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笑,壓低了聲音在我耳邊說道:“金條。”
我頓時臉上斂了笑意,低聲驚呼:“這麼多?你怎麼弄來的?”
他馬上用食指壓在我的脣上,“死丫頭,你別叫出來唉。”
“明兒個一早,我帶人把這兩箱東西存到你在外國銀行開的戶頭裡面去。這件事兒,你可誰都別告訴!”趙正南看了看周圍,見沒有人,這才放下心來。
我心裡頭有些害怕,“你到底是從哪兒弄來的這些東西?”
“甭管這麼多了,你替我存着就行。別聲張,這玩意兒,惹人眼紅。”
我知道他說的厲害關係,但是卻不清楚他這一兩年來的行爲究竟是爲了什麼。這兩年來,他在我的外國銀行戶頭裡,陸陸續續存下了一筆鉅額的款項,那後面的數字我都不敢去看。這些大多是他通過不太正當的途經弄來的,所以我一直擔心着他這麼做,到底會不會有什麼問題。
安排完這邊的事情,趙正南又匆匆返回北京了。臨走的時候我依依不捨地送他到了火車站,看着他在窗口不停地揮手讓我回去,我的腳下就是邁不動一步。
列車緩緩駛離南京,讓我和趙正南又一次分離。
轉眼間,趙睿已經一歲多了。
何氏的平靜,讓我徹底放下心來,她安心照撫着趙弘,而我帶着趙睿。
趙睿的到來,也讓何氏也放下心來,畢竟我有了可以自己帶養的孩子,也就不會心裡時時刻刻掂記着她照顧的趙弘了。
這樣一來二去的,何氏主動與我示好交往了起來。而我也終於放下了心中的芥蒂,試着慢慢讓自己去接受了她。
“哎呀,你給他吃了多少啊?他才這麼丁點兒大,哪兒能知道什麼飽足的,你怎麼給他餵了這麼多進去?”何氏見我將六七個煮餑餑都餵給了趙睿,再喂下一個的時候,她連忙過來阻止。
“他能吃,也不能讓他餓着啊。”許是因爲小時候常不能吃飽的緣故,所以我倒是覺得,小孩子能吃就讓他吃飽好了。
記得趙睿兩個多月大的時候,我因爲有些漲奶,將兩邊都餵給他吃了。趙睿倒是一點兒都不客氣,哼哼地吃的滿臉都是汗,結果剛把他放下來,他立刻從鼻子嘴巴里將奶都噴了出來,那時候我倒是嚇壞了。哭着喊了徐嬤嬤進來看是怎麼回事兒。徐嬤嬤將我好好數落了一通,那語氣就跟何氏現在一模一樣。
“他多大點兒的胃口啊,你喂這麼多,那不給撐壞了?”何氏忍不住扔了個白眼給我,連在一旁自己吃着煮餑餑的趙弘都笑了起來。
他現在對我親近了不少,至少不會向小時候那樣,只粘着何氏,躲在她的背後不肯理我了。
“母親,娘說的對,你喂弟弟吃太多了,他肚子會難受的。”五歲大的趙弘一副老成的模樣,跟着何氏後面教起我來了。
我笑着揉揉他軟軟的頭髮,“好,那下次你來喂弟弟好不好?”
“我自己還沒有吃完呢。那等我吃完了再喂他吧。”說着,他又拿了勺子,自己往嘴裡塞了半個煮餑餑。
“這孩子跟着你啊,真是活受罪!你有事兒還是多問問徐嬤嬤好了,不能總是想當然的,你以爲這樣就行,那樣也可以,那到時候出了什麼岔子怎麼辦?”對於我帶孩子,何氏並沒有過多的干涉。只是在偶爾看到了的時候,她回適當的提醒那麼幾句。
這些我也倒是很樂意去接受她的指導的,畢竟趙弘被她帶到五歲多,照顧得挺好的。
“弘兒,再說話,你碗裡的都要涼了!”何氏輕瞪了趙弘一眼,又轉過頭來教訓我,“一會兒,你帶着睿兒在花園子裡走走,讓他化化食兒,別真的撐到了。”
想了想,她又交代香妞,“再讓廚房去熬點兒山楂水去。”
我心虛地低了頭,看着她尷尬地笑了笑,“雯姐,我下次一定注意。”
“下次,下次,你說了多少下次了?今天是這樣,明天又是這樣的。唉……”她搖頭打住了下面的話,“承武最近來信了沒有?”
