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婉婉仰着頭，笑得驕傲又淒涼：“是啊，不是第一次。你知道嗎，我來這裡的時間雖然不多，可這已經是我第三次做這樣的事情了。”
“我的業務，現在看起來是不是熟練得很！”
陳牧看着寧婉婉，心情複雜。
“可這是錯的……”
對方帶着那份收款證明回去，很明顯是要入賬的。
可！
做假賬！
是犯法的！
這個寧婉婉，究竟知不知道她自己在做什麼？！
“我知道。”
寧婉婉站了起來。
和陳牧對視着，毫無悔過之心。
“陳恆，你現在還是個未出社會的大學生，如果再過幾年，你一定會理解我現在所做的事。”
陳牧輕嘆一聲。
“寧婉婉，你這樣，就不怕那位曾經幫了你的陳記傷心嗎？”
聽到陳牧的話，寧婉婉垂下了頭。
再擡起頭來的時候，眼眶有些紅，可她還是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緒。
努力的。
不讓淚水滴落下來。
她現在。
是孩子們眼中的大人。
如果連她們這些大人都被打倒了，還有誰來守護孩子們呢？
“陳記還有很多大事要做，應該注意不到角落裡的我……”
“陳恆，你還是個沒有出校門的學生，看待事情的時候，一些想法過於天真了。”
寧婉婉走到福利院的門口。
看着那些在院子裡開心玩耍的孩子們，眸子裡流露着點點溫情。
“福利院裡，爲什麼需要我們這些大人，因爲天塌下來有我們這些高個子的扛着，再難再苦，都要給儘可能的給孩子們一個開心的童年。”
陳牧嘆了口氣：“如果你真的要守護這些孩子們，首先自己要行得正，坐得端。”
寧婉婉扭頭看陳牧，滿目譏諷。
“你還真是，不知道什麼叫做人間疾苦。”
“你知道，那些企業爲什麼要來這裡捐贈？如果是爲了善心，爲什麼他們捐了的錢又要要回去？可如果不是爲了慈善，來這裡進行虛假慈善，對他們有什麼好處？”
直播間彈幕：
“好傢伙，寧婉婉給我問懵了！”
“商人都是無利不起早的，這裡面肯定有什麼不爲人知的貓膩！”
“我好像明白了，陳記來這裡的目標，就是爲了虛假慈善吧！要知道，角落福利院，每個月都會收到幾次上百萬的捐贈，如果真的收到了那麼鉅額的善款，不可能給孩子們吃的東西，都那麼清湯寡水的！”
距離真相越近。
陳牧反而有些不忍心追問下去。
反倒是寧婉婉，一開口，就沒有打算閉嘴。
“剛剛那位米副總，擺明了就是看不起我們這個窮酸地方，她來不是想做慈善，而是爲了完成一項，她所需要的業績。”
“你是學財務的，難道還不知道嗎，在一部分城市，如果企業做了慈善，到了一定的金額，是可以被當地的扶持政策選中的！”
“他們想要被扶持政策選中，卻又不願意真的付出那麼多的錢財，這纔有了角落福利院和他們之間的交易。”
陳牧：“……”
寧婉婉：“這些企業最開始找了很多的福利院，但只有我們答應和他們合作了。”
“你知道嗎？十年前，海城有十幾家福利院，十年前的那些福利院，現在只有角落福利院，還在！”
寧婉婉的聲音，都在顫抖。
可陳牧還是在她的口中，聽到了一絲驕傲的痕跡。
陳牧：“難道就沒有民間的好心人嗎？”
寧婉婉：“一個條件普通一些的工薪家庭，培養一個孩子出來，可能都會花光夫妻二人的工資，甚至是積蓄。福利院裡的這些孩子，就算不精細的養着，如果沒有和這些企業的交易，我們也養不起。”
我們也養不起！
寧婉婉的話，像是一記重錘，錘在陳牧的心間。
也錘在直播間每一位觀衆的心裡！
“第一次，我希望陳記的直播爆料，不要繼續下去了。”
