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廣那天與秦海暢談了一番鍊鋼的事情,回到家裡想了半天,覺得技癢難耐,忍不住就想趕緊到平苑去看看秦海的鋼鐵廠是怎麼回事,尤其是秦海想煉的合金鋼是怎麼回事。
他把秦海邀請學生去實習的事情向系主任說了一遍,系主任正愁聯繫不到學生的實習單位,聽說居然有企業主動上門邀請,當即拍板,同意李林廣帶82級冶金專業的學生去平苑實習。
此時還是暑假期間,學生大多回家去了,還沒有返校。李林廣等不及學生們到齊,便帶着兩名留在學校沒走的學生提前來到了平苑。
平苑只有這麼一家鋼鐵廠,李林廣沒費什麼勁就找到了門上。見到在廠裡負責工作的寧默時,他也沒說自己是工學院的教授,只說是秦海請來的鍊鋼技師。他身上穿着十年前在紅澤鋼鐵廠幫忙搞技術的時候弄到的一件工作服,再加上行爲舉止都頗像一個老工人,倒是把寧默等人給蒙過去了。
秦海在姜山老家的這兩天,李林廣帶着兩個學生泡在鍊鋼車間裡與喬長生他們一起鍊鋼,幾乎是手把手地教這些平苑鋼鐵廠的老工人們各種鍊鋼的技能。李林廣理論水平高超,實踐經驗也十分豐富,再加上能夠與工人們打成一片,很快就贏得了衆人的尊重。喬長生他們只知道李林廣是一個鍊鋼高手,卻不知他的真實身份居然是一位教授。
“李教授,你怎麼不早說呢,你看看,我們這些天一直都叫你李師傅的,多不尊重啊。”聽過秦海的介紹,喬長生走上前去,滿臉歉疚地對李林廣說道。
李林廣用手拍着喬長生的背,佯裝生氣地說道:“老喬,什麼教授不教授的,都是虛名。你如果看得起我李林廣,你就接着喊我李師傅,或者喊我老李也成。如果你敢跟這壞小子一樣管我叫啥教授,咱們就劃地絕交。”
“呃……這……”喬長生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了。這幾天裡,數他和李林廣的關係處得最好,兩個人下班之後都是要一塊到路邊小攤子去喝上一兩盅的。李林廣以劃地絕交相威脅,真把他給憋住了。
秦海知道李林廣的脾氣,他哈哈笑道:“既然李先生這樣說了,咱們就一切照舊,大家還是稱李先生爲李師傅吧,或者叫老李、李老頭,都成。不過,李先生,我們幾個小年輕喊您一句李老師,您該不會拒絕吧?”
“你難道不該叫我老師嗎?”李林廣瞪着眼睛道,“論歲數,我當你爹都夠了。”
“呃……李老師,可不敢瞎說,我親爹就在這呢。”秦海呵呵笑着,把秦明華介紹給了李林廣。
李林廣隨口開句玩笑說要當秦海的爹,結果人家的爹就在身邊,這讓李林廣頗爲尷尬。他趕緊與秦明華握手,嘴裡說道:“哎呀,老秦,失禮失禮,我真不知道你是小秦的父親。對了,我聽小秦說,他是讓你來當鋼鐵廠的廠長的吧,以後我們就得聽你的指揮了。”
“李老師,謝謝你過來幫小海的忙啊。”秦明華客氣地說道。
“我也是來學習的。”李林廣答道。
衆人互相寒暄過後,秦海說道:“既然李老師已經到了,那咱們也不耽擱了。這樣吧,苗磊,你帶我妹妹到宿舍去安頓一下,然後你再過來。李老師、喬師傅、寧默、海濤,咱們幾個開個會碰碰情況吧,商量一下正式開始生產的事情。”
“好咧。”被秦海招呼到的衆人一齊答道。
鋼鐵廠的行政區那邊有幾排平房,在過去是鋼鐵廠的單身職工宿舍,隨着鋼鐵廠的倒閉,這些宿舍也被廢棄了。寧默他們接手鋼鐵廠的時候,這幾排宿舍破舊不堪,門窗都已經被人拆走了,屋頂也有些漏水,屋裡則是一片狼藉,長滿了野草。
寧默他們僱了幾名農民把這幾排屋子好好地拾掇了一番,又找來瓦匠和木匠修繕了屋頂和門窗,使之又恢復到了原來的樣子。秦海的意圖,是拿這幾排屋子作爲職工們臨時休息的地方,另外像李林廣以及他的學生過來實習的時候,也有住宿的場所。在其中,他還特地留出了兩間,正是爲秦明華和秦珊準備的。
苗磊幫着秦珊從吉普車裡把行李拿出來,早有熱心的工人上前,非要幫秦珊扛着行李,然後幾個人便有說有笑地向宿舍區走去了。秦珊已經是個16歲的大姑娘了,在家裡也是慣長於幹家務的,所以安頓一個新家的事情,對於她來說並沒有什麼困難。
秦海與秦明華、李林廣、喬長生等人離開正在午休的工人們,來到一個僻靜而且蔭涼的所在,分頭找地方坐下。秦海先對李林廣說道:“李老師,我沒想到你會來得這麼快,實在是非常感謝啊。”
“小秦說哪裡話呢,你不是還送給我兩壺酒了嗎,我連工錢都收了,豈能不趕緊來幹活?”李林廣嘿嘿笑着調侃道。
