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時候，吉卜力工作室的鈴木敏夫先生提着一籃子的巧克力和鮮花來到pokeni拜訪青智源。
爲的是向他祝賀遊戲成功上架，祝賀大賣。
“託pokeni的福，《幽靈公主》的電影票房最近又增加了不少。”
鈴木先生說。
霓虹的電影市場，真的算是全世界的一朵奇葩，憑藉着爲數不多的電影院和人口，能在這個時代當中把電影票房做到世界第二位，僅次於米國。
其實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這其中，有幾個規則和玩法跟其他國家都不太一樣。
第一件就是：關於電影的院線排片這件事情。
在其他國家當中，不論中國還是米國，每部電影其實都是有一個排片的檔期的，差不多維持在1到3個月左右。
如果成績足夠好，那麼就會適當的延長播放時間。
但是霓虹不太一樣，只要電影上映了，是全天候24小時不間斷播放的，而且有些片子如果上座率高的話，可以一直上映下去，甚至可以長達半年多的時間。
第二就是票房這件事情。
一部電影的黃金週期也就是最初的一個月時間。
畢竟對於大多數的觀衆們來說，電影上映之後，其實想看的差不多在頭一個月也就去看了，不想看的，你上映排片排一年他們也不太有去觀影的意願。
所以在歐米和中國地區，首周票房成績就已經決定了總體票房趨勢，第一個月的票房佔比就已經可以達到總票房的50以上，再往後只會越來越疲軟。
但是霓虹的票房不是這樣的，一部電影上映週期長的話，後續如果上座率高，那麼票房也會持續上漲，維持在一個較長的票房週期內，所產生的成績也就越好。
幽靈公主就屬於這一種類型。
不少人在看過第一遍之後，還想要二刷三刷……
哪怕是已經上映了有2個多月，快3個月的時間了，依然是上座率很高。
再加上最近《幽靈公主》的遊戲爆火，再一次拉動了觀影需求，把很多原本沒有看過電影只玩遊戲的玩家們也帶到了電影院當中。
所以從數據上來看，鈴木敏夫是能直觀地看到從P社帶來的流量的。
倒不完全是恭維和拍馬屁。
青智源將他請到辦公室以後，鈴木先生先是說了一堆漂亮話，什麼pokeni的遊戲做得真好。
幽靈公主的遊戲真的讓人感到驚歎等等的話。
然後呢，鈴木敏夫又將之前吃飯的時候吾朗和宮崎駿吵架的事情給青智源講述了一遍。
“欸？”
“這是吾朗的見解？”
青智源眨了眨眼睛，感覺還真是很奇妙呢。
宮崎駿前輩真的是對於手繪有一種莫名的執着。
但是他的兒子呢，卻這麼勇於嘗試新鮮的事物。
該說些什麼纔好呢？
關於3D動畫這個事情，吾朗其實挺有預見性的，而且按照青智源的理解來看，未來肯定是有一大批優秀的3D動畫作品會出現。
“吾朗的直覺其實挺靈敏的。”
但並不是說2D動畫就沒有市場，恰好相反，2D在於一些超脫的理想主義者們看來，反而是更利於他們表達思想的一種方式。
具有抽象性，而且2D的畫面同樣可以做得很精緻就對了。
不過青智源還是對吾朗的開拓精神給予了充分的肯定。
“3D也好，2D也好，其實都有自己的市場，而且未來作畫的技術肯定是越來越先進的，應用好工具來表達自己可能更加重要呢。”青智源說。
“啊~要是宮崎駿也能這麼想就好了。”鈴木敏夫感到非常爲難。
與此同時，他也在暗暗佩服着青智源。
這個年輕人真的是太讓人喜歡了，看事情特別通透。
有着自己的一套原則，還非常的聰慧，跟青智源的交談當中，你就能得到諸多的啓發。
如果青智源是我的兒子該有多好！
