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是騙子

丟下站在葉秋房門口卻不能進門的縣令大人不管,嶽西抱着從自己一回來就掛在自己身上的喜來回了聽濤殿。

在半明半暗的燈光裡,行宮裡所有的人都候在大殿裡。嶽西帶回來的東西堆在長方形的原木餐桌上。

聽見腳步聲,大殿裡的衆人一起扭頭望向從外面走進來的嶽西:“當家的,你吃飯了嗎?今天咱們吃包子,白菜餡的!”楊靜姝搶先說道。

“主子,多少吃點吧……”不等嶽西搭話,雲畫又從自己的屋裡把油燈端了出來,也放在了桌子上。她回頭望着嶽西道:“知道您不愛吃白菜餡,可多少也吃一口,霞染已經給您煮藥去了,空着肚子用藥不好。”

“那就……吃一個吧。”嶽西走到桌邊,把喜來放在旁邊的椅子上,他馬上又從椅子上跳了下來,伸手牽住了她束腰的腰帶……

家裡一切都是老樣子啊……

山上比山下冷了很多,因此過冬的白菜才能儲存到現在,雲畫和霞染還是見了她就想着給她灌藥,而喜來依舊是狗皮膏藥似的粘着她……

嶽西不自禁的抿嘴一笑,對着就要出去熱飯的楊靜姝說道:“等等,先看看我帶什麼回來了!”

幾個女人馬上擠到了桌子邊上,而原本站在桌邊的蘇謹言等人則被擠了出去:“是帶新的繡品回來了嗎?這回這個幔子活不多,我們姐幾個用不了幾天就能繡好了!”

江嵐一邊解着包袱一邊說道。

“慧慧呢?怎麼總是不見她?”掃了一眼圍在桌邊的幾個女人,嶽西坐了下去,而喜來則趕緊站在了她的身後,伸出一對兒小拳頭賣力地爲嶽西捶着肩:“爹爹累了吧……”

“她知道你回來了,才躺下,我就沒讓她起來,知道你沒有那多事兒……”江嵐接了話,手底下的包袱已經打開,見最上面的是頂帽子,她不禁愣住了:“這個……給誰的?”

“給高公公。”嶽西回手拉着身後的喜來:“去,趕緊給你師傅送過去!”

高公公的那頂宦官戴的帽子被葉秋踢到了山下邊,如今他的頭髮才長到脖子那裡,正是不好打理的時候,再說古人講究個‘身體髮膚受之父母’,高公公爲了行宮裡衆人口中的一頓飯,咬牙舍了頭髮,現在連行宮的門都不能出,也是怕被山下的人詬病!

因此下山的時候嶽西記好了,這回無論如何要給高公公買頂帽子。

“多謝主子!”高公公雙手接了那頂樣式非常常見的巾帽並沒有戴上,而是先走到嶽西的身前行了禮。

“一家人,不要總是多禮,屋裡沒外人,您趕緊戴上試試!”嶽西指着一張椅子示意高公公坐下,她接着說道:“您先坐着兒,待會兒有點事情要商量一下。”

“是。”高公公又行了禮,纔不言不語地坐了下來,自己把那頂尋常百姓家男子常戴的巾帽戴上,自己又反覆的摸了,覺着端正了才鬆了手。

高文坐的筆管溜之,彷彿戴了普通男子的帽子,他也成了個真正的男人一般……

“呦!我說這麼沉!”長條包袱摸着就知道里麪包着的東西是布匹,打開一看果然是花色素淨的織的細密的棉布。

江嵐才一打開那個包袱,一屋子的女人就圍了上去,嘁嘁喳喳的議論起來。

“月夕挑的這花色好看是好看,就是太素了!”

“素的好,咱們都是太嬪了,你還想穿多花哨的?”錦娘從那些布里挑了一匹淡藍色的走到嶽西的身邊笑着說道:“這塊我瞅着不賴,給你做套分身的襖裙穿吧,別總打扮地像個男子似的,日子久了,我怕你真的轉了性子呢!”

“是啊主子,錦主子針線手藝最好,我和霞染都要叫一聲師父呢,錦主子既然開了口,您就多做幾套吧?左不過夏天天熱,一天總要換身衣服的。”

雲畫接過錦娘手裡的花布展開一塊披在嶽西身上比劃着,越看越覺得主子現在這臉色不在是病懨懨的蠟黃,穿這個乾淨的顏色也挺好看!

