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界祭壇,雷克斯雙手交疊於腰後,定直站着。兩撇鷹眉橫在額頭,眉宇間透着君王的威嚴。兩眼微斂,凝視着身前的龐然大物。
猶如特蘭克城皇宮般寬廣的祭壇上,趴伏着一頭黑色的惡龍,全身不滿突兀尖銳的鱗甲,烏黑髮亮,好像塗了一層油那般程亮。巨大的身軀雄踞在祭壇,幾乎將整個祭壇覆蓋,恍如一座黑色的城堡,巍峨,不可粗怒。
可這頭惡龍卻與一般的龍族不同,手臂十分粗壯,每隻手指都好像一把尖銳的刀鋒,感覺只要一抓就能破開城牆,與一般龍族瘦削的前手完全不一樣。但這並不是最大的不同,只見四顆猶如血月的魔眼嵌在龍首,猙獰駭人!
而惡龍的四肢與龍首上分別銬着萬斤重的鎖鏈,死死地被束縛在祭壇上,不論它怎麼樣狂怒地撲向雷克斯,都被鎖鏈給硬扯回來。
而在他身上,一支巨大的藍色螺旋長槍直插胸肺,驚心動魄地貫穿了惡龍的心臟部位,然而惡龍卻沒因此死去,仍是兇怒如猛獸。
嗷!
這頭黑色惡龍瘋狂地扭動身體,一張猛地拍在地上,崩裂飛起數十塊碎石,這堅固的祭壇早已被摧殘得不成樣子。突然對着雷克斯怒吼,嘴裡吐出的風強得簡直能將軍隊掀翻。
然而面對如此強風,雷克斯仍是分毫不動,腳下未挪一步,臉上依舊透着那般不可抗拒的威嚴,冰冷地盯着惡龍。
這時,身後傳來腳步聲,逐漸靠近,最後一個沙啞的音符跳了出來:“殿下。”
雷克斯只是動脣,字句透着君皇之氣:“有什麼事情,說吧。”
“咳咳……”身後站着的祭祀猶豫了下,將自己此生的膽量全都調用起來,生怕自己會被嚇死,畏頭畏尾地說道:“一年前銀龍咆哮之夜時前往下界的大祭祀,突然失去了聯繫,祭祀會今天確認,他已經……死了。”
此時雷克斯緩緩轉過頭來,露出一撇怒顏,駭得身後的祭祀心臟猛地顫了下,砰砰跳得都快要爆裂開。他猙獰地咬着牙齒,心中的憤怒比那頭惡龍有過之而無不及,身上側漏出的怒氣,簡直要把祭祀逼壓得斷氣!
雷克斯轉頭面向黑色惡龍低語:“你真是讓人不安心啊。”
轟!
只見他右掌猛地虛握成拳,身前龐大如城堡的惡龍突然好像被無形的力量壓迫,瞬間壓趴在地上,震得祭壇表面的堅硬的白玄石全都碎裂,整個祭壇顫抖得好像地震一般。
“還有一件事。”看見雷克斯神威大怒,身後的祭祀此時聲音小得就像蚊子,躬下去的身子都快壓到了地上,絲毫不看正視雷克斯一眼,生怕自己的心臟真會被嚇爆掉。
“什麼。”雷克斯冰冷地說道。
“祭祀會的大祭祀們在獸族領地的北域,發現了超古遺蹟。”
“超古遺蹟!?”雷克斯眼中閃過一抹驚訝。
“這個超古遺蹟已經損壞了一半,恐怕需要一年多的時間才能修復,而且這是最好情況,需要用到所有的大祭祀。”祭祀說道,他只是泰坦神族見習祭祀,只能從跑腿的做起。而大祭祀都是擁有神級魂力的神族強者,泰坦神族裡最接近金字塔頂端的人。
而矗立於金子塔頂端的,正是眼前的雷克斯。
此時雷克斯的怒顏緩去,說道:“那就讓他們全都去修復超古遺蹟。”
“是……”祭祀誠惶誠恐地說道:“還有……”
這時雷克斯突然轉過把半臉,一雙冷峻深邃的藍眸瞥了眼祭祀,祭祀本想說出的話立刻吞回了嘴裡,吱唔不做聲地躬着身子。
雷克斯冷哼一聲,轉身離開,只留下話:“如果連這些事情祭祀會都不會做的話,那和凡人有什麼區別。”
走了兩步後,雷克斯頓了下,對祭祀留下了最後一道命令:“記得吩咐法師來吧祭壇修復一下,否則就要被他給玩碎了。”
他冷笑着瞅了一眼黑色惡龍,走下了祭壇的階梯,遠離了充滿恨意的怒吼聲。
在結束了與娜迦一戰的兩天後,古尼斯小鎮的居民都紛紛從麥肯隘口回來,看見小鎮安然無恙,一個個臉上都洋溢着笑臉。
然而也有一些傷心欲絕傷心欲絕的居民,從來沒有不犧牲的戰爭,這次也不可能例外。克里爾已經盡了他最大的力氣,但是仍有一頭海獸衝進了城牆裡,腳下帶走了十幾個居民的性命。
在離開古尼斯小鎮回到夜林城之前,蘭斯決定去見克里爾一趟。但來到他的小屋時,卻發現裡面空無一人,花了時間詢問了下才知道,他獨自前往了小鎮的後山,安葬烈士的墓地。
蘭斯與路卡騎着馬來到後山,在路上不忘特意下馬摘了幾束白花。
墓地前,克里爾單膝跪地,頭深深地埋下,垂下的長髮遮住了他的臉,看不清臉上的表情,但誰都知道,此時他的心情就如這蕭瑟的山風一樣,冰涼,苦澀。