我搖搖頭,“沒有呢,都一個多星期了,你不提醒我都忘了。”
“爹那邊現在和大哥天天在作戰室待着,帥府裡面的動靜現在也越來越大。你最近可別帶着孩子出門兒,聽見沒有。”她肅了肅神。
“是不是……”我心裡聽得突突地,“是不是又要打仗了?”我壓低了聲音。
雖然去年的時候,直軍取得了勝利,但是直軍和各種勢力之間的矛盾卻沒有從根本上解決,反而讓自己內部起了糾紛。
今年亦是動盪不安。曹錕賄選大總統的事情爆料出來以後,上海、浙江、安徽、廣州等省市各界團體旋即通電全國,一致聲討曹錕。這讓直軍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醜聞危機中。
而南邊孫大總統的動作也是越來越大,今兒發一篇宣言,明兒發一篇聲明。跟老毛子打得是異常火熱,還組建了國民黨,在廣州又弄起了大帥府。
北邊兒也不太平,奉軍的張大帥和日本人關係密切,在東北動作頻頻,鬧得北京那邊也是焦晃不安。
在報紙上還時不時能看到宮裡的一些事情,比如建福宮不知道什麼原因被燒了,輕點下來後,損失了不少東西。今年夏天的時候,宮裡也開始裁撤了不少人出來,這讓福公和徐嬤嬤也跟着嘖嘆不已。
“沒影兒的事兒,你甭瞎猜,我這是爲了保險點兒。咱們少出門兒,總是沒什麼錯兒的。”何氏看了我一會兒,微皺着眉頭,“不如你還是搬回帥府跟着我住吧。”
我剛要說話,她又打斷我,“我知道你在帥府裡頭住的不大舒坦,但是現在是非常時期,很多時候外面都不大安全。帥府裡面畢竟保衛強上一些,你現在可不是一個人,帶着睿兒呢。”她看了一旁吃得有些發傻的趙睿,“不爲你自己考慮,難道你不多爲他想想?”
“他是趙正南的兒子,就憑這幾個字,說句不大中聽的話……”何氏眼中的神色異常肅然,“就憑着他是趙正南的兒子,就有不知道多少人會打着他的主意。你就是有千手萬眼的,也總是有打盹兒的時候。”
何氏的話,我聽明白了。現在是非常時期,而趙正南在直軍中的地位而言,很多人想要控制住他或者拿捏住他的死脈。而我即便是回了南京,也照樣會有人找機會對我們動手。
“雯姐,你的話,我考慮考慮。”不想草率答應,畢竟帥府裡面也是一堆的事兒,我對她笑了笑,“你放心,我心中有數的。”
送走了何氏,我也想着她話中的建議。和福公、徐嬤嬤商量了一番後,我決定還是搬回帥府去住。
這麼打算着,想過些天收拾一下回帥府那邊去,但是還沒有等我這邊準備好,就出了事情。
‘嘭’的一聲巨響,緊接着乒乒乓乓響起了槍聲。我連忙掀開被子,從抽屜裡拿了槍便往趙睿的房間跑過去。
“夫人,外面到底怎麼了?”香妞抱着趙睿躲在桌子下面瑟瑟發抖,我將她拉了出來,“走,去地下室!”
‘嘭’地又一聲,一瞬驟亮後,玻璃被氣流震碎,我護着香妞和趙睿,胳膊上被彈來的碎片劃了一道細小的口子。“別愣着,趕緊下去。”
香妞這才醒悟過來,忙抱着趙睿往樓下跑。我朝樓下又喊了福公和徐嬤嬤趕緊躲到地下室去。
披了外衣,我見小六子胸口上的衣服劃了一道長長的口子,臉上也沾得黢黑,“到底是怎麼回事兒?”雖然害怕,但是我強行忍住顫抖,讓自己保持鎮定。
“夫人,有人夜襲,還扔了手雷。外面正在火拼,您千萬不能出去。”
說完他又跑着出了門,讓我在裡面把門抵住。
傭人們都醒了,我讓人推動沙發抵住了大門。然後又回到書房,拿起電話撥通帥府那邊,這麼大的動靜,那邊應該會有聽到的。我握着聽筒的手在發抖,好不容易接通了電話,我哽咽地哭了起來,“爹,快來救救我們,有……有人……”話沒有說完,外面又是一陣槍響,而且聲音越來越近。
“別急,你聽我說,別急!”爹在那頭大聲說着,讓我稍微鎮定了一些,“我已經讓人過去了,馬上就到啊,你別怕。抱着小睿子趕緊躲到地下室去,聽見沒有?”
“聽……聽到了。”我掛了電話,讓所有人都跟着我躲進了地下室。
聽着外面不斷的槍聲,我雙手握着槍,對着地下室入口的那扇門。
過了大概十多分鐘,外面沒有了動靜。我越發地緊張起來,不知道是哪一方的人進來了,雜亂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我顫抖着將槍上了膛,突然聽到外面一聲:“夫人,快出來吧,大帥派我們來接您回帥府去。”
我不敢開門,怕外面有詐。小六子在外面也喊了起來,“夫人,大帥派人過來了,您快出來吧。已經沒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