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布尼科夫先生,我們剛纔說過了,這個條件是可以談的。您希望的條件是什麼,完全可以告訴我們,我們會根據您的情況予以考慮的。”肖偉浩鎮定地說道。
舒布尼科夫臉上帶着一絲傲氣,說道:“你們應當知道,在奧氏體高溫合金方面,目前全世界沒有幾個人能夠達到我的水平,在中國則一個都沒有。你們這樣的條件,與我的水平太不相稱了。如果你們是帶着這樣的條件來的,我想我們沒有談下去的必要。”
這話一出口,肖偉浩和劉航的臉色都變了。劉航是做這一行的,自然知道舒布尼科夫的話是對的,如果中國有與他水平相當的專家,劉航又何苦千里迢迢跑到蘇聯來請他呢?可是,正因爲舒布尼科夫的水平高,所以軍方纔提出了這樣的引進條件,至少在科工委方面看來,這個條件與舒布尼科夫的地位是相稱的,對方何以說沒有談下去的必要呢?
關於舒布尼科夫在蘇聯國內能夠拿到什麼樣的待遇,科工委方面也是認真調查過的。在前些年,像舒布尼科夫這種專家,待遇的確是很不錯的,他現在能夠住着一幢獨立的小洋樓,就證明了這一點。但戈氏執政之後,奉行“新思維”,追求與西方的“和解”,軍工方面日益受到冷落,舒布尼科夫的待遇也就一落千丈了。相比他現在的境遇,中國方面給出來的條件,應當算是非常不錯了。
當然,與舒布尼科夫同樣水平的專家,在歐美國家的待遇的確是會比中國給出的待遇更好,這也是中國爲什麼不到歐美去挖人的原因。舒布尼科夫如果能夠到西方去。自然可以要求到更好的待遇,可問題是,西方國家並不缺乏像他這樣的專家,他如果要去,也只能是自降等級。去當別人的助手,慢說待遇如何,光是地位上的落差,想必這位牛氣烘烘的仁兄也接受不了吧?
所有這些前因後果,科工委方面都是認真研討過的,所以纔會派出劉航和肖偉浩前來與舒布尼科夫接洽。照劉航的想法。舒布尼科夫也許會提出一些更高的要求,但這種一口回絕的態度,是他始料未及的。
至於肖偉浩,他雖然對專業知識不甚瞭解,但舒布尼科夫是什麼地位的一個人,他還是清楚的。對方這樣說話。顯然是打算獅子大開口,而這無疑是中方無法接受的。但舒布尼科夫放出了這樣的話,他一時還真不知道該如何迴應纔好。
“舒布尼科夫先生,您認爲,什麼樣的條件是您可以接受的?”劉航忍了忍,向對方問道。
舒布尼科夫伸出三個手指頭,說道:“最起碼。應當在你們提出的條件基礎上,提高3倍。”
“這是不可能的。”劉航脫口而出,幸好他學的俄語都是正經人教的,沒學過什麼俄羅斯國罵,否則恐怕也免不了要曝個粗口了。
提高三倍的待遇,你怎麼不去搶啊!劉航在心裡罵道。三倍待遇已經遠遠超過西方國家給專家的標準了,有這樣的錢,科工委還有必要走這種私下渠道到蘇聯來挖人嗎,在國際獵頭市場上掛個招聘啓事,恐怕也能找着人吧?
說穿了。舒布尼科夫就是抓住了中方的弱點,知道中國航空領域在發動機材料方面還相當落後,而又急於追趕世界先進水平,所以迫切需要像他這樣的專家加盟。手上有了要挾對方的資本,他也就有了漫天要價的膽氣。
肖偉浩也深深地吸了口氣。把一肚子邪火壓下去,然後用盡可能平和的口氣說道:
“舒布尼科夫先生,您是知道的,中國是一個發展中國家,經濟發展水平遠遠落後於蘇聯。我們拿出比蘇聯更好的待遇來聘請您,就已經體現出我們的誠意了。您說的提高三倍的待遇,我們現在無論如何是做不到的。不過,我們可以承諾,隨着中國經濟狀況的好轉,給您的待遇也會逐步提高,最終達到讓您滿意的程度,您看如何?”
“年薪10萬美元,難道中國軍方這麼一點錢也拿不出來嗎?”舒布尼科夫問道。
肖偉浩苦笑道:“如果僅僅涉及到您一個人,即使是20萬美元,我想我們也是能夠拿出來的。但是,我們系統內的專家成千上萬,不可能只給您一個人提高待遇,而如果大家的待遇都同步提高,這就不是我們能夠承受得起的了。”
“我和他們不一樣。”舒布尼科夫驕傲地說道。
尼瑪!肖偉浩在心裡問候着舒布尼科夫的祖宗八輩,你和別人有什麼不一樣,就算你在某個方面是大牛,但軍工又不只是你這一個方面。你搞高溫材料很了不起,還有搞結構的呢,還有搞航電的呢,哪個領域沒幾個像你一樣級別的神?中國那些本土的大牛,年薪最高也就是一兩萬人民幣,人家也兢兢業業在幹活,你仗着自己有點本事,鼻子比別人高一點,就敢開出10萬美元的年薪標準?