在他身旁,站着一個女人,還有一個小女孩天真爛漫地抱着她的大腿,幼小的女孩雖還不能讀懂這氣氛,但卻知道只有傷心的時候纔會掉淚。
“媽媽,你爲什麼要哭呢,媽媽。”還未識得幾個字的小女孩看不懂墓碑上她父親的名字,疑惑地連問道。
可女人並沒有回答她,或許也不知如何回答她,此時不識那幾個字,對小女孩來說應該是一種幸運吧。那麼小的年紀就要接受父親死去的事實,沒有比這再殘忍不過了,如果女人謊騙她,他的父親是去了很遠的地方,相信她仍會擁有一個沒有傷心的童年。
在這點上,蘭斯深深地希望父親奈德能欺騙他母親逝世的事實。或許在他成年,意志堅定之後,會更容易些。直到現在,比一般人成熟得快的他,仍清楚記得當時心痛的感覺。
蘭斯緩步走過去,默默彎腰將手上的白花放在墓前,沒有說一句話,只是靜靜地站着。
蹲在墓前的克里爾慢慢站起身來,走到女人身前,從衣服裡拿出了一串月牙石項鍊遞給了她,輕聲說道:“這是大叔託我交給你們的東西,很抱歉,我沒能保護好他。”
堅強的男人眼中沒有閃爍淚光,可此時此刻,心中淚河卻傾瀉而下。
女人接過月牙石,原本已經風乾的差不多的淚目,又再次溼潤,兩行淚泉沿着臉頰流淌,都已經泣不成聲,忽地蹲下來緊緊抱住了女孩,放聲大哭起來。
“媽媽,別哭了,媽媽。”看見母親眼淚不止,小女孩也跟着難過起來,兩隻小手還未能包住女人的腰,卻學着平日女人安慰她的樣子,輕輕地拍撫。此刻的女人,比女孩還要脆弱。
這一幕,無論誰看着都無比心酸。
過了不久後,克里爾與蘭斯下了山。
“看得出庫尼應該是你很重要的朋友,很抱歉,我沒能保護他。”蘭斯很自責地說道。
克里爾深深舒了口氣,說道:“沒什麼需要道歉的,我上了無數次戰場,沒能保護的人太多了。”
即使這樣說,從語氣中還是能聽出克里爾有多懊惱自己當時沒能阻止下那頭髮瘋的海獸。越是努力說服自己某件事很平常,就越是表示自己心裡無法接受這件事情。
“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蘭斯問道。
克里爾低着頭,看着庫尼留下的割皮用的小刀,思考了許久,說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可能會隱姓埋名,當個普通的僱傭兵吧。”
“要不跟隨我吧。”蘭斯說道:“克里爾這個人應該在月亮湖裡被木精靈殺死了,而且萊尼也已經發現了暗地裡與他作對的落月團躲在古尼斯小鎮上,恐怕落月團的那些兄弟以後在精靈地域裡不會有什麼好日子了。但在克雷蒂姆課不同,當你們跨越國界之後,就獲得了另一個人生。”
克里爾擡頭看着蘭斯,經過那麼長時間的相處,認爲蘭斯是一個正直善良的人,而且也很有義氣。況且古尼斯小鎮能安然無恙,幾乎都是蘭斯的功勞,整個落月團和小鎮居民,都欠了蘭斯一分很大的人情。
“我覺地你會是一個好領袖。”克里爾淡淡一笑,向蘭斯伸出了手。
蘭斯堅實地握住了克里爾的手掌,笑着說道:“我會的。”
“那你接下來的打算是?”克里爾倚着門柱,一貫細心謹慎,對未來的事情也要了如指掌。
“你帶着落月團先暫時候在那時埋伏我的廢墟里吧,待我回到夜林城處理完那些煩人的手續問題,準備返回克雷蒂姆帝國時,我會用傳信珠子告知你的,然後再將你們一同帶回帝國。”蘭斯說道。
克里爾輕輕點頭,往蘭斯胸腔輕捶了一拳,說道:“我會在那裡等着你的。”
“是時候該走了。”路卡插入話來,他總是不合時宜地當話題的終結者,雖然這不是他的本意,但不善言談的他,完全不會把握時機。
蘭斯本還想再多說點,畢竟克里爾剛失去一個熟識的朋友,即使是個男人,也需要兄弟的安慰。然而看見路卡那石板般的面孔,頓時就失去了說話的。
“不用催促,我的時間觀念比公主好得多。”蘭斯半閉着眼睛,無奈地說道。
“我知道,我只是提醒你天已經開始暗了,再晚出發的話恐怕會有迷路的可能。”路卡說道。
蘭斯冷瞥了一眼路卡,心想他怎麼就那麼不會說話,剛亂插話完,現在又來揭自己方向感不好的遮羞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