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秦海一臉茫然的樣子,蘇亞波只得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前後經過又說了一遍。其實整件事情也很簡單,那就是在曲武陶瓷公司逐漸發展起來之後,原來兄弟陶瓷廠的幾名股東覺得自己掙的錢不夠多,心懷不滿,在王培超的帶領下,幾個人偷偷地在外面又私自開了一家公司,山寨曲武陶瓷公司的產品。劉碩得知這一情況,上門去興師問罪,大家一言不合便動了手,結果劉碩把王培超打成了輕傷。
曲武陶瓷公司是曲武市的支柱企業,連市長都要高看他們幾分,如果劉碩是在曲武市打人,別說是輕傷,就算打成重傷,派出所估計也不會輕易扣人。但王培超他們私自開的公司並沒有開在曲武市,而是開在鄰近的長固市,這家名叫超賽陶瓷公司的企業一年營業額也有幾千萬,在長固市也算是掛得上號的大企業了,所以衝突發生之後,當地派出所便迅速上門,把劉碩拘了起來。
警察把劉碩帶回派出所一審問,才知道此人居然是在省裡大名鼎鼎的曲武陶瓷公司的總經理,什麼五一勞動獎章、優秀企業家之類的稱號足足有十多個,因此也不敢亂來,只是扣着人,然後迅速地報告給了長固市政府。劉碩被拘留的消息傳回曲武陶瓷公司,黃燕玲情知不好,趕緊找曲武市政府和大秦集團去撈人,長固市知道這其中的利害,倒也沒有爲難劉碩,很快就把人放出來了。
“現在是什麼情況?”秦海聽完蘇亞波的介紹,問道。
蘇亞波道:“劉總被黃總接回了曲武,養了幾天傷。聽說在醫院裡一直鬧着要出院,說要帶上一夥人再到長固去,把超賽公司給砸了。黃總好說歹說,讓他務必要等你回來再說。”
“這個劉碩,年紀越大怎麼脾氣越壞了。”秦海苦笑了一聲。然後對司機吩咐道:“小李,到前面掉頭,再回機場。”
“怎麼?”蘇亞波一愣。
秦海道:“我記得一小時後有一趟飛林西的飛機,我現在就趕到曲武去。”
“可是,秦總,您剛從法國回來。還是休息兩天再去曲武吧。”蘇亞波勸道。
秦海搖搖頭道:“沒事,我在飛機上睡過覺了,晚上趕到曲武去休息也來得及。劉碩那個脾氣,我還是早點過去爲好。”
“好吧……”蘇亞波也知道秦海的習慣,便不再說什麼。他拿出大哥大,撥了幾個電話。幫秦海訂好了飛機票,然後直接把秦海又送回了機場。
飛機降落在林西省會青晉市,秦海拎着包走出機場,迎面便看見了舉着牌子等候他的曲武陶瓷公司副總經理黃燕玲和銷售處長明永波,此外還有一位也是秦海的老熟人,原來青鋒農機廠的供銷科長蕭東平,他現在的職務是大秦集團的銷售部長。秦海在京城的時候已經聽蘇亞波說過。在劉碩出事之後,寧中英專門派了蕭東平趕到曲武去處理此事,因此他此時會出現在這裡。
“黃姐,永波大哥,蕭部長,你們久等了。其實你們幾位沒必要親自到青晉來,派個司機過來接我就可以了。”
秦海大步走到幾個人面前,與他們握着手,客氣地說道。
“聽小蘇說,你是剛下飛機。連辦事處都沒回,又直飛林西了,你這麼辛苦,我們到青晉來接你一趟,還不是應該的嗎?”黃燕玲微笑着說道。
“我還年輕嘛。多坐幾小時飛機算不了什麼。”秦海笑道,“你們都到青晉來,劉總那邊有誰盯着沒有?別趁着你們不在,他又掄着傢伙殺到長固去了。”
“哈哈,不會的,我讓大嫂守着他呢,莫市長也在,他跑不了。”黃燕玲道,“聽說你專程趕到林西來,他也想來青晉接你,被我攔住了。”
秦海點點頭道:“嗯,那好,咱們趕緊先回曲武吧,具體情況,車上你們再跟我介紹一下。”
幾個人上了曲武陶瓷公司的商務車,離開機場,徑直返回曲武。在車上,黃燕玲把事情的經過又向秦海陳述了一遍,其中有一些內容是蘇亞波不太瞭解,因此沒有向秦海說起過的。
全部說完之後,黃燕玲嘆了口氣,說道:“唉,王培超這件事情,也怨我事先沒有察覺。其實王培超從小就比我們這些孩子多一個心眼,總想着要出人頭地,做出這種吃裡扒外的事情,也不奇怪。”