“哈哈,原來如此。”秦海也笑了起來,他轉頭對秦明華說道:“爸,李老師是酒中仙,你記着保證李老師的酒,一定讓他喝滿意了爲止。”
李林廣趕緊擺手:“這可不行,喝酒的事情,我和喬師傅下班以後搭個伴去喝點就行了,哪能有勞秦廠長的大駕。再說了,我跟大家說過,從事爐前操作絕對不能喝酒,這是勞動紀律,不能違犯的。”
秦海點點頭:“嗯,這個得記下來,以後白班的工人中午不能喝酒,晚班的工人晚餐不能喝酒,違反紀律就嚴厲處分。”
秦明華聞言,連忙在身上摸了一下,不知從什麼地方摸出一個小筆記本來,又摸出了一支鋼筆,開始記錄秦海說的話。他知道自己沒有工業生產的經驗,要當好這個廠長,必須從頭開始學起,每一點管理知識對於他來說都是非常重要的。
“李老師,就你到平鋼來這兩天,你覺得我們的生產條件怎麼樣?能勝任冶煉合金鋼的要求嗎?”秦海把話頭引入了正題,開始向李林廣求教。
李林廣收起了調笑的表情,認真地答道:“我仔細觀察過了。咱們平鋼的設備,雖然有些陳舊,都是60年代的水平,但保養狀況不錯,如果要因陋就簡的話,應當能夠勝任冶煉合金鋼的要求。”
“那我就放心了。”秦海點頭說道,李林廣的這個判斷與他自己的判斷差不多,但他更願意相信李林廣的眼光,畢竟人家纔是冶金方面的大牛。
李林廣又道:“工人方面……喬師傅也在這,我就冒昧地說一句了……”
“你說,你說,我們自己的情況自己知道,李師傅儘管直說就是了。”喬長生知道李林廣想說什麼,連忙表態表示不介意。
李林廣道:“平鋼的師傅們工作熱情很高,紀律性也非常好,這是優勢。但大家對於精煉的概念基本爲零,技術水平只能達到初級工的標準。喬師傅是技術最爲過硬的,大概能夠相當於中級工吧。”
“慚愧啊,我老喬煉了十幾年的鋼,這幾天才知道自己過去都是瞎胡鬧。這些天李師傅給我們講了好多知識,都是我們過去沒有聽說過的。回頭想想,當年如果知道這些知識,平鋼或許還不至於垮了呢。”喬長生感慨萬千地說道。
李林廣又道:“不過,小秦你也不用擔心,我已經給大家制訂了一個學習方案,結合大家的知識水平、文化程度,以及未來的工作要求,有針對性地對各位師傅進行培訓,相信能夠在短期內讓大家都達到中級以上的水平。在此期間,我會把我們系的那些學生帶過來,讓他們在爐前與師傅們一起工作,給大家提供一些現場的指導。”
“這樣做,能夠保證合金鋼冶煉的質量嗎?”秦海問道。
李林廣道:“如果要嚴格來說,恐怕有些問題。不過,我考慮過了,你冶煉這批合金鋼主要是用於生產軍鏟,我們只要保證鋼材的硬度、機加工性能、抗鏽蝕能力等幾個指標,就能夠達到了要求了。這樣一來,咱們對於生產過程控制的要求就可以有所降低,使其與我們的實際能力相匹配。”
秦海的嘴角露出了笑意,李林廣的確是一個擅長變通的人,不像有些學究那樣迂腐不堪。他知道如何能夠在這種條件的鋼鐵廠中冶煉出所需要的鋼材,這份能耐就不是尋常人所具備的。
“聽李老師這樣一說,我就踏實了。李老師,今天晚上咱們就碰一下鋼材配方的問題,從明天開始,咱們就進行試驗,先煉兩爐鋼出來試試效果,您看如何?”秦海問道。
李林廣笑道:“你是秦工,我是李師傅,該如何生產,自然是聽秦工吩咐了。這兩天我已經和師傅們把各種環節都試了一遍,你什麼時候能拿出配方,我們就什麼時候可以開爐鍊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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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件悲摧的事情,領導突然通知橙子今天下午出差去江西,估計要週末纔回來。出差期間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充足的時間碼字,所以未來幾天的更新要壓縮一下,每天早上一更,晚上暫時無法更新了。
上架在即,出現這樣的情況實在是悲摧,大家見諒。
(補充一句,上面這些話是昨天寫的……好像也不對……好吧,是週一中午寫的,也就是說,大家看到這段話的時候,橙子正在江西苦逼地幹活呢。從週二開始每天一更,回來後爭取加更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