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一幢歐式的獨棟別墅。
一樓的大客廳裡,暖氣燒得正熱,雖然屋外已經是冰天雪地,屋子裡卻依舊溫暖如春。圍着正中擺放的一圈沙發上,歪歪斜斜地坐着六七條漢子。他們有的手裡叼着香菸,有的攥着一聽進口啤酒。每個人臉上無不流露出慵懶、輕佻的神情,彷彿生活中的一切都難以激起他們的興趣。
“振江把咱哥兒幾個找過來,又有什麼好買賣了嗎?”
“我看有戲,振江消息靈通,肯定又得到什麼內幕消息了。”
“上次振江給咱哥兒幾個找那活,幹得可真過癮,打幾個電話,一千多個就落袋了。”
“這大半年,上頭都在說南方講話呢,最近肯定有大動作……”
衆人正在有一茬沒一茬地交換着想法,忽聽得門外傳來一聲汽車剎車的輕微聲響。漢子們都豎起了耳朵,身體也稍稍坐正了一些,目光一齊向客廳的大門望去。
門開了,伴隨着一陣寒風,兩個人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當先的一名男子看上去有三十七八的歲數,臉上帶着一股英武之氣。深冬的天氣裡,他只在貼身穿着一件棉布襯衣,脖子上掛着一條羊絨圍巾,外面披着一件裁剪頗爲合體的薄呢風衣。這一身打扮,在時下京城的權貴圈子裡頗爲流行,與地方上那些暴發戶動輒一身裘皮相比,品味的高下一目瞭然。
“各位兄弟們都早到了,抱歉,我來遲了。”男子舉手抱拳,向衆人做了個問候的姿勢,面帶微笑地說道。不過,他嘴裡雖說着抱歉,臉上的表情卻頗爲自矜,顯然並沒有覺得自己遲到有什麼了不起的。
“振江,遲到了可得罰酒,我今天帶了兩箱德國黑啤來,是從國際海員俱樂部弄來的,絕對正宗。”一個頭發燙成“爆炸卷”的漢子呵呵笑着調侃道。
這位晚來的男子,正是剛纔衆人熱議的主角。他叫孫振江,名片上寫的頭銜是“振江實業發展有限公司董事長”。用略有些過時的話說,他與屋子裡的其他人一樣,都屬於先富起來的那個羣體。他的財富有多少,對於外界來說,一直都是一個謎。而他發家的速度,即使在整個京城也堪稱是一個奇蹟。
今天集合在這屋子裡的,都是孫振江最爲親近的一批“關係”,他們或者是孫振江的發小,或者是孫振江做生意的過程中結識的夥伴。這些人發家的經歷有一個共同之處,那就是從來沒有做過什麼對國家、對社會有益的事情。唯利是圖、空手套白狼之類的詞彙,完全就是爲他們這羣人而發明的,他們也的確把這樣的精神發揮到了極致。
“罰酒的事情不急,我先給大家介紹一位朋友。”孫振江淡淡地笑了笑,然後把跟在他身後進來的那人亮在衆人面前。
“這位是美國介子基金的首席金融師皮茨頓先生,他是我在美國讀書的時候認識的朋友,這一次是應我的邀請,專程到中國來幫助我們做金融運作的。”孫振江鄭重地介紹道。
衆人自然知道孫振江說的在美國讀書是怎麼回事,這其實不過就是孫振江出於附庸風雅的需要,在美國呆了幾個月,然後花錢買了一個文憑回來而已。別看發放文憑的機構只是美國的一家野雞大學,但在國內,這份文憑用來唬一唬人是一點懸念都沒有的。自從有了這張文憑之後,孫振江言必稱自己在美國的經歷,讓人覺得他像是什麼資深的海龜一般。
“各位好,非常榮幸能夠與各位一起工作。”那位長着高鼻子、藍眼睛的首席金融師操着不熟練的漢語,向衆人問候道。
“歡迎歡迎,熱烈歡迎。”衆人嘻嘻哈哈地笑着,不約而同地喊出了小時候練過多次的歡迎外賓的口號。這些年不比過去了,老外不再是什麼稀罕的生物。他們中的一些人到地方上去忽悠的時候,有時候也會從京城的大學裡僱一個藍眼睛的老外當“託”,以他們的經驗,只要把錢給夠,老外也一樣服服帖帖。
“皮茨頓先生,你先坐下吧,一會給我們談談鋼材的事情。”孫振江用手指了指沙發上的一個位置,招呼皮茨頓坐下。他自己則一屁股坐到了剛纔那個“爆炸卷”的身邊,順手抄起了一聽德國黑啤。
“樑子,我上次交代你籌錢的事情,現在辦得怎麼樣了?”孫振江用嘴叼開易拉罐的拉環,往嘴裡倒了一口啤酒,然後對“爆炸卷”問道。