“先挑一塊給慧慧做吧。”嶽西側頭看了看身上的新布,仰頭對錦娘說道:“慧慧眼睛不好,我看她終日連屋子都不出,長久的下去可是不行。”

“錦娘看哪塊兒布好,就裁一塊給她,你也受些累,一併幫着她做上……我啊……”嶽西站了起來,回頭對雲畫說道:“還做黑色的。”

“啊?”雲畫手裡拿着那快布看了又看,語氣中是難掩的失望:“哪有女子總是穿黑色的……”

“我常在外面走動,穿衣打扮越不招人越好,若是穿的花枝招展的,你們放心讓我一個人出去?”嶽西笑眯眯的問道。

有一句話嶽西是沒法和別人說的:黑色衣服對於她這樣需要夜裡溜出去找媳婦的人最合適不過了,這讓她可以在無邊的夜色中來去自如更加的安全!

“都過來挑,相中哪塊就裁了自己去做,話說也別光給自己做,還有他們幾個的……”嶽西伸手一指被擠在外面的那幾個伸長了脖子眼巴巴看着的漢子:“讓王嬸子好歹給量個尺寸,你們也帶着做了吧。”

“這還用你說嗎?”江嵐手裡拿着一塊靛青的料子往蘇謹言身上瞄了一眼:“他們身上冬天穿的棉袍還不是我和她們姐兒幾個一起做的。”

江嵐口中的她們姐幾個就是更着嶽西一起回到行宮的那幾個女叫花子。

現在兩撥人雖然在一個鍋裡吃飯,雙方相處也是融洽的很,但還是各自分了撥,一撥後院住着,一撥前院住着,平時各忙各的,偶爾也坐在一處閒聊幾句。倒是沒了才見時的拘謹。

“這個是你的!”在一大堆東西里,嶽西翻出一個單獨包着的紙包來給了喜來:“新給你買的宣紙,我問了人家,說是寫字用毛邊紙就好了,用宣紙容易暈開。”

“喜來纔開蒙,用不着那麼好的東西。”楚應知伸手摸了摸那些紙張,似乎是愣了下,隨即輕聲說道:“我帶着他在地上用樹枝寫就可以,需要練字的時候用筆蘸了水在這張飯桌上多練練也行。”

嶽西點點頭,把仰着腦袋看他們說話的喜來攬在身邊,摸了摸他的軟軟的頭髮:“該節省的時候節省,練得差不多的時候也讓我兒子真刀真槍的試試,總是要提筆在紙上寫了纔會有感覺。”

這邊嶽西的話才說完,前院便傳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喊叫聲,引得所有的人都朝着門口望去“這縣令大人和師爺到底怎麼回事兒啊?”楚應知低聲問道。

“呵呵!”嶽西搖頭一笑,往外開始哄人:“姑娘們拿了花布趕緊都回屋臭美去吧,靜靜,你再受累多做點飯,外面鬼吼的那個也沒吃吶!”

“噯。”楊靜姝應了朝着門口走了幾步忽然又折了回來,指着江嵐手中那塊靛藍的布料說道:“這個……也撕一塊給我。我給他做。”

瞟了站在嶽西身邊的楚應知一眼,楊靜姝面上一紅,趕緊出了聽濤殿。

“阿靜,那我的那身你也給做了唄……”蹲在地上的大個兒朝着楊靜姝的背影怪聲怪氣地喊道。

立時大殿裡起了一陣鬨笑之聲,幾個叫花子一起起鬨吵吵起來,高一聲低一聲的,聽了幾句,嶽西就覺得自己的腦袋大了!

她扭頭一看強自裝着鎮定的楚應知心裡一動:這酸秀才被女人坑過一次,現在估摸着也是怕了女人,等有機會,還是得撮合撮合他們,靜靜和他歲數倒是挺般配。

“當,當家的,有事?”被幾個人說得正有些侷促不安的楚應知感覺到嶽西的目光,他頭皮一陣發麻,結巴着問道。

“嗯。”一屋子的人歲數有大有小,男男女女的,嶽西不準備讓他更難堪,她對着楚應知說道:“你還有蘇御醫,帶上幾個人到前院把那個葉縣令給我架過來!別忘了喊幾句:娘娘就聽不得一個大男人大呼小叫的!要賞他幾碗涼水喝呢!”

