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西抓着葉勉程的衣袖快步朝着杜三娘墳前的那處開闊地跑去,她的動作很快,說話又急,是一副拼了全力也要逃走的架勢!
韓春陽沒想到她上一刻還對着自己罵罵咧咧,下一刻就已經跑出去老遠,眼瞅着就到了山邊上,他冷哼一聲丟了手裡的火把,提氣發力功夫用了十成十如一隻夜梟般地急掠過去:“想跑?”
哪曾想到了那處斷崖邊嶽西卻扯着葉勉程往邊上一閃身,二人還沒有站定身子,就看到身側一條人影‘嗖’地一下衝了過去……
韓春陽的招數已經用足,再無緩和的餘地,於是他便眼睜睜地看着明明是準備要跳崖逃跑的二人東倒西歪地往邊上一閃,而他的手明明已經就要碰到嶽西的衣衫卻抓了空……
一切都在電光火石間,韓春陽已經從山邊衝了出去,腳下沒了土地支撐的他匆匆回了下頭,正看見手持火炬的嶽西眼中滿是幸災樂禍的笑意,並對着他吐了吐舌頭:“傻×!”
小跑着追着主子到了崖邊的兩個兵士眼睜睜地看着韓春陽跳了下去,兩個人立在崖邊上集體的傻了眼,低頭看着腳下黑的濃墨似的情景,哪裡還有韓春陽的影子?
兩個兵士嚇得又同時往後退了一步,然後幾乎是同時覺得腦袋一痛眼睛一黑便暈倒在地。
“趕緊把火把撿起來!”嶽西對着有點懵了的葉勉程小聲說道:“別讓它滅了!”
“哦哦!”葉勉程步履踉蹌腳底下拌蒜着走過去彎腰撿起了韓春陽丟掉的火把,舉了起來,再一轉身,嶽西已經把那兩個被她砸暈了兵士也順着山邊扔了下去。
“昭毅將軍不會摔死了吧?!”一想到掉下去的那個人是大昭的昭毅將軍,葉勉程就覺得肝顫兒,他又腳底下拌蒜似地走到嶽西身邊小心翼翼地問道。
“嘿嘿!”嶽西笑得如狐狸,指着腳下那一片什麼都看不清的地方嘻嘻哈哈地小聲說道:“智商是硬傷,要不我怎麼說他是傻逼呢!”
“你看看,這下面是什麼狀況都不知道就往下跳那不是瘋子就是傻子的行爲,老子想逃走那不假,可老子也犯不上還沒逃就摔個半死吧?這人也不知道多想殺我,竟是連腦子都不動了!”
“呵呵!”緩過點勁兒來的葉勉程想想也覺得可笑,他伸着脖子往下看了看,而後低聲問道:“那咱們怎麼辦吶?”
“嘿嘿!”嶽西不懷好意地對着葉勉程一笑:“葉大人吶,真是對不住您!怕是您和我一起上山當土匪的夢想要提前實現啦!”
“……”葉勉程一陣苦笑,倒是也沒多意外:“那,我得帶上我家師爺。”
“什麼你家師爺啊,葉秋早就棄暗投明成了我家的賬房。”嶽西說着話走到峭壁邊上找了個石縫把火把插了進去,轉身又把葉勉程手裡的火把也插到了隔着不遠處的裂縫裡:“走吧,山下都是騎着馬的兵士,咱們只能往山上逃了,往行宮的方向走,到了那裡我們再想法子。”
嶽西說着話已經朝着小道走去:“可惜了,我的驢寶氣還在山下呢……”
“哎,嶽公子,咱們就這麼走?”葉勉程站在原地未動,他急急地問:“這山路沒多遠就沒有了,往行宮還有挺遠的路,怎麼不拿着火把?”
“山下的那些兵士並不能看清我們這裡的狀況。他們之所以還可以待在山下按兵不動皆是因爲這兩隻火把的緣故,你若是舉着火把往山上跑,山下的兵士往上一看是一目瞭然的。我們還如何逃?”嶽西站住身子輕聲說道:“你跟在我身後便是。”
“你這一說還真是這麼回事,我怎麼就沒想到這些呢!”葉勉程幾步走近嶽西,口中忙不迭地說道。
嶽西沒有言語,而是彎腰從道邊折了一根長長的荊條遞給他:“一邊走一邊往腳邊掃一掃,山上有蛇……”
兩個人一前一後的往山上走去,果然如葉勉程所說,山路往上沒走多遠便到了盡頭。
華蓋山上有大昭皇室的行宮,此處山林都統一地被皇室所徵用,尋常百姓是不能隨意靠近的,因此這些山間小道也大多隻往山上一二里便不在延伸,都是山下的百姓上山揀點柴火或是挖點藥材野菜之類的東西踩出來的。
“嶽公子,咱不會走錯方向吧?”估摸這走了半個多時辰後,葉勉程呼哧帶喘的問道。
“不會。”嶽西擡頭望了望夜空,解釋道:“天上的日月星辰很多可以幫助我們辨別方向,只要認清了,是斷不會走錯的。”
“看日頭辨方向這個常人都會,看星月卻是要有經驗才行,我就納悶了。嶽公子你是從哪裡得來的這些經驗呢?”