“事情出來之後,我們去找過他媽媽,也就是王師母。王師母聽說培超做出這樣的事情,氣得直掉眼淚,說自己養了這樣一個沒良心的孩子,以後都沒臉到地下去見王師傅和沙礦長了。”明永波在一旁補充道。
劉碩、黃燕玲、王培超這些人,從小都是在一起長大的,互相以兄弟姐妹相稱,他們之間最重要的紐帶就是建興礦的老礦長沙仁元。當初秦海在曲武建這個陶瓷廠,也是受沙仁元的託付,最早的初衷是爲這些人提供一個生活的依靠,讓他們能夠衣食無憂。
如今,沙仁元早已故去,而原來的兄弟陶瓷廠也已經成長成爲龐大的曲武陶瓷公司。劉碩等20位建興礦子弟都是曲武陶瓷公司的股東,每年的分紅都能達到幾十萬,早已超出滿足吃飯穿衣要求的預期了。可是,人的慾望是無止境的,像王培超這樣一個原來只能在建興礦拿菲薄的一份工資的普通工人,在成爲百萬富翁之後,還人心不足,居然幹出了撬自己公司牆角的事情。他的母親作爲礦上的家屬,還有着一份淳樸的工人的良知,聽說兒子幹出這種事,其難過的心情是可想而知的。
“老蕭,寧廠長對這件事是怎麼看的?”秦海把目光轉向蕭東平,對他問道。蕭東平是受寧中英委派前來的,自然是帶着寧中英對這件事情的處理意見。在這樣複雜的事情面前,秦海習慣於先了解一下寧中英的立場。
蕭東平看了看黃燕玲和明永波,說道:“其實,曲武陶瓷公司發生現在這樣的事情,早就在寧廠長的預料之中。黃總,永波,你們聽了別不高興,寧廠長至少在三年前就已經說過,曲武陶瓷公司內部肯定會發生分化的,至於以什麼方式分化,寧廠長就猜不到了。”
“寧廠長高瞻遠矚,我們真是比不上。”黃燕玲由衷地說道。曲武陶瓷公司也是大秦集團旗下的企業,黃燕玲、明永波等人與寧中英也都是打過交道的,對寧中英的睿智一向極爲佩服。寧中英這個人,在現代管理理念方面或許有一些欠缺,但要說到對於社會和人性的洞察力,那是無人可比的。
明永波道:“我們可能是對我們這些兄弟姐妹的感情看得太重了,所以不敢相信有人會背叛這種感情。直到出了培超這件事情,我們才發現,大家都已經長大了,不是小時候那樣單純了。這幾天,我們一些兄弟姐妹坐在一起聊起此事,也都非常難過。”
“親兄弟還有爲了分家而打架的,何況你們畢竟還不是親兄弟。”蕭東平評論了一句,然後把頭轉向秦海,說道:“小秦,寧廠長派我來之前,跟我做過一些交代。他說,這件事情的處理,首先一定要充分照顧到劉總、黃總他們的感情,只要劉總、黃總他們認可,即使公司承擔一些損失,也在所不惜。”
“寧廠長這樣說,真讓我們無地自容了。”黃燕玲接過話頭道,“我們中間出了敗類,還要連累公司受損失,我們無論如何也不會這樣做的。王培超做出這樣的事情,就已經不把我們當成兄弟姐妹了,我們自然也不必去考慮他的利益。”
蕭東平點了點頭,接着說道:“寧廠長說的第二點,就是要懲前毖後,不能讓這樣的事情再次發生。爲了警示其他存在着同樣想法的股東,他建議我們應當採取一些必要的手段,讓挖牆角的人自食其果。他的原話是這樣的:一定要把這些人打疼,讓他們再也不敢伸手。”
“……”聽到這句殺氣騰騰的話,秦海不禁咧了咧嘴,這纔像是寧中英的作風嘛,前面那番話,估計也就是用來安撫一下劉碩、黃燕玲他們的。寧中英想必也已經估計到了劉碩等人的態度,知道他們已經被王培超傷了心,不至於對他進行袒護。
蕭東平到曲武已經好幾天了,但寧中英交代他的這些話,他卻是第一次向曲武方面的人說出來。因爲曲武陶瓷公司是由秦海出面與劉碩、黃燕玲他們建立起來的,要對曲武陶瓷公司的人採取措施,也得等秦海到場之後才能揭開底牌。
黃燕玲、明永波雖然也一直都在想着如何懲治王培超等人,但聽到蕭東平轉述的這番話,心裡還是咯噔一下。畢竟他們與王培超還是有着多年的感情,現在一下子變成了你死我活的敵人,心裡無論如何都是輕鬆不起來的。
“我們服從集團的安排,不管集團準備如何處理此事,我們都堅決擁護,絕無二話。”黃燕玲在遲疑了片刻之後,緩緩地表明瞭自己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