副看好戲的模樣,反正只要能讓胡大吃癟的,他燕子就喜歡!
燕子覺得這隻‘小白狼’很可以交個朋友,江湖人嘛,講究的就是一笑泯恩仇,他自然也不打算計較‘小白狼’先前的事了。‘小白狼’是他新給這小丫頭起的外號。
他直接對石初櫻道:“姑娘,我看你很不錯,人在江湖,多個朋友多條路,咱們交個朋友怎麼樣?”
石初櫻一挑眉頭,上下打量了燕子一眼,問道:“這位朋友在江湖上可有名號?”
燕子看她故作老江湖的模樣心下好笑,態度上卻還是按照規矩拱手道:“人在江湖,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屋檐底下燕子窩’,江湖人稱一聲‘燕子’!”
石初櫻眨巴眨巴眼睛,蹙了下眉頭,說話道:“。。。沒聽說過呀!”
“哼哼哼。。。”這下輪到胡大發笑了,儘管他現在不敢動,但既然這單註定是飛了,有熱鬧爲什麼不看呢?
燕子狠狠瞪他一眼,自己嫌他怎麼還戳在這兒礙事呢,這人竟還有臉看熱鬧了。不過到底顧及着顏面,沒有直接趕他走人就是了。
“咳咳,”他清咳兩聲,重整旗鼓對石初櫻道:“你小人兒家家的,剛入江湖才幾天,不知道也是正常。以後有我燕子罩着你,你就能認識很多江湖大俠了。”他決定利用小白狼對江湖的一知半解,非常想立足江湖來吸引她,拉她入夥。
果然,‘小白狼’石初櫻兩眼發亮地歡喜道:“這樣好啊!你的江湖在哪兒?我能去走走嗎?”
燕子望天,壓了壓心火,繼而和藹地說道:“這好辦,不過,你的名號也該告訴在下一聲。還有,你在本小城能呆多久?”他也要摸底的好麼。
“這樣啊,本姑娘姓白,名字是不能說的,現在還沒有江湖名號。嗯,等改天我找人算算起一個吧。我就打算在這裡的江湖上呆兩天,後天就得往別處的江湖去了。”
說着,她還似模似樣地嘆一聲:“走江湖可真不容易啊。我已經好幾個地方都沒見到江湖了!”
燕子真心認爲,這小白狼以往的所謂江湖其實就是街面上那些行騙的,最多也就是什麼砸金花、賣身葬父、‘祖傳玉佩’這種了。肯定是連江湖的邊兒都沒摸着呢。
“這個麼。。。大哥我就要提醒你一聲了,江湖上的名號可不是自己起的,也不是算出來的,那得是別的江湖朋友送的。這樣才能說一句:人稱什麼什麼,不然可要遭人恥笑的。”
“這樣啊。。。”石初櫻皺起眉頭來。
燕子及時開解道:“不過,既然咱們是朋友,在下又在江湖上小有地位,看在朋友的面兒上,在下就送你個名號怎麼樣?”
“嗯,那、你先說說看,要是不好聽我可不要!”她還挑挑揀揀的。。。
燕子已經沒脾氣了,誰讓自己上趕子犯賤呢。
“咳,我看你就叫‘小白狼’吧?”他試探着說道。
如果是一般的新鮮小江湖他都是一錘定音,根本不必徵求對方意見。但這個小白狼明顯就是不高興就不買賬的主兒,他也沒有那麼大的底氣。
“小白狼麼。。。好像還挺可愛的,就叫這個吧,等我不喜歡了再換就是了!”
真實大言不慚吶,你以爲江湖是你家開的呢!