“不是都賞一頓板子?當家的怎麼才賞他幾碗涼水喝?”大個問道。

“大個兒,你本來個子就小,以後別蹲在人家後面,我都看不見你了。”嶽西的話讓大殿裡的人又是一陣大笑。

“咱山上這麼冷,山下都快到夏天了,咱們這裡還蓋厚棉被呢,我一說給葉縣令灌幾碗涼水,他那個師爺沒準兒就心軟了……趕緊去吧!”

嶽西說完,對着江嵐使了個眼色,她趕緊走過來牽起了喜來的手一起往外走去:“給你也量量尺寸,不能總穿着小丫頭的衣服。”

“去吧,去吧,等會兒睡覺的時候我讓雲畫和霞染姑姑過去接你,可不許你自己跑回來了!”眼瞅着小東西一步三回頭,根本不想跟着親孃離去,嶽西趕緊對着他揮揮手。

片刻之後,大殿裡安靜了下來。

一直坐在旁邊微笑着看着衆人笑鬧的高公公轉向嶽西問道:“葉秋是要在宮裡常住?若是常住,老奴就給他單獨安排間屋子,總和蘇御醫在一個屋裡,似乎……”

高公公見多識廣,這兩天冷眼旁觀再加上今天葉縣令的表現,他對於這二位的關係已然心知肚明。

讓這樣的葉秋和蘇謹言住在一起,確實不太合適。

“不用。”嶽西馬上搖了頭:“葉勉程那個死不要臉的,定然不會同意他家師爺留在行宮裡的,我估摸着明後天的,那二位就得一起回去。”

“這樣還好。”高公公聽了之後心裡的一塊石頭總算是落了地,纔要再把幾天行宮裡日常的事情與主子說說,遠遠的,葉勉程已經被楚應知等人擡了過來!

而且哪怕是手腳都被被人制住了,葉縣令仍舊的不肯配合,拼了老命似的掙吧着,並且聲若洪鐘的喊道:“葉秋,你不要怕!千萬不要出來!不就是喝幾碗涼水嗎,我告訴你,老爺我就不能喝涼東西,一喝就拉稀!看我不薰死這幾個人的!”

“都鬆手!”嶽西起身快步走到門口,將這堆人堵在了外面。

‘啪嘰’!

“哎呦”!

葉勉程人高馬大的,他這一折騰,衆人擡着他還挺費力氣,現在嶽西既然發了話,大家馬上同時鬆了手,知縣大人趴在了地上,臉先着地!

“哎呦!”哼哼唧唧了幾聲,見沒人搭理自己,葉勉程只好翻了身,正好看見頭上嶽西皮笑肉不笑的模樣,他馬上叫道:“娘娘,您不能這樣啊,我才和師爺說上話,您就讓他們把我弄這裡來了,下官先前的功夫不是都白費了嗎?”

“哦?葉秋與你說什麼了?”嶽西聽得皺了眉,心道:葉秋那天哭哭啼啼的模樣看着也是真生了氣的,難不成真爲了幾句好話就回心轉意了?

“我家師爺說:你這個畜生,滾!”葉勉程扶着地支起身子,一邊擦着鼻子裡涌出的鮮血,一邊學着葉秋的聲調說道。

聽着的衆人立時便是一陣鬨笑:“縣令大人,您可真奇怪,怎麼捱了罵還這麼高興啊?”

“你們懂什麼!”葉勉程對着圍在他四周的花子們一瞪眼:“除了事業誰還敢罵老爺我?”

“我不罵你。”瞥見院門口那條一閃不見的身影,嶽西對着花子們和蘇謹言一揚頭:“把他給我擡進來,再去後面打桶拔涼拔涼的山泉來!讓他喝!”

“好嘞!”大個兒應了一聲倒騰着兩條小短腿就往聽濤殿後跑去,而蘇謹言一彎腰已經抄起了葉勉程的一隻腳,另外三個花子馬上拽給拽退,五馬分屍似的就把嗷嗷大叫的縣令大人擡進了大殿!

“不能灌啊!山上這麼冷,再讓他喝冷水,我再不許他進屋,他會凍死的!”

大殿外的一堆人影張牙舞爪的一起到了裡面,躲在院門處的葉秋只能聽見聽濤殿裡葉勉程發出的慘叫聲!

有心不管這個混蛋,可方纔他也算是好話說盡了,只求自己回去跟他過日子……

看見葉勉程要遭罪,葉秋心軟了,他再也顧不上別的,跌跌撞撞的往聽濤殿門口跑去,而此時大個兒也提着一隻木桶費勁的走了過來,兩人在殿門口相遇,葉秋伸臂攔住了他:“不許進!”

