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擡的嫁妝,別說是一般的百姓家,便是有些身份的人家也不會輕易陪送的。
屋外人們吃驚的聲音傳到屋裡,驚得臉朝着裡坐的楊靜姝噌地站了起來走到門口兒,她先是目瞪口呆地看了看那一大溜上面都披紅掛綵的陪嫁,而後輕聲的叫道:“當家的?”
嶽西站在衆人面前側頭對着楊靜姝微微一笑,伸手入懷拿出一隻紅色的布袋來對着她揚了揚:“大夥兒要看咱家給你備了什麼壓箱底的嫁妝,咱就拿出來顯擺顯擺!”
說着話嶽西伸手打開了袋子,拿出了裡面裝着的一冊東西。她先朝着衆人舉了舉,隨後轉身對楊靜姝說道:“這是城裡一套宅院的房契……”
人羣中立馬又傳來了吃驚的感嘆聲:“老天!城裡的宅子啊!那得多少銀子……”
躲在衆人身後偷偷瞅着的楚應知更是看傻了眼,嶽西手裡的東西他太熟悉了!
曾經有很長的一段時間,他連做夢都會夢到它……
那是他楚家祖上傳下來的房契!
越過層層疊疊圍觀的衆人,嶽西在人羣中瞟了楚應知一眼,接着對楊靜姝說道:“靜靜,今兒你出門子,哥哥就把這處房契送給你當了壓箱子的物件,哥哥別的不求,只願你們夫妻兩個和和美美的過日子,互敬互愛,白首百年!”
“我記下了!”才補得妝,又被淚水打溼,楊靜姝對着嶽西側身行了禮:“這份家業,我一定會守住的……”
楊靜姝性子潑辣,又是一心一意的想跟了楚應知,楚宅的房契給了她保管倒是比給楚應知更爲妥帖。
嶽西希思來想去的,便送了楊靜姝這麼樣東西壓箱底,也算是送了他們夫妻一件厚禮!
……
鬧鬧哄哄的一套繁文縟節,直到了快晌午纔算進行完畢,穿戴一新收拾得精神利落的楚應知終於從屋裡請出了頭頂着大紅喜帕的新娘子!
哭哭啼啼地新娘子被抿嘴笑着的兩個大丫頭扶上了龍鳳花轎,嶽西隨着出了院子,把手裡抓着的一把茶葉和一把大米灑在了轎子頂上。
此時,被高高挑起的兩大掛鞭炮燃起,在一陣整耳欲聾地‘噼噼啪啪’中,楚應知上了頭頂着大紅花的高頭大馬趾高氣揚的帶着迎親和送親的隊伍離開了西廂村。
上午接親,晚上拜堂,這是此時的規矩。
新人離開了孃家,瞧熱鬧的孩子們也都分到了糖果,隨即慢慢地散去。
嶽西站在院子的門口瞅着已經空下來的院子自言自語道:“這多好,晚上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啪啪啪’了,省的老楚沒事總是往靜靜門外溜達,我媳婦兒想上個茅廁都不好出屋……”
“什麼‘啪啪啪’?”褚慧慧小聲問道。
“嗯?”嶽西回身瞅了她一眼,心道:眼睛不好使的果然別處都好使!我說話這麼小聲兒她都聽見了?
“我說咱們趕緊回屋去歇歇去,待不了多一會兒還得到老楚家吃喜酒去呢。”滿嘴胡說八道着,嶽西負着手要往院子裡走,卻被雲畫叫住了:“主子,那車是往咱家來的!”
嶽西停住又轉身往村口看去……
小道兒上的積雪已經被纔過去的迎親的隊伍踩得坑坑窪窪,一隻皮毛油亮的小毛驢,倒騰着四隻白色的蹄子,口鼻噴着熱氣顛顛地小跑了過來……
驢車在前面跑,後面跟着兩個人,蘇謹言扶着江嵐深一腳淺一腳的走着,不時地吼一嗓子前面跑的歡實的驢子!
“寶氣!我的寶氣回來了!”嶽西仰頭一笑,對着朝自己跑過來的小毛驢一拍巴掌:“姓葉的把你養得不錯!老子天天擔心他們把你變成了驢肉火燒吶!”
驢寶氣跑到嶽西跟前自動停了下來,扭着老長的大驢臉看向她,一對兒大眼珠子水汪汪地,看得嶽西又是哈哈一笑,她伸手摸了摸它的兩隻大耳朵,而後俯下身子在它耳邊說道:“待會兒咱上老楚家吃飯去,路上我給你買芝麻燒餅吃!”
“月……月……月夕……”被落在後面老遠的夫妻兩個總算是走了過來,江嵐身上穿着厚厚的斗篷,喘得幾乎說不上一句整話。
“獸醫,嵐嵐,你們怎麼不坐驢車上?這走着多受罪……”嶽西走過去扶住了江嵐,特意笑眯眯地在她的肚子上瞄了幾眼。
“當家的!”蘇謹言立在一邊先給嶽西行了禮才起身說道:“走到半路上就聽見咱們這邊放鞭炮,寶氣想是有點受了驚嚇,跑的好好的就開始尥蹶子,我娘子現在有孕在身,哪裡禁得住這麼蹦躂着跑,我們只好下了車追着它跑了……”
“你那頭驢……可真是你養的……驢……”江嵐一手叉腰一手扶着嶽西,說一句話噴一口白氣,呼哧呼哧地上氣不接下氣,嶽西趕緊對着她擺了擺手:“成了,成了!咱別和我家的愛驢鬥氣了!”
