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斷地拍打在我身上,冰涼冰涼的。
“死就死了吧。”我不由得心想,自己也無怨無悔了。
但耳邊還有一些聲音。
“你沒事吧?振作一點喂!”
可能是我幻聽了吧……
……
“嗯?”我緩緩的睜開了眼,窗外的陽光照了進來,有些耀眼,但讓我感到溫暖。我看着鋪在自己身上的薄被,又看了看這個白淨整潔的房間。我是躺在一張粉色的牀上,牀頭櫃上放着一個漂亮的布偶熊。
“我……這是到了天堂嗎?”我不由得笑了笑,想從牀上坐起來。
忽然又覺得全身的肉體相觸了電一樣痠痛。“爲什麼我會感覺到疼?”我把自己的手擡了起來,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手,可以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
“我……居然還活着。”我有些不敢相信這個毋庸置疑的現實。腦袋裡的記憶只剩下自己一個人行走在雨中……然後就沒有了。
房間門被慢慢地推開了,進來一個女孩。
她很白淨,扎着很長的馬尾辮,身着一條白色的連衣短裙。
“你是……誰?”我驚訝的看着她,不由覺得那般面孔有些眼熟,總覺着在哪見過。
“我纔想問你這個問題呢!”女孩說着走到了牀邊,“外面下這麼大的雨,你竟然還敢一個人不撐傘在街上面走……”
在模糊的記憶中,我記得我被人揍了一頓,好像暈倒在雨中的大街上。
“這裡是你家嗎?”我便又問她。“嗯,是我和我爸把你從那街上擡回來的。”那女孩回答,“這裡是我的房間。”
我起初認爲自己是死定了的,但事實往往出乎意料。
我再次想要從牀上坐起來,但全身又瞬間痠痛不止。
“不行!你現在還不能動。”女孩似乎看出了我的神情很痛苦,便又把我按了下去。
“我看你身上有一些傷痕,是不是被人欺負了?”那女孩接着問我。
“的確,我好像記着,我被一些人揍了。”
“雨雨,他醒了嗎?”從房間的外面又進來了一個年輕的男人。
“哦,爸,他已經醒了。”女孩轉過頭去應答到。那個男人走到牀前,微笑着對我說:“你好,我叫康國富,這是我的女兒康白雨。”“嗯!”一旁的康白雨又對我點了點頭。“我……我叫濤世賢。”我也報出了自己的真實名字。
後來那個叫康國富的男人又問我爲什麼會倒在大街上,起初我並不怎麼相信他,但不知爲何,那個坐在旁邊的康白雨卻讓我消去了顧慮。
想一想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我就把自己過去暑假四十天的經歷說給了眼前的這對年輕的父女。
“好厲害啊!”康白雨聽完後驚訝地捂住了嘴。
“你的父母真的把你拋棄了嗎?”康國富又再次的問我。我便回答他說,我起初也不願接受這個事實,但現在我的確是被他們拋棄了,我沒有他們的任何音訊,也找不到他們現在人在哪裡。
“這樣啊。”康國富思考了一下,“你沒有去警察局尋求幫助嗎?”
“去過了,但是還是找不到有關他們的去向。”我便回答。
“我覺得你爸媽這樣做是不是未免有些過分了?”康白雨說道。
接下來康國富說的話讓我不由得有些震驚。“要不你先暫時在我家住一段時間,等到找到你爸媽的消息之後再走。”他這樣說。
說實話聽到這句話後,我不由有些驚訝。
但我無法再厚臉皮下去了。被別人所拯救,還在別人家躺了那麼久,我不能再多勞煩人家了。我便對他們父女倆表示感激。還說自己不能再給他們添麻煩了,必須得走了。
“可是你身上帶着傷,又不知道去哪兒。”
康白雨迴應道。
的確,我當前需要一個較爲穩定安居的住處。但這還是違背了我的行事原則——不給別人添不必要的麻煩。
“我女兒說的沒錯,你目前沒有你爸媽的任何消息,渾身帶着傷。就算出去了,你也很難再找到你的爸媽呀。”康國富又接着說。
其實說真的,我有些猶豫。我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應該去哪,只是一昧的想去找到我的爸媽而已。
“爸,讓我來和他說一會兒好嗎?”康白雨便對他爸說。
於是康國富就走出了房間,像一個無比聽話的小孩,這讓我開始羨慕起這家如此和睦的家庭關係。而那個叫康白雨的女孩似乎總能讓我敞開心窗,和她說話交談我感到無比輕鬆。
“我爸他性子有一點急,你不要在意。”她開始對我說。但我可不認爲她爸性子急,似乎語調平語近人,至少比我那爸好多了。
“你真的很厲害,被自己的親人拋棄,也能這麼好的活下來。”她接着說道。
我便對她說,自己也只是一些地方投機取巧了而已。
“我也是一個很笨的人。不能看見別人受傷或者什麼可憐的東西,看見了就會忍不住去幫它救它。”
沒錯,這的確很傻,因爲我自己親身體驗過:在別人有困難時,你幫助了別人;但當你自己有困難的時候,你只能靠你自己。
“不過話說回來,你和你爸的關係是真的好。”我對她說道。
“難道你的父母對你不好嗎?”她便問。
“我們那家庭氛圍你怎麼也想象不到……是有多麼的亂。”
“但是一般父母關係不好時不應該優先考慮子女嗎?”康白雨接着問。
“那或許是在你們看來吧。我家裡和一般人的家裡不一樣……”我看着窗外的,應答。
“怎麼感覺,你是一個很有趣的人呢?”康白雨又對我笑了笑。
或許他現在還不知道我是一個特別無趣的人,不想像經常板着個臉。性格在常人看來非常的怪。正如我的名字一樣被世人所嫌棄……
“我爸和我媽在一個多月前離婚了。”康白雨又開始說。
“啊?!”