爆炸卷的名字叫樑朝暉,與孫振江是在一個大院裡長大的。兩個人共同讀書、共同插隊,後來又共同回城。孫振江膽子比樑朝暉大,先下海掙到了第一桶金。隨後,他便拉着樑朝暉也一塊進入了商場。十幾年下來,樑朝暉自己也掙到了過億的家產,過上了極盡奢華的生活。對於孫振江,樑朝暉一向是言聽計從,可謂是五體投地。
“籌好了,我自己準備了5000萬,還找幾家銀行,談好了4個億。”樑朝暉毫無保留地說道。
“太少,你還得想辦法再找幾家銀行。你們每個人至少得弄到10億以上,京城找不到,你可以到下面省裡去嘛,省裡現在的貸款額度很鬆。”孫振江說道。
“好的,我過幾天就去辦。”樑朝暉道,“對了,振江,你讓我們這些人籌這麼多錢幹什麼,要玩大的?還有,你怎麼弄了個美國人來,你不知道我跟我爸一樣,最討厭美國鬼子了。”
“你爸和我爸一樣,都特喵是老腦筋。當年如果不是他們傻叉去和美國佬打一仗,中國早就是發達國家了。”孫振江不屑地說道,“你沒去過美國,不知道人家有多牛叉,咱們一百年也別指望跟人家比。我告訴你,這哥們可是我好不容易請來的,他背後那個介子基金,專做國際投資,一出手就是好幾十億美金。明白嗎?是美金,是不是咱們的人民幣。到時候,咱們還得藉助他的錢給咱們撐腰呢。”
“振江,咱們是不是玩得太大了?”樑朝暉的臉有些發白。
他不是那種有遠大理想的人,當初孫振江拉他一起做生意的時候,他曾幻想着自己掙到10萬就可以收手了。後來發現掙錢容易,於是便掙到了100萬、1000萬,直至財產上億。有了上億資產之後,他的進取心就逐漸消退了,覺得後半輩子守着這些錢足夠玩得很滋潤了。
這一回孫振江給他們這些人傳信,叫他們來商量一筆大買賣,他也只是出於哥們義氣而來。以他的想法,能賺到更多的錢自然更好,如果賺不到也無所謂,最重要的是不能把已經賺到手的錢賠出去。
可是現在聽孫振江說,他非但需要每人去籌備至少10億,還打算從國外找一家能夠動用幾十億美元的基金來作助力。這樣算下來,孫振江想做的事情,恐怕得用到一兩百億人民幣才行。這樣大的盤子,萬一虧了,他們這些人可就“一夜回到解放前”了。
“切,瞧你那慫樣。”孫振江對樑朝暉的表現嗤之以鼻,說道:“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現在已經挺有錢了?我告訴你,你那點錢,根本就不能叫錢。你知道現在時興什麼嗎?移民!等幹完這一票,咱們一塊移民到美國去,到時候,買幢別墅,弄艘遊艇,你那點錢就見底了。不趁着現在有機會多掙點錢,你去美國喝風去啊?”
“我還是在中國呆着吧,我如果敢移民到美國去,我爸非大義滅親不可。”樑朝暉小聲地嘟噥着,卻也不敢再反駁孫振江的想法了。
“各位,大家靜一下,我跟大家說說請各位來的目的。”孫振江喝完了一聽啤酒,把空罐子捏扁,然後準確地扔進七八步開外的垃圾桶裡,提高聲音對衆人說道。
衆人一齊安靜下來,凝神看着孫振江,等着他說話。
“今天請大家來,是因爲有一個很好的掙錢機會,想和大家一起玩玩。這一票要幹好了,咱們每個人起碼能夠賺到這個數。”孫振江說着,舉起一個巴掌,前後翻轉了一下,表示了一個“10”的意思。
“10?”
衆人面面相覷,在心裡猜測着背後的單位是什麼。
10萬?這樣一個小數目顯然是不可能的,這些人湊在一起打一晚上的牌,輸贏也不止這個數字呢。
10億?開什麼玩笑,搶錢也不可能搶到這麼多啊。
莫非是孫振江在美國呆了一段時間,計數也改成美國標準了?聽說美國人計數是按百萬來算的,100萬叫作1個“米蓮”,難道孫振江說的是賺10個米蓮嗎?
孫振江得意地看着衆人,沉默了一小會,才哈哈笑道:“怎麼,把大家嚇着了吧?沒錯,就是10個億。不是咱們大傢伙一塊賺10個億,而是你們在坐的每個人,每人都能賺到10個億。”
什麼!居然真的是10個億!
一屋子人的心都抨抨狂跳起來了,賺過錢的人,才知道錢真是一個好東西啊。有了錢,就有了一切,正如q哥說的,想要什麼就有什麼,喜歡誰就是誰。
他們這些人都是有一些家底的,不過大多如樑朝暉一般,也就是有個一兩億而已。誰不想讓自己的一兩億變成10億,甚至更多。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