“寧婉婉可能做錯了，可她的初衷，又讓我忍不住和她共情，如果是我處在寧婉婉的位置上，或許我會做出和她一樣的選擇。”
“十年了，福利院裡的志願者來來去去，可大家都做出了一樣的選擇，是真的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別人是爲了利益，而他們只是爲了，讓這些孩子們可以有一個安全並且不用擔心溫飽的生長環境。”
寧婉婉指了指福利院的另外一邊。
那是他沒有帶陳牧去逛過的地方。
“跟我走，我帶你更深入的瞭解一下這個地方。”
陳牧抿着薄脣，跟在寧婉婉的身後。
在這棟樓裡的孩子稍微大一些，七八歲，甚至是十來歲。
每一間教室，都有老師教着孩子們不同的技能。
有美容美髮，有茶藝，也有汽修。
也有舞蹈和音樂教室。
可這類教室裡的孩子，遠沒有美容美髮和汽修教室裡的多。
每走過一個教室，陳牧都只是默默地在門口站一會兒。
悄悄地調整身上隱藏着的攝像頭角度，面前只有他能看到的虛擬大屏幕上，看到拍攝的畫面效果是他想要看到的，纔會隨着寧婉婉，走向下一間教室。
“前幾天有一個女學生來這裡做志願者，她問我，在外面學習舞蹈和音樂，一節課都要三位數，爲什麼福利院裡免費，可選擇的孩子卻還是少之又少？”寧婉婉一邊帶路，一邊笑着說道。
彈幕：
“那位女同學說的，也是我想問的。”
“前幾天我去給女兒報少兒舞蹈課，大班兩百，小班五百。我想了想，小班的教學效果更好，還是咬着牙給孩子報了小班。這些孩子們，怎麼生在福中不知福啊？”
“福？被拋棄在福利院是福？這種福氣給你你要不要？”
“……”
陳牧看着那些孩子們，嘆着氣。
“我好像，大概明白爲什麼了。”
男人清冷中帶着絲無奈的聲音，響徹在直播間每一位觀衆的耳畔。
“普通人家孩子學這些，是爲了陶冶情操，是爲了以後多一條選擇。”
“可這裡的孩子學這些，是爲了增大活下去的機率。你們院長，其實挺有先見之明的，如果有一天福利院倒閉了，年紀稍大一些的，法定年齡到十六歲的孩子不得已輟學，至少他們在社會上，是有生存技能的。”
“唉……”
王大富是一位普通的辦公室白領。
原本追陳記的這期直播，只是想在上班摸魚的時候，多一些的樂趣。
順便。
拿着鍵盤，對那些做錯了事，但比他牛的人，猛噴一頓！
“至少他們在社會上，是有生存技能的。”
聽到陳牧的這句話 ，王大富心中隱藏了很多年的傷口，似乎在這一瞬間決堤了！
他高中就輟學了，在工地上摸爬滾打了好些年，年過四十才終於坐上了辦公室。
高二那年家裡突遭變故，無奈，剛成年的他只好走上打工爲家裡還債的道路。
那時候。
就算是他有一身蠻力，也沒有幾個招工的地方願意要他。
人家想要的，都是成熟的熟練工，誰也不願意帶他一個什麼都不會的新手。
最後的他，只找到了一個工地，一車一車的幫人家搬磚。
早上五點搬到晚上十點多，一天的工資只有一百塊，偶爾還要被包工頭剋扣。
這些選擇學美容美髮和汽修的孩子，哪裡是不懂事。
而是，太懂事了！
王大富吸了吸鼻子，在網絡上搜到角落福利院的匯款方式，捐了一萬塊過去。
全國各地。
還有很多和王大富一樣的人，正在給角落福利院捐款。
突然！
直播間的彈幕，一下子全變了！
“求求大家，快去幫寧婉婉說句話吧！”
“寧婉婉被警察抓走了！”
“警情通報！寧婉婉被帶走現場！我哭了，她真的是一個很好的人啊！”
“她只是爲了孩子們啊，陳記，你爆料這些的時候，想過沒有那些錢以後，孩子們要怎麼辦，等待福利院那些好心人的代價又是什麼嗎？你只在意真相，卻不在乎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