“趕緊進屋去坐着謝謝吧……瞅瞅你着喘得,再把我兒子給喘出來!”
“兒子?”江嵐立馬不喘了,她擡頭往嶽西身後一望,倒是先對上了好幾月不見的幾位老姐妹,於是她忙斂衣對着迎上來的幾個女人行了禮。
錦娘還禮之後忙雙手扶起了她:“看着臉色很好,看來,這個孩子倒是知道心疼孃親的,沒有鬧你。”
“我兒子呢?”江嵐顧不上多說話忙又往院子裡張望着:“喜來從來都是不離開月夕的,怎麼沒見他?”
“送親不是要有個童男童女嗎,喜來正好是小小子,他跟着接親的去城裡了。”
嶽西解釋了一句,已經招呼着堆在門口說話的衆人進了屋。
古時候成親老規矩老理多,像江嵐這樣有孕的婦人是不能和新娘子遇到的,因此這夫妻兩個特意晚來了一日,與一對兒新人避開了。
一夥子女人見了江嵐話就多,都去了錦孃的屋子裡。
嶽西則和楚應知去了前院的正屋,她詳細問了問慈縣那邊鋪子的情形。
嶽西打算着把家安在離帝都近的西廂村。
當時買這處宅子的時候她就考慮了這一步,皇城裡固然熱鬧離着贏素也近便,可她們這些人的身份讓她不得不防着點,還是像西廂村這樣的地方對她們來說更安全。
做生意也方便。
如今慈縣鋪子那邊實際就是靠蘇謹言和葉秋照看着。
在嶽西看來,小小一個慈縣還不用留兩個人看鋪子,過了年生意鋪開就要把這兩個人分開了。
時間稍縱即逝,大家湊在一起感覺還沒說多一會兒體己話便到了要去城裡觀禮的時候。
留了蘇謹言兩口子看家,嶽西趕着驢寶氣,幾個女人分別上了兩輛車進了城。
安靜了許久的楚宅今日張燈結綵熱鬧異常,得了消息的左鄰右舍聽說是楚應知成親俱都吃驚不小,紛紛拖家帶口的過來看熱鬧。
這是嶽西早就想到的事,因此早在她纔會帝都的時候就讓鄭寶才帶着手下的弟兄再加上後來回來的王嬸子大個幾個很忙了幾天,終於把偌大的老宅拾到了出來!
一早迎親的時候,嶽西又把高公公派了過來跟着張羅,楚應知這場婚事可以說辦得體面排場極了!
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落魄成了叫花子的他會以這樣的一種形式回家……
前院鼓樂喧天吵吵鬧鬧,一對新人早就拜了天地,喜宴開的正歡。既是孃家人又是婆家人的嶽西不顯山不露水看了會兒熱鬧便悄然離了席。
和高公公說了幾句話後她獨自到後院趕了驢車準備回去,正看見後院的一隻大木盆裡帶着冰碴的水裡養着幾尾大草魚。
嶽西蹲在地上,藉着雪色看了看,盆裡的大魚魚鰭滑動,身子扭着,居然是活的!
北方的冬天的見到活魚可不容易,嶽西當機立斷,伸手撈了一條最大的往車裡一扔,開了後院的門的就要走,就見一位大師傅手舉着炒勺追了過來:“呔!那個趕毛驢的小子,放下魚再走!”
“……”本想着趁着沒人注意麻利溜走的嶽西只好聽了下來解釋道:“一條魚而已,我拿了就拿了,沒人說什麼。”
“你這個人不厚道啊,剛從前頭吃了人家的,又跑到後頭偷了人家的!都像你這麼做客,誰家辦喜事得賠死!”
大師傅是個大嗓門,這一吵吵傳出去老遠,馬上就引來幾個在二進院子裡吃酒的幾個女人,對着嶽西指指點點。
“真是……”嶽西搖了搖頭,懶得多說,回身撩了簾子把還在車裡活蹦亂跳的那尾魚提了起來往回走:“得得!我給你放回去,成了吧……”
“不成!你到底哪邊兒請的客人吶?我得和主家說說去!”
嶽西住了步,面無表情地看了愛管閒事的大師傅一眼,而後喊道:“楚應知!”
沒一會兒功夫,穿着一身新郎官衣衫的楚應知被人從前面叫了過來,身邊還跟着鄭寶才和高公公。
“當家的,您找我?”楚應知撥開衆人趕緊走到嶽西身前問道。
“這條魚我拿走了,多餘的你和他說吧。”嶽西把大草魚往驢車上一扔,飛身上車,趕着驢寶氣頭頭也不回地出了後院。
“當家的?這後生就是太平局的東家?”有人小聲嘀咕道。
“這位公子看着面善,不就是去年在這裡住過的那位嗎……”
“可不是嗎,聽說當初劉舉人家的那個混賬兒子就是這位公子給收拾的!”
------題外話------
一直傳不上去!
網速渣到不行~
明早俺會再貼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