鈴木敏夫不由得這樣想。
那樣的話，吉卜力工作室完全能託付給他。
可惜啊可惜，青智源就是青智源。
“這對父子呢，特別擰巴，可能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不會說話了。”鈴木敏夫笑了起來，“但是工作還是要推進的啊。
誰能想到就是因爲意見不合而導致爭吵起來呢。”
這樣的爭吵，青智源也不是沒聽說過，前世的時候在製作地海傳奇和虞美人盛開的山坡當中，宮崎駿和吾朗就沒少吵架，冷戰幾個月也是有的。
真的是一對倔強的父子呢。
但是，鈴木敏夫這個老狐狸跟我說這些，簡直是太狡詐了吧？
我還不知道你嗎？
清官難斷家務事，鈴木老賊說這件事情，其實就是希望我去勸和的。
畢竟父子倆也是因爲遊戲而產生的聯想和爭端。
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哎，他們這兩個人呢，真的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青智源說，“要是他們都能多溝通溝通，站在對方的立場上面考慮問題就好。”
“誰說不是呢。”鈴木敏夫見青智源不搭話，眼神當中頗有些失望。
“那麼，我就先告辭了。”鈴木敏夫站起來說。
“好的，鈴木先生。”
青智源站起來，送他到門口，“我過幾天有時間一定去吉卜力拜訪。”
“欸？”
鈴木P眼睛突然一亮。
青智源這句話，潛臺詞就是，到時候我去勸勸宮崎前輩吧。
畢竟你上門拜訪，總不可能不見到宮崎駿，而且以宮崎駿的性格，極有可能跟青智源抱怨兩句。
在這樣的談話氛圍下，青智源不就順理成章地做了思想工作了嗎？
鈴木敏夫嘴角抿着笑，趕緊連聲道謝，“那麼到時候我和宮崎就恭候青社長的到來了。”
“沒有沒有，”青智源笑着說，“你們都是我的前輩，也是我人生中重要的導師，到時候請多多指教纔是真的。”
兩個人互相客套了一番，鈴木敏夫喜滋滋地離開了pokeni辦公大樓。
我果然沒看錯青智源這個孩子。
生子當如青智源啊！
……
沒過幾天，青智源就真的信守承諾，上門拜訪。
去之前他還特地給鈴木敏夫打了個電話。
鈴木敏夫表示宮崎現在就在，你快點兒過來的吧。
掛掉電話之後，青智源不由得搖頭苦笑了一下。
哎，鈴木桑這個老狐狸。
去往吉卜力工作室之後，宮崎駿熱情地接待了青智源。
他和鈴木敏夫以及青智源三個人在會議室當中聊了一會兒，然後鈴木就藉口出去了，只剩下宮崎和青智源兩個人。
青智源不由得內心深處哂笑起來。
……
“智源君，我已經玩了你們製作的《幽靈公主》了，真的很厲害。”宮崎駿感嘆地說。
“謝謝，謝謝宮崎老師。”
“玩遊戲的時候，就一種感覺，好像幽靈公主的世界一下子變得真實而立體了，”宮崎駿回憶着自己體驗遊戲（主要是圍觀）的感受，“就好像裡面的人物也好，自然也好，都是有生命的。
他們都在按照自己的生活方式，行爲習慣，性格等等，遵循着客觀規律而生活着。
對，生活着。”
宮崎駿回過頭來，認真地說，“生活着，就是這樣的一種感覺。”
哇塞。
青智源表示自己真的是受寵若驚。
能得到宮崎老爺子這麼高的評價。
“沒有沒有，可能是因爲遊戲的代入感給了您這樣的錯覺。”
“3DRPG最明顯的就是這個特徵，作爲遊戲來說，跟動畫最大的區別就在於你是真實地去體驗的，而不是被動地跟隨着鏡頭去觀賞，去接受。
主動性在玩家的手上，你就具備了無限的可能。”青智源笑着解釋到。
“嗯嗯。”宮崎駿點點頭。
