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春之中,李清照與相公在雪地之中,閒亭之旁看着自己鍾愛的梅花,互相歎賞讚頌,而趙挺之這一天卻是與孩子們說說話,相互祝賀一番,便也遇上自己的新春假期,在家中陪着夫人,並未上朝中做事。
天色已晚,趙挺之在房門之前來回徘徊了許久,道:“這個明誠怎麼還不回來?”
趙母在桌子旁坐着,雙手扶着自己的臉,無奈一嘆,再一轉頭,看向自己的老爺,道:“天都這麼晚了,明誠怎麼會不回來呢?他早回來了。”
趙挺之一轉身,盯着自己的夫人看,眼眸之中微微露出欣喜與驚訝,道:“他回來,我怎麼不知道?”
趙母嘆氣,隨即站起身來,衝着老爺說道:“你方纔只顧去安排你的大兒子二兒子,又哪裡將你這個三兒子放在心上了?因此他回來沒回來,你自然也不知道了。”
趙挺之一拍手,道:“我怎麼不把他放在心上了?你說,他何時回的家?我怎麼不知道?”
趙母道:“你方纔只顧去與老大老二說一些官場之上的事情,就是在這個時候,一個人跑來與我稟報了。”
趙挺之點頭,隨即釋然道:“原來如此,我倒是說,自己怎麼對此一無所知呢”
趙母道:“你知道什麼?你只知道你的大兒子要幫你做事了是嗎?”
趙挺之瞧自己夫人那個樣子,便很是不滿地說道:“你怎麼這樣說我?我怎麼只知道老大了,老二也被我安排了,老三執迷不悟,等些時候。我再去教育他去。”
猛然一擺手,趙母說道:“你教育誰去?難道讓老三也去幫你做事嗎?”
趙挺之搖頭晃腦,十分有理道:“怎麼不能?老三幫我做事,那也叫子承父業。我是追隨章大人的,他趙明誠日後走上仕途,自然也要追隨章大人的。”
趙母忍不住,快步行到老爺面前。無奈“哎呀”一聲。又到門口去將門關上了。
趙挺之疑惑道:“夫人你這是做什麼?”
趙母回來站到老爺面前,將頭向旁邊一擺,說道:“老爺。我知自己地位如何,自然不可與自己夫君相互爭辯,可是今日相公莫怪我多嘴,我倒是真不想你這樣逼迫明誠。”
趙挺之疑惑道:“夫人說的哪裡話來?我想讓明誠出人頭地。又怎麼會是逼迫他呢?”
趙母道:“你真的是想讓明誠出人頭地嗎?”
趙挺之道:“怎麼不是?明誠那個樣子,誰人看了都着急。趁我現在還是一個官員。不好生教育他一番,日後他若離了家,有了自己的官做,不會爲人處世。又怎能過好?”
趙母一哆嗦身體,道:“好一個教育,說是教育。你還不是爲了要爲變法一黨拉攏人嗎?”
趙挺之一聽便惱,心裡道:“夫人怎麼這麼說我?我堂堂大官。讓夫人說成這個樣子,成何體統?”
三從四德深入人心,趙母一見老爺瞪眼,便知他已惱了,因此也突然只覺得老爺要對自己發怒了,忙將頭低了下來。
趙挺之對於自己夫人那便是百般恩愛,因此才慣成夫人這個天地不怕的樣子來,遇事便對自己說幾句看法。今日自然也是了,只是方纔自己心裡憤怒,不由得瞪眼,想必夫人也是怕了。
看着夫人有些害怕的樣子,趙挺之也沒有了憤怒感覺,只是覺得自己以威武讓夫人害怕,未免不能服她,因此又是變回了着急的樣子,一拍手,道:“夫人方纔那話說得過分了,你怎麼這般說我?我好歹也是堂堂朝廷命官,夫人這般說我,讓我老臉向哪裡去放?”
