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招安

除夕的黎明,子墨伴着海派四大金剛甦醒。那熟悉的味道,讓他彷彿回到故鄉。簡單的四樣,大餅、油條、豆漿、粢飯,蘊涵了有關家的親切記憶。無論怎樣的山珍,均不及故土的食物安撫人心;無論走到世界的哪個角落,根植於記憶深處的溫馨味道永不變。

童年住在石庫門,每天清晨這四大金剛均一槍頭售罄。早早去弄堂口排隊買好,端回裡廂,在老虎天窗框出的溫暖晨曦裡,與家人佐着香濃豆漿,細細消化這本幫美味。而今弄堂筵何處尋?弄堂幾近絕跡,人流如織的田子坊與新天地只空掛個弄堂殼供遊人瞻仰,不帶絲毫家常煙火氣;東方既白、永和豆漿各式餐飲連鎖流水線產出的四金剛已不復香味繚繞。

而今,卻在異鄉品到故土美食,於是這美食便不單是美食,更是思鄉的慰籍;美食之廚,就是有着七竅玲瓏心的心理治療師。

你茹素,南翔小籠和生煎不能做,就簡單弄了這四金剛;漿是淡漿,趁熱用吧。采薇的笑帶着江浙女子的婉約。

真是多謝了。他驚喜笑納,只是饗德懷恩,詞不悉心。

晚餐就是年夜飯。

各式各樣的精緻綠葉菜,其間竟夾雜着魚?!他再定睛細瞧,原是以素仿葷的A貨魚,應該是豆腐皮和麪粉素材做的。

見子墨不動箸,她以爲他介意那仿製葷腥:那是素魚呢,就應個年年有餘(魚)的景兒。六組慧能還吃肉邊菜,多少吃點吧。

真是有心了,張羅麼多,在國外第一次吃到這麼有年味的年夜飯。子墨怕她誤解,解釋了自己的遲疑,心裡卻是萬分感動:因了你的慧心,這素淡的齋菜便是無尚的珍饈!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周葳看到早餐是煎餅果子和大餅油條配桂花小豆粥,詫異,親切,驚喜,疑問,各種情緒化到嘴邊就是:你也是天津人?

不是,不過我是天外來客。

天外?天津外院吧。

Bingo

他迫不及待用義肢舀了一口粥嘗。

小心燙。

說時遲,猴急的他被燙的吐了下舌,然後眸子閃亮:和外院旁邊浦口道那家粥鋪味道好像!

是吧,我以前常去那家喝粥,不過我的手藝太遜了。

哪裡,你做的更好喝。

真的啊?得到這麼高褒獎,采薇無比開心。

真的呀!你是天外來客、天外飛仙,做出來的當然是仙家美食,人間難得幾回嘗阿?

拿我開心。采薇嗔怪。本來以爲經過昨天那事,以爲會有尷尬,現在相處倒也輕鬆。看過他資料顯示家鄉天津,才沾庖廚特地做了這些天津衛早點。同住過一座城的緣分。

晚飯。

這是什麼菜?周葳好奇寶寶的樣子。

酒香豌豆苗阿,在南方叫安豆。

倒是第一次吃。

北方比較少見這菜,江浙一帶年夜飯都興吃這個,安豆安豆,來年平平安安。

好寓意,謝謝你!他想,平安是福,宜言飲酒,莫不靜好。

見他歡喜,她微笑。

夜未央,異鄉遊子不眠。

她的珍饈收買了他們的胃。

或許那珍饈後的慧心也正於這一日招安了他們的心。

情之初,未察覺;不怕念起,只怨覺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