似懂非懂。
他突然想起來什麼，然後回過頭來看向青智源。
“我不是第一次在河岸的對面見到了珊嗎？”
“嗯。”青智源點點頭。
“但是呢，當我們繞到河對岸的時候，卻怎麼也找不到他們的蹤跡了。”宮崎駿好奇地問到，“當時珊和白狼們都去了哪裡了呢？
是回到自己的棲息地了嗎？”
“呃……”
青智源滿頭黑線。
“宮崎前輩您可能把現在遊戲能做到的事情想象得太美好了。也許以後可以支持讓他們擁有足夠強大的人工智能，自主能力，就像您說的，他們可以有自己的性格和行爲習慣，按照自然規律生活着。 但是呢，對於目前的技術來說，這是無法實現的事情。”
青智源說的是現在無法實現。
但不代表未來無法實現。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宮崎老爺子的願望是很美好的，而且很具有前瞻性。
但是這一切的基礎都是科技發展。
首先第一件事情就是要硬件不斷的提升，芯片的不斷提升，帶來算力的巨大飛躍，再硬件足夠支撐的基礎上，然後再改進算法。
未來當人工智能發展到一定階段的時候，是可以實現宮崎駿所描述的這個效果的。
每個人物都有自己獨立的AI，他們跟你說話不再是固定好的由策劃填寫的臺詞內容，而是變化着的，具有強智能效果的，就像是活生生的人一樣。
只不過是生活在遊戲裡面。
青智源當然也想做到這些，但是在達到這一步之前，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欸？”宮崎駿疑惑地問到，“那當時看到的珊和白狼們去了哪裡了呢？”
呃……
搞了半天您還是沒明白啊。
青智源笑着解釋到，“他們其實已經消失了，沒有在遊戲裡面了。”
“消失了？爲什麼呀？”
“是這樣的。”青智源伸出一隻手掌，“這個部分是使用的動畫片當中的鏡頭表現。
說白了就是原片剪輯。
就相當於一個獨立的模塊。”
接着他又伸出了另外一隻手掌，“這個呢，是遊戲當時的真實場景。”
他把兩個手掌並排放在一起。
“原片剪輯的動畫片段，在播放完以後就結束了。這個線程到這裡就終止了。
之後鏡頭回到遊戲當中，實際上呢，珊和白狼並沒有真實地在這裡存在過。”
青智源兩隻手掌交叉了一下，然後再分開。
“這是兩個互相不干擾的體系，只是在需要觸發的時候，才把動畫調用了過來，之後銷燬了就沒了。”
“哦，原來如此。”
宮崎駿認真地點點頭。
青智源看他的樣子，估摸着老爺子還是沒能明白。
但是他大概明白了一點，在遊戲當中所見到的，並不一定是真實存在裡面的東西。
“那後來珊爲什麼又出現了，我們還能跟她戰鬥呢？”
好吧……
果然還是沒能明白。
“您可以這麼理解，這個存在於2D動畫當中的珊，跟實際上在遊戲裡面有3D模型的珊是兩個不同的東西。她們不是同一個人。”
“欸？”宮崎駿大吃一驚。
“嗯，你可以看做我們造了很多個不同的珊，只不過她們長得一樣而已。
在第一次跟珊戰鬥的時候，我們會把一個小人兒放到遊戲裡面來。
這段劇情結束之後，這個小人就銷燬了。
之後在玩家們使用珊進行戰鬥的時候，我們又會重新捏一個新的珊，把她放進來。
雖然她們長得一樣，可實際上已經不是原來的那個珊了。”
“啊……”
宮崎駿張着嘴巴，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東西。
事實上青智源說的是真的，有些時候爲了節約資源，創建完的就要銷燬，然後再重新生成一個新的UID，兩個珊雖然長得一樣，功能一樣，但是她們的身份證，在遊戲當中的識別ID是不一樣的。