大個兒提了半桶涼水挺費勁,聽了葉秋的話他喘着粗氣問道:“爲什麼呀?”

“因爲……”葉秋沒了話。

是啊,爲什麼拉着人家不許進去?不是自己求的皇后娘娘替自己做主嗎?現在娘娘真替自己做主了,而自己這是在做什麼?!

葉秋髮愣的功夫,大個兒已經繞開他進了大殿。

不一會兒,大殿裡傳出了一陣稀里嘩啦的水聲!

“娘娘!不要在處罰他了……”

腦子裡浮現出葉勉程的腦袋被按進水桶裡‘咕咚咕咚’喝水的情形,葉秋受不了了,推開聽濤殿的大門,邁步進去,直接跪在了門口:“娘娘!您饒了他吧……嗯?”

葉勉程確實是把腦袋扎進了水桶裡,不過沒有和涼水,而是自己正撩着水洗鼻子,一邊洗一邊不時仰起頭來向上控一控……

“嘿嘿!嘿嘿!”此時他扭向門口跪着的葉秋,眼裡都是淚光:“我就知道你捨不得我死……”

葉秋瞠目結舌地看看他,又扭臉望向嶽西:“娘娘,這是?”

“我把縣令大人請過來是說正經事的,這傢伙不識擡舉,不是自己摔在地上了嗎,把鼻子摔破了,鼻子受了傷,用冷水洗會止血快些。”

嶽西笑模笑樣地看着葉秋,只看得葉秋臉上只有些掛不住了:“娘娘,草民也不識擡舉,我……”

“行了,你們的事兒,一會兒你們自己回屋去說,現在我有些正事要談一談,大夥兒都過來坐。”

嶽西輕描淡寫的止住了葉秋的話,眼睛望向楚應知。

“行了,你們哥幾個先回去歇着吧。”大當家的要說事,用不着所有的人都坐下聽着,楚應知明白,嶽西是讓自己清場子了。

“師爺,過來坐!”葉勉程好歹洗了幾把臉顧不得擦乾,趕緊過來扶起了還跪着的葉秋。

這是兩人分開以後第一次見面,葉秋只看了他一眼,眼淚便落了下來:“誰把你打成這個模樣了?啊?”

“別哭,別哭!”葉勉程趕緊揪起袍子來給葉秋的臉上胡亂的擦了幾把,並把他扶到桌子便坐下:“娘娘有事情說,你不要哭了……”他小聲說道。

葉秋偷眼看了嶽西一眼,忙緊閉了嘴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山上閒着這麼多人手,都身強力壯的,我能,想到了個掙錢的法子,現在就和大夥合計合計……”

大殿裡只剩了兩個姓葉的,還有高公公和蘇謹言,楚應知這幾個人。嶽西開口便奔了主題。

幾個說到了半夜,總算是把整件事情商量得差不多。

嶽西將組織一隻車隊,就在慈縣和帝都之間專門拉來往的行人極客商,而葉縣令則負責給這個車隊辦下官府的批文來。

並要負責調整人手幫着護持幾輛騾車的安全。

嶽西直接給了他一成的利潤:“批文就算是你投入的本錢了,萬一在慈縣的地界上出了什麼問題,我就找你!”

“沒的說!”葉勉程拍了大腿打了包票:“這事做成了,可是對沿途的百信都有利呢,要有那個不開眼的敢從中阻截,老爺我先給他一悶棍!”

“趕車的馭夫就從咱們的人裡挑,問問外面那哥幾個,誰願意下上天天跑一趟帝都的,就吱個聲兒,我把驢寶氣留下,讓他們先趕着熟悉熟悉。”

“主子還要去帝都?”高公公聽出嶽西話茬裡的意思,忙準問道。

嶽西看着他輕聲說道:“我得去弄銀子了……”

做這筆生意確實來錢快,可投入也大!

趕車的馭夫山上有現成的人手,可買騾子買車都需要銀子啊!

與葉勉程想的只置辦兩輛車馬不同,嶽西直接給翻了倍:“最少四輛!人多的時候我們拉客人,車上若是有空餘的地方,咱們還可以把帝都裡時興的東西運到慈縣甚至慶雲縣去販賣,做生意難能只在一棵樹上吊死呢!”

