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師爺認了命,安心做起了賢內助,想幫襯着葉縣令做個‘青天大老爺’。奈何葉勉程的志向卻是‘千里來當官,只爲撈吃穿’。
花了銀子捐了官,他早就想好只要錢不要臉,立志做個貪官。
然而當他滿心歡喜的帶着師爺上了任,才發現想象與現實果然是相去甚遠……
他實在沒有想到自己當官的這個縣是這個德行的!
慈縣挺大,大到一多半都是山,而且還沒把華蓋山裝下。
有人的地方統共就兩個鎮子,還都是原來護衛行宮的侍衛們的後人一代一代地繁衍生息出來的。
這些人祖上都是軍旅出身,現在雖然是成了農戶,可依舊留存着尚武的門風,沒幾家是好欺負的,他想撈點銀子都無從下手,實在找不到軟柿子。
盡心盡力地審了兩宗官司之後,他自覺斷的公正明白,可不管原告也好被告也罷,竟沒有一個懂事的,傳聞中的行賄銀子他壓根沒有看到,這結果讓他失望透頂!
於是乎,葉縣令經過一番思考之後,決定調整自己原來的想法,踏踏實實地在慈縣混完這一任,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到時候再花點銀子,爭取被上司調派到富庶的州縣去,那時候再撈銀子也不遲。
有了這個想法,他心裡有了譜。以後再來案子,他收了狀紙,大板子發落下去,打完原告打被告,總之,他有的是法子把前來的告狀的人打成‘刁民’!
如此昏庸糊塗的又審了幾宗案子,慈縣新增了幾個被打折了腿的殘廢之後,縣衙便徹底清淨了。
反正最近兩年是沒人再來找他打官司告狀了。
慈縣在葉縣令的治理下,竟也變得分外平靜起來。雖然不能做到夜不閉戶路不拾遺,但縣衙的大門就是開着求人進去,也沒人有膽子往裡走。
葉勉程抱着師爺,靠着那點俸祿,撐不死餓不着地過了幾年,挺滋潤。如今他自覺閒在日子是到頭了……
估摸着要到吃晌午飯的時候,在後院幫着太嬪娘娘們分線捻線的雲畫和霞染一前一後的回了聽濤殿。
進門就看見垂首跪在門口的葉勉程,兩個女子俱都吃了一驚,再一看娘娘手裡拿着的東西,霞染心裡一疼,趕緊走了過去,從她手裡奪過了瓷枕並小聲嘀咕道:“主子,您就這一方瓷枕了,明年立夏就要用,若是砸壞了可如何使得?”
“這破玩意兒說是瓷的,老子砸了一碗核桃,核桃都拍碎了,它都沒碎,你說這東西硬不硬?!”
“我腦袋可沒核桃結實,所以,你們兩個記住了:從今以後,我就睡現在的那個蕎麥皮的,這個破玩意兒就算是到了夏天你們也別給我拿出來啦!”
“啊?”霞染愣了下,站在桌前回身望向雲畫。
“啊什麼啊,趕緊給我吧!”劈手奪過瓷枕,嶽西對着門口努努嘴:“知縣大人來啦,去,端杯水送過來。”
“是。”霞染應了一聲,纔要去,雲畫已然搶先一步往回走去:“我去吧……”
差使有人做了,端杯水自然用不着兩個人,霞染看了看堆了一桌子的核桃皮不禁暗暗搖頭:“行宮裡就這麼一張桌子是好的,被主子這麼一砸,估計桌面上盡是小坑兒了!”
大殿裡還跪着一位外來的客人,霞染不好多說什麼,只能規規矩矩地走到主子的身後站好,低頭一看嶽西的頭髮,她心裡又是一陣唏噓:可別再掉頭髮了,看看主子頭上這個髻子,攢起來也就和碗裡的核桃差不多……
感覺到落到自己身上的目光,嶽西回了頭,霞染趕緊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移開了視線。
“葉縣令?”估摸着門口跪着的那個男子腦子已經足夠清醒,嶽西慢悠悠地開了口。
“微臣在。”聽濤殿裡鋪的是一水的墨石方磚,可以說是堅硬無比。葉勉程雖然是做了官,但能讓他跪在地上的機會並不多,被人冷淡了這麼久,他的膝蓋早就沒了知覺。
“起來說話。”嶽西好脾氣地開了口。
掙扎着挪動了幾下身子,葉勉程愣是沒起來,他只覺得自己的兩條腿到膝蓋以下都斷掉了一般。
“那麼愛跪着?”嶽西看着他東倒西歪的模樣笑了笑:“那就接着跪着吧……”
“娘娘恕罪!微臣是起不來了,不是願意跪着……”心裡一急,葉縣令說了實話。
嶽西身子往後一靠,依舊微笑着看着他痛苦地掙扎着站了起來才繼續說道:“不知縣令大人到行宮裡來所謂何事?”
“下官是來……”話一出口,葉勉程腦子裡一轉,便把自己討要李班頭的事情嚥了下去,而改口說道:“眼瞅着年節將近,下官是來拜見娘娘您的。”
“哦?”聽濤殿很大,嶽西坐在桌邊,看立在門口的葉勉程便覺得很遠,甚至覺得他的面貌都有些模糊:“往前走兩步,讓我看看你長得什麼樣兒。”
霞染只覺得腦袋‘嗡’地一下,就怕娘娘再說出什麼不着調的話來!
“還成,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葉縣令人生的周正,濃眉大眼,目光清澈,怎麼看都像個好人。
“娘娘,微臣還略備了薄禮,只是微臣不敢讓親隨們進來,您看?”
皇后娘娘對於自己的評價還算中肯,葉勉程是欣然接受,並藉着走近嶽西的功夫,他也把對方看了個仔細,看過之後不僅略感遺憾:如此纖弱的身姿,如此冷硬的氣質,怎麼就不是個男子呢?哪怕真是個閹貨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