原地站了一會兒,葉勉程總算是緩上口氣兒來,他現在對嶽西佩服得簡直是五體投地,越發地覺着嶽西不是個男子可惜了!
“瞎捉摸的。”嶽西聽着他呼吸逐漸均與,便又提步往前走去,口裡不忘胡說八道:“我在行宮裡沒事兒做的時候便天天琢磨這些,日子久了便都熟悉了。”
“哦……”葉勉程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嶽公子果然是高人,與我等凡夫俗子想的都不一樣……”
“哦?那葉大人您見天的都琢磨些什麼呢?”嶽西眼睛緊盯着前面的情況,不敢有半點馬虎,口中只是隨口問道。
“我啊……嘿嘿!”葉勉程忽然變得羞澀起來,他壓低了聲音唯恐怕人偷聽似的說道:“我天天就琢磨着怎麼把師爺騙進被窩呢!嶽公子,你是不知道哇,我家師爺那性子別彆扭了……一個月也就讓我沾上他三兩次的!”
“……”嶽西擡頭對着無垠浩瀚的夜空面無表情地望了望,終於忍下了想一腳把身後那個禍害葉秋的色胚踹下山的念頭。
……
天色將明的時候,依山而建的大片的宮殿終於出現在了嶽西和葉勉程的視線裡,兩個人同時出了口長氣。
“現在行宮還有官兵把守嗎?”嶽西擡手擦了擦額上的細汗,回頭問道。
“有。不只是……官兵,還有……還有我衙門裡的幾個衙役也在上面當差呢……”
幾乎一夜的疾行,葉勉程累的兩腿打顫,說話都像拉風箱,一句話都被他說得斷斷續續。
倒是看着清瘦孱弱的嶽西除了呼吸略顯粗重,他幾乎看不出她與平時有何不同。
“你的人有車馬麼?”嶽西問道。
“沒有……”葉勉程頓了頓才接着說道:“慈縣是小縣,雖然靠近帝都,卻是個窮地方,我的縣衙統共也就那麼點人,朝廷配備的車馬也就是我坐的那輛,餘下的再沒有多餘的車輛給差役們用。”
“嗯。”嶽西微一點頭,還是朝着往行宮去的石階走去:“上去再說。”
“娘娘啊,他們可都等着您吶!”既然到了這裡,往上往下都有路可走了,葉勉程猛然記起嶽西的身份,他一把拉住了她。
“除了你,這山上還有誰認識我?”嶽西回了頭,笑模笑樣地說道:“你把嘴管住了就成!”
“也是!”藉着微亮的天光,葉勉程看見了嶽西那張風塵僕僕的面容也笑了:“就您現在這模樣,誰還看得出您是個女人呢!”
嶽西又擡頭看了看已經逐漸明亮起來的天空,還是很想把身後的那個東西一腳踹下山去!
……
行宮的大門是四敞大開的,這讓才從石階上爬上來的嶽西有些意外。
不是說有人把守嗎,怎麼連個站崗的兵士都沒有?
“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這些吃軍糧的也是混日子。”隨後爬上來的葉勉程一看宮門前的狀況也發了感慨:“原來大昭和我一樣得過且過,敷衍着上頭人並不在少數!大昭啊……唉……”
嶽西橫了他一眼,提步往門裡走去。
葉勉程說的不錯,若是大昭如他一樣的人多了,那就成了一個空架子,在別國看來也許還巨大無比的國家,實則早就腐朽成了一具骸骨,不堪一擊!
贏素,你可知道,你統治下的大昭已經岌岌可危了呢……嶽西在心裡默默地想道。
前院,右首邊上的三間屋舍已經燒燬,嶽西只看了一眼便穿了過去。
聽濤殿已經變成了瓦礫殘垣,入眼的是一片大火燒過的烏黑!
嶽西緩步走了過去,默然不語地立在那片廢墟前,眼前竟閃過贏素的身影。
他來過……
哪怕是已經過了好幾個月,嶽西仍然能夠感覺到贏素在面對這樣一幅破敗的景緻時心裡的那份無助的絕望……
“唉……”她幾不可聞地躺了口氣,轉身朝着膳房的方向走去。
走了那麼久的山路,她早就渴得嗓子冒煙兒,現在迫切的想找點水來潤潤喉。
“他孃的,李班頭那些人吶?”葉勉程在前面的幾間屋子裡轉悠了一下,卻沒有看到一個活人,他罵罵咧咧地也跟了進來:“我聽說朝廷還派了一隊人馬留在這裡,他們這些人都在哪兒呢?”
“那裡。”嶽西擡手往高處的幾間屋子一指:“窗子上還搭着衣服呢。”
葉勉程伸着脖子一看,果然如嶽西所說,有亂七八糟的衣服晾在開着的窗臺上:“成!這些人真成!比大人我還能混!”
“呵呵!”嶽西咧嘴一笑:“這多好,可見在這些人的眼裡,老子是死的透透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