“這種感覺就像是每天在穿越不同的平行世界一樣，雖然你面對的都是同樣的一羣人，可這羣人跟你上一個宇宙當中的那些不是同一批人了。
這一批人即使去世了，也不會影響到上一個宇宙當中那些人的死活。”青智源做出總結。
“啊……”
宮崎駿張了張嘴，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纔好。
雖然不太明白，但是他卻深受震撼。
“珊也太可憐了吧？
只用了一次就銷燬了。”
青智源覺得這個老頭子真的是可愛極了，特別想笑，“是的呢，可憐的珊。”
……
除了遊戲當中的角色之外，還有一件事情也很困惑着宮崎駿：
“對了，智源君，我看在遊戲當中，不是有很多河流嗎，但是爲什麼沒法從當中游過去呢？”
“如果能從河當中游泳過去的話，不是更加真實也更生動嗎？牙克盧本身就是會游泳的呢。”
“啊哈哈哈，”青智源哈哈大笑，“那個，宮崎前輩，您可能對遊戲有什麼誤解。”
“是這樣子的，您說的東西特別有建設性和前瞻性，非常有意義的想法，不過呢，那都是未來的產品纔有可能實現的東西。
以我們現在的技術還沒法做到這一點。”
青智源站起身來，找尋了一下，在旁邊的桌子上找了一張A4紙。
然後拿起鉛筆，迅速在上面塗畫出一條河流。
“你看，這是我們遊戲當中的河流。雖然從上面這個角度看，它是河流，在不停地流動着。但是呢……”
青智源將紙張橫過來，變成了薄薄的一條線。
“實際上，它就是這樣的一張紙而已。我們從橫向看過去，下面是沒有水的。
如果我們讓阿席達卡走到河流當中，他的身體就會穿透下去。
那麼遊戲一下子就穿幫了。”
“欸？”
宮崎駿深以爲然地點了點頭，“好神奇。”
今天跟青智源的交談，真的是讓人大開眼界。
“不過呢，水啊，玻璃啊，透明材質，這些是遊戲當中最難做的東西，”
青智源將紙張舉起來，放到陽光底下，光束從外面穿透進來，透過薄薄的紙張，落到了青智源的臉上。
他將這張紙湊到了宮崎駿的面前。
“就跟作畫是一個道理，莫奈一生當中畫了無數的稻草堆，但是呢，實際上並不是在畫稻草，也不是在畫人。”
宮崎駿笑了起來，接着道，“而是在畫光。”
“對。水、玻璃，透明的東西，這些都不難做，遊戲最難做的是光。”
青智源說，“想要讓玩家們體驗到真實而夢幻的光效，尤其是光在通過這些介質折射過來之後，發生的變化，這是最難的。”
“嗯，懂了。”宮崎駿認真地點點頭，“你說光我就懂了。”
光意味着一切。
不但有明亮，有色彩，有變化……
光本身就是一個很神奇的東西。
哪怕放到真實的人類世界當中也是如此，正是因爲有了光，纔有了人類不但探索的未來。
自從第一次仰頭看到星光開始，人類探索宇宙的步伐就從未停止。
而對於作畫人來說，畢生都在研究這個東西。
研究好了光的效果，就能實現出匪夷所思的動畫來。
宮崎駿對此是深有感受的。
啊……
他可太喜歡青智源這個孩子了。
長得又好看，又可愛，還特別聰明睿智。
不但懂得那麼多的技術，在繪畫方面也是極具天賦。
聽完青智源的解釋，宮崎駿甚至會覺得青智源已經在繪畫思想高度上，達到了一個極高的水平。
難的不是實體，不是遊戲，不是畫，而是光。
能領悟到這一點，就相當不容易。
對比起來，吾朗真的是差得太遠了。
宮崎駿有些感嘆地閉上了眼睛。
如果青智源是我的兒子該有多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