趙母擡頭,見自己老爺臉色謙和了起來,這才稍稍安心,忙以理相爭道:“我不是要說老爺什麼,只是老爺你將老大老二都叫來說理,讓他們將來做官站到你這一邊,我也明白老爺的意思,自然也沒有什麼意見。
只是明誠他自幼好書畫,與朝廷這事根本不懂,你就讓他做一個普通官員不好嗎?與世無爭,逍遙自在算了。”
趙挺之道:“你懂什麼?逍遙自在,誰人不想?朝廷之內人心各異,相互之間關係複雜,豈是他趙明誠想怎樣就怎樣的嗎?一旦受人制約那後果如何,夫人你自己考慮。”
趙母低頭,覺得老爺這話說得不無道理,因此低下頭來,不再爭辯。
趙挺之看夫人沉默的樣子,隨即微微一笑,知道自己以理說服了她,便嘆一口氣,接着說道:“夫人你不知,朝廷之中如今守舊與變法兩派已成主流,我們受人制約,不得不爲自己後路考慮。
現如今朝廷局勢不明,章大人已在朝廷之中與蔡大人相互稱兄道弟的了。”
趙母一聽“蔡大人”三個字,便只覺得心裡不舒服,不由得“哼”了一聲。
趙挺之聽到夫人的“哼”聲,自然明白她還是對蔡京耿耿於懷,也不與她爭辯,還是接着自己的話題道:“蔡大人和童大人可是皇上的左膀右臂,因此我們變法一派想必又受重用。”
不過一聽老爺說自己要受重用,趙母自然開心了,忙說道:“怎麼,老爺你又要升官了嗎?”
趙挺之看自己夫人興奮樣子,便指着她道:“一聽說我要受重用,你臉色立刻變了,怎麼這般高興?方纔我提蔡大人時,你的臉色還那麼難看呢”
趙母開心道:“非我變臉變得快,老爺升官,我還能不高興嗎?”
趙挺之點頭,“哈哈”一笑,接着說道:“夫人你說我又要升官,其實還不確定,只是如今局勢要對我們有利罷了。”
趙母點點頭,聽到老爺說這話,顯然是與舊黨相對。雖然自己還不願意聽老爺說的什麼新舊兩黨之爭,不過聽老爺這“受到重用”的話,內心自然高興起來,有了高官做,對家人自然有好處。
趙挺之接着說道:“章大人在皇上面前處處說情,將我們這些人都要一一升官,因此朝廷之中競爭如此激烈。我又怎麼能不及早安排一下自己的兒子?讓他們在日後做官之時。能有一個好的位置。”
趙母點頭道:“是,是,理應如此。”
趙挺之道:“這下子。他李家可不能再比我們趙家高一等了。”
聽老爺又說什麼高低的問題,趙母又不樂意了,忙道:“你升你的官,與人家李家又有何關係?”
趙挺之道:“夫人你怎麼不懂?我與他李格非可是政治上的對手。我若不強過他,他便要強過我的。因此等了一年了。老夫又要高他一頭了。”
趙母聽着老爺的話,忙點頭,雖然自己還是不願意聽到老爺說什麼誰高誰低的,可是現在這個情勢之下。自己也是無法了,任由老爺他怎麼說吧。
趙挺之接着說道:“現在皇上心已有所動了,章大人還有蔡大人一同在皇上面前說我們如何變法。想必不過多日,我又能高升。夫人那時只管在府中慶賀就是了。”
聽着老爺說得好,趙母不禁受他影響,也是抿嘴微笑着,可是一想到自己的親家,她便於心不忍,好好的兩家,爲何總要這個樣子?
趙挺之哪裡管自己夫人心裡想什麼。將他自己心裡話說了出來,趙挺之一笑,隨即說道:“老大老二都已安排好了,就等老三這個書呆子,等有了時間,我親自再與他說一次。”
“真就盼望着我們變法人重新得到重用,再在朝廷之中施展才能,實現抱負。”
趙挺之話一說罷,又是仰面大笑。
李清照與趙明誠二人飲酒多時,相互攙扶着回到房中去,都只覺得今日十分盡興。回房之後,又是都談論數時,才睡去。
次日趙明誠再走,李清照出門相送,送罷之後,回到房中,內心只覺得稍稍黯然,相公與自己只待了些許時候,便又因爲仕途而去太學了,只留下自己一個人獨自守空房了。
皓月此時見小姐站立在門口,悵然若失,心裡便想道:“小姐只怕又是在想念趙相公吧。”
李清照這次卻注意到身旁的皓月,見她看着自己發笑,便問道:“你做什麼呢?傻傻發笑,讓人家看到了還以爲你是糊塗呢”
皓月道:“小姐原來知道我在何處。”
李清照道:“我怎麼不知道了?”