“那,娘娘這事咱們就這麼定了!”葉勉程聽得兩眼放光,不時的搓搓手,彷彿看見一張一張的銀票已經落入了自己的腰包!

等老爺有銀子了……嘿嘿!葉勉程側頭看看正目不轉睛聽着大夥說話的葉秋一眼,暗自想到:一定給師爺弄幾身蠶絲織就的黑絲面料的襯衣襯褲穿穿!

“您也別把您那頭就知道吃的驢子留下了。”在葉勉程看來,嶽西養的那頭驢吃的太好,若是不常讓它出去跑跑,最後非得肥的走不動道!

“等你們商量好了誰想學趕馬車,就到縣衙裡去找老爺我,老爺我的車駕那裡可是真正的高頭大馬,不比那頭驢強!”

“大當家的,我算了算,照您說的這些都置辦下來,最少要三百兩銀子……您到哪去找啊?”

楚應知愁眉苦臉的問道。

“走一步說一步唄……”

嶽西身上就揣着媳婦給她的劃清界限用的五千兩銀子,她沒捨得用。

這次到帝都去再問問鄭寶才前幾日說的那條‘發大財’的路子,行,就撈一筆,不行,就只能先花懷裡的這張銀票了,反正是不能把車馬行這樁生意耽誤了。

再次和喜來說好,這次出門還是有很重要的事,帶着他實在是不方便照顧,而且嶽西還做了保證下次再出門一定會帶他出門,小東西才噘着嘴親了嶽西一口放行了:“爹爹,早點回來……”

在行宮裡待了兩日,安排好了能想到的一些事情,嶽西趕着驢車直接奔了帝都。

到了鄭家的時候,鄭寶才也是才進門:“哎呦兄弟,這兩天可是把哥哥噁心壞了!”

“就楚家那宅子,也太髒了!屋頂上有死貓死耗子不說,連院牆上都粘着大糞,爛了的豬下水掛在院裡的樹上……太髒了!”

鄭寶才說得愁雲慘淡,一邊說一邊比劃,才說了幾句,就被他爹給了一柺棍:“老子在喝酒,你這屎啊尿啊的還沒完了!”

“不說了,不說了!”鄭寶才捧着腦袋蹲在地上閉了嘴。

嶽西來的時候帶了十罈子好酒上的門,說是孝敬鄭老爹的,哄得鄭父眉開眼笑的坐在院子裡和他們一起喝到了盡興才拄着柺棍回了屋睡覺。

院子裡只剩下了鄭寶才和嶽西。

“劉舉人家裡的沒有找回去鬧騰?”嶽西不喝酒只小口的吃着菜。

而且她吃菜也是專挑筋頭巴腦的地方吃,現在她就認真的啃着一直小筍雞的雞爪子,並且吃的津津有味。

把雞爪上啃下來的細小的雞骨頭都擺在桌上,鄭寶才伸着腦袋一看,還是個雞爪子的形狀!

“怎麼不來!”鄭寶才也拿起一隻雞爪子來,只啃了兩口便沒了耐心,直接丟在桌上:“沒肉!”

說完,他又喝了口酒才接着說道:“劉舉人夫婦還沒有出來,只是他家那敗家的兒子天天到楚家去鬧騰!若是陶騰狠了,我就讓人把李捕頭請過來,給他轟走,這兩天就轟了兩次了……”

“那廝是個沒皮沒臉的東西!奸猾的很,現在見了衙門的人就跑,人家一走,他就跟野鬼似的冒出來,要不是兄弟你不讓我揍他,我早就找人收拾了他了!”

“鄭兄是在城西討生活,若是當着那裡的百姓動手動腳的,總不是好事。這個姓劉的一家就交給我去辦吧。”

嶽西放了幾個炮仗把劉舉人夫婦送進了大牢,同時也把他們的一對兒兒女嚇得慌了手腳。

前幾日嶽西就想過,等着劉家的人平靜下來,必定要看着楚宅住進什麼人來纔好決定鬧還是不鬧。

嶽西託付了鄭寶才找幾個人過去幫着拾掇拾掇,劉舉人的兒子肯定也看見了那幾個叫花子出入楚家。

他如今已經窮困潦倒到了一定的地步,反而膽子尤其的大!因此見天地到楚家門口鬧騰,早在嶽西的預料之中。

“他那樣的人就是欠揍!狠揍他一頓一準兒能老實一段日子!”鄭寶才大聲說道:“明兒哥哥我叫幾個人過去,一定讓兄弟你踏踏實實的住進去!”