不過,這也算是進步了。
燕子當即邀請‘小白狼’有空一起聊聊。石初櫻略想了想道:“我被你這世弟白耽誤了大半天的工夫。”
說着朝胡大翻了個白眼,又思索着說道:“我下去得去街上逛逛,我跟家裡說好的,每到一個地方都買些當地土儀給家裡。明天的話在逛半天,剩下走江湖的時間就不多了。。。”
真是個沒斷奶的孩子。燕子心裡已經有了主意,他馬上說道:“這沒啥。你要是真想走走江湖,我帶你去個好地方,保管你滿意。”
“真的?很好玩兒嗎?咱們什麼時候去?你放心,我的劍也不是吃素的,我很厲害的!”
你是厲害,你嘴估計比劍都厲害。
燕子湊近一些,在石初櫻耳邊低聲嘀咕了幾句。石初櫻立刻張大了眼睛,“真有這樣的地方?”叫完立馬捂住嘴,大眼睛忽閃忽閃地,裡面全是興奮和驚喜。
“那是自然,你只管帶好銀子便是!”
燕子見小白狼已經上套,便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說道:“那好了,被你們折騰了這半天,我也要補個覺了。你也去逛街吧,等晚上我們再見。”說着,他拿手比了個時間,又指了指地面。
石初櫻明白,他的意識是晚上七點,這裡碰頭的意思,便也跟着鄭重地點點頭,算是約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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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石初櫻先前狠狠地涮了兩人一把,但你要是覺得這就是江湖黑市了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先前的‘宰肥羊’不過是混江湖的人,日常的謀生小手段而已,真正的江湖黑市遠未揭開真面目。
石初櫻自然是知道的,她以前可是在黑市上混跡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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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燕子已經上鉤,爲了交她這個江湖小朋友,承諾了帶她去江湖黑市上開眼界,她的第二個目的也算達成一半了。只要被拉進黑市,就算得了進出的門票,以後她再來往江湖黑市也不必這麼麻煩了。至於剩下的一半目的那都不是問題了。
對於‘小白狼’這個新的身份,石初櫻很滿意,至少絕對沒人會聯想到京城裡的輔國將軍夫人,而這點正是石初櫻僞裝江湖小白花的原因。
畢竟她現在已經成了親,有家有業,還有個正二品夫人的身份,而她的‘老巢’明晃晃的戳在京城裡當靶子,再在江湖上搞得風風雨雨的,實在不合適。
石初櫻跟燕子報了自己在‘富錦樓’的住處,拱拱手跟他道別,臨走前還沒忘記把胡大這個蘿蔔給‘拔’出來。
燕子這才發現,地上赫然有兩個三寸深的大腳印兒!他呆呆地望着小白狼那遊遊逛逛遠去的俏麗背影,凌亂了。
胡大被楔進地裡已經好一會兒了,直到這時候才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略一動彈就覺得渾身疼,不由地嚎了一聲:“我受內傷啦!快、快找大夫!”這傢伙還是很惜命的。
燕子只好關了鋪子門,提着他往江湖郎中的鋪子裡去就醫,畢竟他們是小城江湖圈子裡的人,不論平時怎麼你爭我奪的,也不至於在家門口見死不救。
石初櫻大事已定,現在逛起街來也格外輕鬆愜意,當然,如果後面沒有鬼鬼祟祟跟着個‘影子’的話就更好了。