皓月道:“以往幾個月來,每當趙相公遠去太學之時,小姐便是這個樣子,好似失去些什麼貴重東西。”
李清照咬咬嘴脣,道:“你個小丫頭,怎麼就這麼說我?”
皓月低頭愧疚,忙道:“是不是皓月說中了小姐的心思,因此……”
李清照朗聲說道:“沒有。”
不過話一出口,李清照便知道自己有些口是心非了,皓月說的對,自己明明就是思念相公,還故意說不是。
再一看向皓月,李清照道:“妹妹說的沒錯,清照確實是太思念相公了。”
皓月擡頭,看小姐她的悵然樣子,內心自責道:“我怎麼這麼笨?明知小姐惆悵,怎麼還這麼安慰她,這樣說豈不是讓她更加惆悵了嗎?”
李清照道:“妹妹你說,明誠此時在想些什麼?”
皓月心裡想道:“小姐你這麼問我,我又怎麼會知道?”
不過既然小姐問自己這樣的問題,那自己便主動回答她,不論回答是真是假,好歹也讓小姐寬寬心。
於是點頭,皓月笑道:“這還用說嗎?小姐你這樣子溫柔嬌媚,趙相公又怎能不想念你呢?”
李清照一看皓月,噘嘴卻露着笑意道:“你在敷衍我。”
雖然也知道皓月有些敷衍自己,卻也知道,皓月是爲了自己好,自己實在是太想念相公了,即使表面不表露出來,內心裡也是千萬個想念相公。
自己這一點皓月是知道的,因此她才那麼對自己說,目地便是想讓自己高興。
不過不論怎樣,皓月既然說了“相公想念自己”,那自己便聽起來高興,。
於是李清照淺淺一笑,隨即臉上笑意又止,卻是變成了一臉漠然。
皓月道:“皓月並非敷衍小姐,你卻不知道,在趙府之中,每當在房門之外時,趙相公他都是念叨着你的名字。”
李清照不信,道:“他都在家中,還唸叨我的名字做什麼?一回屋裡來不就看到我了?”
皓月點頭,將眼睛睜大了道:“正是如此,皓月纔敢說趙相公他想你啊,他若不想你,又怎麼會在家中還一直唸叨你的名字?”
李清照低頭一想,不禁抿嘴露出笑意來,發自內心,自然不止了,笑意漸漸變濃,終於變成一個笑容來。
李清照張開嘴巴,想忍卻沒忍住,終於笑了出來。
皓月看到小姐的笑容,內心又是一鬆,同時也是一喜,覺得自己又是成功地將小姐給說服了。
李清照轉頭看向皓月,道:“你就知道哄騙我。”
皓月正經道:“我怎麼能是欺騙小姐呢?這可是我親眼所見,因此我才這麼說的。”
李清照點頭,抿嘴道:“我就相信妹妹了。”
皓月道:“嗯,那就說明,其實趙相公此時心裡也在想你。”
李清照低頭,伸手摸住自己的頭髮,輕輕玩弄着,一面玩弄一面說道:“真想讓相公從此不再外出去了,就在家中陪我不好嗎?”
話說出口,李清照眼中充滿着憧憬之意。
皓月低頭,心知小姐還是難解自己的思念丈夫之情,於是也順着她的話往下說,道:“那樣自然是好了,小姐你放心,有朝一日,趙相公他學業有成,自然攜高官回來,到時候便可和小姐你一同廝守,同時也會成爲人上人之人。”
李清照點頭,微笑道:“不論人上人否,我只要他回來便好了。”
皓月道:“那也是不久以後的事情了。”
李清照道:“怎樣算做一個不久以後一個月嗎?一年嗎?現在這個樣子,我連一個時辰都難等了。”
皓月還待要說,卻聽小姐又轉換口吻道:“不過相公爲仕途而奔波,清照也理解他。更加支持他了,方纔那個與相公廝守的想法,就算是清照美好夢想吧。”
皓月道:“怎麼是夢想?只要是小姐盼望之事,便一定能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