心裡是這樣想的,但肖偉浩卻不能說出來。他們是來挖人的,不是來罵街的,就算這一次沒能把舒布尼科夫挖走,他們至少也得保持與對方的友誼,哪怕是單方面的友誼。也許過一段時間,他們還得再來求這位大神出山呢。
話不投機,大家說了幾句就沒詞了,肖偉浩只能站起身,禮貌地向舒布尼科夫點頭告辭,勸對方再考慮一下中方的條件,並且表示中方願意做出一些讓步,只是遠遠達不到舒布尼科夫所要求的水平而已。舒布尼科夫倒沒有把話說死,同樣表示自己對中方的邀請很感興趣,希望中方再考慮一下,給他一個與他的身份相當的待遇。
舒布尼科夫的這個表態,倒是在肖偉浩的預想之中。他看出來了,舒布尼科夫現在的處境並不好,雖然牛烘烘地說自己是什麼專家,但蘇聯不需要他,西方也不需要他,至於亞非拉的小國,就更不可能要他。他唯一的出路就是到中國去,除非他願意守着一份清貧。他現在所倚仗的,就是中方迫切需要他的技術,他想利用中方的這個弱點,爲自己爭得更好的條件。
作爲一種談判技巧,肖偉浩可以考慮斷然拒絕,然後揚長而去,相信舒布尼科夫最終會扛不住,反向肖偉浩低頭。但是,這種技巧比拼的是雙方的耐心,舒布尼科夫也許還等得起,可是中國能等得起嗎?再說,誰知道舒布尼科夫會不會真的犯了軸,死活不低頭,這樣豈不是把事情鬧得更僵了?
三個人垂着頭出了門,舒布尼科夫只是送到門口,看着他們走了幾步,就把門關上了。這種舉動無疑是很不禮貌的,但也表現出了舒布尼科夫的一種態度,那就是自己並不把對方放在眼裡。
“走吧,先去下一家吧。”肖偉浩強裝出笑臉,對劉航和秦海說道。
“剛纔你們說什麼呢?”秦海到這個時候,纔有機會打聽剛纔的事情。肖偉浩、劉航與舒布尼科夫的對話,一直都是用俄語進行的,秦海聽不懂,也不方便詢問,所以不知道他們是在哪個地方出現了分歧。
“漫天要價唄!”劉航恨恨地說了一句,然後把剛纔的對話過程簡單向秦海複述了一遍。秦海卻聽得很認真,有些地方還追問了一下舒布尼科夫的原話,然後細細地品味着對方的意圖。
“小秦,你也不用分析了。這個姓舒的傢伙,內心是想去中國工作的,你別看他顯得牛,其實日子過得也很拮据,這一點從他太太的穿着上就可以看出來了。不過,他吃準了咱們需要他的技術,所以跟咱們咬着待遇不放。我們現在也不便一口回絕,下一步就看誰能夠抻得過誰了。”肖偉浩道出了其中的奧妙。
“他說自己是世界上排名前幾位的大牛?”秦海問道。
劉航點點頭道:“這倒不是他吹牛,在奧氏體高溫合金方面,他的確有幾把刷子。而這個問題是困擾咱們發動機研究的攔路虎,咱們國內在這個領域落後太多了。”
“這廝懂英語嗎?”秦海又問道。
“怎麼?”肖偉浩有些詫異,不知道秦海爲什麼問起這樣一個問題。
秦海道:“如果他懂英語,我打算去跟他聊聊,滅滅他的威風。如果他不懂英語,就不好辦了。你們二位剛纔和他聊了那麼久,如果現在來給我當翻譯,他臉上會有些掛不住的。這些知識分子,要的就是一個臉面。”
“他懂英語。”劉航肯定地說道,“在他的書架上,有許多英文原版的書籍。他這樣的學者,不可能不懂英語的。不過,小秦,你想怎麼滅他的威風,他在他這個領域裡的成就,可不是虛張聲勢的,別說你,就算是我,要和他在技術方面對話,都只能是甘拜下風。”
“呵呵,他不是虛張聲勢,可他架不住我虛張聲勢啊。”秦海笑着說道,“這樣吧,你們二位到車裡去坐着,我回去和他聊一聊。你們放心,我只是去請教問題的,實在談不妥,也不會影響到你們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