石初櫻拿眼風掃了一眼身後,轉身進了一家扇子鋪。一般大冬天的也沒人買扇子,不過,畢竟讀書人都愛這口兒,偶爾也能買上幾把,供人家寫詩作畫什麼的,所以,扇子店也算是做半年休半年的買賣。
她在店鋪管事異常關注的目光裡挑揀了半天,選了一把非常普通的竹骨撒淡金的白紙摺扇,屬於掉到地上都分不出來是誰掉的那種貨色。
此外,她豪爽地賣了二十幾匣子頂頂好的摺扇和團扇。什麼玉竹、紫檀、象牙、桃花竹扇骨的,還有或純白或灑金或塗香的扇面的。更有一些什麼梅花形的、葵花形的團扇,甚至還有小孩子專用的小摺扇和小團扇,石初櫻也買了些,準備送給侄子和侄女們玩。
這些東西在小城尤其還是冬天這個季節裡,格外的便宜,二十幾匣子的扇子,不論材質和手工都是絕對上好的,竟只花了十二兩銀子,簡直已經不能再划算了。
不僅如此,石初櫻挨個店鋪逛下去,席捲了些竹雕的小桌椅、小牀榻、小盤子小碗,甚至雕刻好的小人兒等等小女孩扮家家的玩具,當然每套的內容都不大相同;
也有小男孩喜歡的木製刀劍,木雕小馬、竹雕筆筒、避擱、老翁垂釣的小舟什麼的。直把躲躲閃閃跟在身後的人給累得那叫一個腿兒疼,心裡直罵:這敗家小娘們兒,這得花掉多少錢啊。
石初櫻瞥見這影子還有力氣小聲罵人,當即轉出了這條街,擡頭看了看天色也是中午剛過,她也不去吃午飯,接着又逛了起來。餓得身後的影子直摸肚子也不敢離開,生怕跟丟了人回去沒法兒交待。
石初櫻來到一溜賣筆墨紙硯的鋪子裡。按說這小地方的文房四寶也不稀奇,不過石初櫻知道這小城有一種竹紋紙也很特別。
與青檀皮和稻草製作的紙不同,小城鄉下漫山都是一種灌木一般的細竹,許多人家都用這種竹子做主要原料造紙。幾乎每家或者每個家族都有個小小的造紙作坊,而他們各自的造紙法子在細節上又有不同。
這些人家做出來的紙不以量多取勝,而是以特色出奇,但大多都有本地特產的竹葉紋和竹香,形成了一種小城特色紙。
石初櫻自己也喜歡寫寫畫畫的,對筆墨紙硯也很愛收集,因此每到一地,但凡有興致都愛走走筆墨紙張的鋪子。
而小城紙光顏色上就有潤白的、純白的、米黃的、淡竹綠的、微粉的、淺紅、大紅、灑金、雨過天青藍等十幾種;尺寸上也是大小都有,還有製作非常精緻風雅、女子喜愛的十色花枝箋紙,和男子喜歡的五色素箋或印有松竹蘭桂的雅箋。
這些箋一般都是一尺寬、兩尺長,一疊爲二十五張。或者是純色彩箋,有的是印有丁香、玉蘭、鬆、竹、梅等花紋的花箋。
這些花箋分成全套十色的,裡面每種一疊,也又自己選了種類另外搭配的,價錢仍是按照每疊的價錢算,禮盒並不收錢。
石初櫻略微合計了一下要送禮的人數,每種紙都要了十刀,花箋則全套十色的要了五十盒;又單獨配了幾種素箋和雅箋,也定了五十盒,一併留下了定錢,並特地點出一部分紙讓店家直接給裁了,明日一總送到‘富錦樓’去。
石初櫻買下的這些紙在小城店鋪來看絕對是一筆大生意!其實放到京城去也不算小。畢竟紙張的價錢還是很貴的。
別看石初櫻這半晌是採買了不少東西,其實真的分下去也見不到什麼。
沒辦法,宗室是本國第一大家族,單老將軍這一小支就有多少個妯娌,大姑子、小叔子和叔伯嬸子什麼的,另外還要算上出嫁的同輩分得姑奶奶和她們家裡的孩子們,從老將軍到小侄子侄女就是四代人,這點東西分分,也不過就是星星末末了。
石初櫻不知疲倦地逛完鋪子,把跟在身後的影子直接溜斷了腿,到最後乾脆只肯坐在街邊喘氣歇腿也不跟着走了,只拿眼睛望望就算數了。
石初櫻眼瞧着那影子直捶腿再也跟不動了,自己才滿意地轉回富錦樓,跟老掌櫃的打了招呼,又往櫃上留了些銀子,這才上牀了。
她從儲物袋裡摸出幾顆仙果子啃了,稍微眯眯眼,爲晚上去黑市養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