“所以我爸很自責。當我和我爸在大街上看見你時,我說,我想把你救回家,他也沒有異議。”她又繼續說道,“可能我爸也只是想讓家裡多一些成員,熱鬧一些……”
在康叔叔的表面平語近人,和藹可親,但內心……卻也是如此的自卑。這或許是我沒能想到的。
“所以可以請你暫時留下來嗎,濤?”
在康白雨眼裡,我似乎看出了一絲懇求。
康白羽如此考慮她爸的感受……可能她也與康叔叔一樣,內心是很自卑的。
但我無法回答她這個問題,因爲我有些猶豫。但畢竟,我也厭倦了自己一個人漂泊度日的生活,需要一個歸處。
康白雨用她那水靈的眼睛看着我,似乎是在等我的答覆……
“但是如果我在這裡住下的話。我在這家裡所花的費用該如何去算呢?”我問了一個我認爲該問的問題。
“那樣的話,你就打工來交租錢不就好了嗎?”她迴應。
其實我更向往那種安枕無憂。不用打工,不用工作就可以手到擒來的日子——但那樣的生活是不存在的。至少在這個世界上不存在。
雖然這樣的話與過去打比,我也只是多了一個住處。但總比一個人在這座縣城裡漂泊也要好。
在萬般考慮之後,我口頭答應了下來。
“太好了……謝謝。”康白雨舒了一口氣,但也看得出來她有些高興。
但我依然還是有一個疑問——
“吶,康白雨,你爲什麼要救我?”我問道,“原因應該不只是你爲人的緣故吧。”
“就知道你會這樣問。”她也似乎早就猜到了我的心思,“我心中有一個一直無法放下的執念。”
康白雨便開始講述她自己的一件事。
“初中的時候,對面教學樓好像一直存在着那麼一個人。”
“他一直在走廊上看我,中午去食堂,下午放學時偶然也會感覺到他的目光。”
“但每當我回過頭去尋找那個人的身影時,卻怎麼樣也找不到那個人……”
“我沒有記住那個人長什麼樣子,或許從來就沒有過那樣一個人吧……”
“也或許只是我的一個幻覺……”
“但,我相信他是存在的。”
我頓時想一下子爬起來,但我的手剛剛去撐牀時,全身又是一陣觸電似的痠痛。
“真是的,都和你說了不能動了啦!”康白雨又抓住我的雙臂,把我按了下去。
那時候我是真的想告訴康白雨,自己也曾經有這樣一個默默關注過的人——或許我想自己應該就是那個人,我想告訴她,那個人就躺在她的面前。
但我又想確認一下:“所以說,你爲什麼要救我?”
“可能是因爲……你給了我這樣一種感覺吧。”她便回答。
同時我也感受到了這世界不可思議的地方,曾經差點遺忘的那個“她”此刻,正平坐於我的面前。
但是我又沒能把話說出來,我想聽她把話說完。
康白雨又清了清嗓子,接着說:“講真,我真的很想和那個人見上一面,想再次和他對視一次,想和他說說話。”
聽了這話,我心裡不由得舒服了許多。我一直以爲,自己的目光是不爲她所發覺的。但令人意外的是,她居然注意到了我,並且記住了有這樣一個人,儘管她已記不清我的樣子。
我告訴康白雨,說她總有一天能還和那個人見面的。
她又一次笑了。笑的,很可愛……
曾經有這樣一個人,她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一道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