“喝酒。”嶽西微微一笑,親自給鄭寶才滿上一杯:“雖然兄弟之間不說客套話,這杯酒我還是要敬鄭兄!”

嶽西自己也倒了一杯,舉起一飲而盡:“我先幹了!”

“好,這杯酒哥哥喝了!”杯中就一飲而盡,鄭寶才伸手拍了拍嶽西的肩膀:“明兒哥哥陪你一起過去看看。”

“好。”嶽西點頭應了。

一大早,爲了免遭鄭家娘子親手做的早飯禍害,嶽西又是吵吵着要趕着開城門就進城去辦事才離了鄭家。

鄭寶才喝多了酒,宿醉未醒,嶽西並未驚動他,只和鄭老爹留了話,便一個人進了城。

城門纔開,除了城門處擠着些行人以外,再往城裡走不遠,街道上的人便稀少起來。

帝都五月的清晨,也是分外安靜。

柔和的微風裡,嶽西擡頭看了看才冒了頭的太陽,她很想去看看媳婦兒……

“算了,這麼早,他一定還睡着呢。”嶽西往通往君素家的那條街上望了望,趕着驢車拐進了去楚家舊宅的巷子。

從東到西的巷子裡空無一人,嶽西把驢車停在門口,擡頭望了望那所門樓。

大紅的春聯早就被撕去,一對兒燈籠也不見了蹤影,唯獨門楣上劉府兩個字讓她看了礙眼!

走過去,上了臺階,嶽西掏出鑰匙來開了門,進了院子撿起一隻落在地上的板凳又走了出來。她踩在板凳上,用手裡趕路的木頭棍把那兩個字一筆一劃的扣了個乾淨!

再擡頭時,劉府二字已經不見,而楚宅的舊痕依稀。

“這還差不多!”拍拍手上的灰塵,嶽西提着小板凳進了院子,放眼四處打量起來,一邊看一邊點頭:“楚應知那個笨蛋,這麼好的祖業都守不住,誰看着都的生氣!”

楚家的宅子前後三進,間的非常規矩。

前面是一溜五間正房,中間又加了兩側的廂房各五間,將中間隔出一塊方方正正的院子來,雖然比前院小些,可以看着挺寬敞。

後面的那進院子是下人住的地方以及廚房和放置雜物的所在,嶽西從前門走到後門,又走到中間的院子,看見正屋的虛掩着便推門走了進去:“哎喲,這屋是住人的啊,牀都沒搬走呢!”

嶽西邁步進了屋子,纔要往裡走,便瞥見腳下的光線一陣算亂,有人在自己身後!

她馬上往旁邊跨出一步,後背抵在了門板上,不等拉開架勢,便已經被人壓得死死的:“騙子!嶽西你是個騙子!”

“你說你會回來的,可我都等了你四天啦!”

嶽西與君素身子緊緊的貼在一起,她能清楚地感到他在顫抖……

看着他伸到自己眼前的如玉般的四根手指,再看看他慘白的面容,嶽西心裡的刺痛感悠然升起:“又犯病了?”

“騙子……都是騙子……”君素顫巍巍地探過頭去,不停地在嶽西的頸間臉頰上聞着,而後他把鼻尖移到了她的脣邊……

嶽西心頭狂跳一下,不由自主地咬住了嘴脣。

“嶽西……”他的脣邊喚着她的名字,如同呻吟似的一聲一聲的喚道:“嶽西……我疼……疼……”

“唉……”嶽西輕嘆了一聲,終於還是鬆開了雙脣……

“嗚……”

舌尖再次被他叼住吮吸着,嶽西的腦中一片茫然……

……

“不要動。”躺在牀上的君素蜷在嶽西的懷裡,手腳都扒在她的身上:“嶽西,我要困死了……讓我睡一會兒……”

懷中的少年終於安靜下來淺淺的睡去,像個無助的孩子。

嶽西擡了一隻手臂,他馬上睜了眼,警覺的盯着她看。見她只是拉了牀被子過來,才又萬分疲倦的閉了眼:“不要給我蓋,很髒……”

嶽西不理他,依舊把被子拉了過來把兩個人包住:“睡吧,睡一覺吧……”

------題外話------

北北是我非常心疼的男主~

那是因爲我知道他的故事~

所以,我一定要讓北北和嶽西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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