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雪和程一帆的老地方,並不是小說中的什麼歪脖樹下之類的,而是公園湖邊角落裡,一個很舊的小亭子。
三年前的一個下午,程雪和程一帆一起去看電影,回來之後在小亭子裡散步。忽然,天色突變,下起了瓢潑大雨,程一帆拉着程雪躲在了亭子裡。雨一直下,在亭子裡也沒什麼好玩的,程雪無意間發現亭子的柱子上寫了好多留言,兩人就一起找留言,念留言。
“你看你看,這個,超好玩!詠鴨,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六五四三二一,七隻鴨子水中游,水邊葦子綠油油。還挺押韻的阿!”
“這個這個,這個更搞笑!同學老說小明臉長得像風箏,他就哭着跑出校園,跑着跑着他就飛起來了!”
“哈哈,好好玩啊,你來看我這邊。我愛美美,我要和她永遠在一起。這是誰的表白吧。”
“這有好多表白的呢,各種我愛你阿,誰誰誰love誰誰誰阿。”
“我們也寫一個吧,帶筆了麼?”
“帶了,寫啥阿?”
“就寫一個帆,一個雪,然後畫個愛心包在裡面,表示我們一直在彼此心裡,好不?你把筆給我,我寫高一點。”
“好呀好呀,好棒啊!那裡那裡!”
“……"
程雪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亭子,最裡面柱子上靠上方一點的地方,程一帆畫的那個心還在,心裡面的帆和雪也還在。想想自己現在和程一帆的關係,又想想過去快樂的日子,程雪心裡充滿糾結,也充滿無奈。
林柯在湖對面遠遠的望着程雪,他答應程雪在這邊遠遠的守着她,如果她和程一帆有什麼爭執他就跑過橋來救她。看着程雪望着柱子發呆的眼神,林柯的心裡有着說不出的擔心,但是他不明白自己爲什麼擔心的不是程雪會受欺負,而是程雪會和程一帆複合。
約定的時間很快就到了,程一帆準時趕到公園,看到程雪望着他們曾經的承諾發呆,程一帆衝進亭子裡,從後面緊緊的抱住程雪。
程一帆做好了被推開的準備,可程雪沒有推開他,甚至也沒有一點掙扎,時間彷彿靜止了, 空氣也都凝固了一般。
“你還記得,第一次來這裡,是爲了什麼嗎?”程雪輕輕的聲音打破了沉默。
“記得,我們是爲了躲雨。”程一帆輕聲回答着,手上的力度絲毫沒有減少,依舊緊緊抱着懷裡的人兒,感覺一鬆手,懷裡的人就要消失了。
“沒錯,我們是爲了躲雨。那你還記得當時我們許下了什麼樣的承諾麼?”
程一帆點點頭,輕聲說:“我們許諾,要一直在彼此心裡。”
程雪慢慢掙脫程一帆的懷抱,轉過身看着他的眼睛,她其實早已經想好要說什麼,只是不忍心說出口。程一帆的眼神中,充滿了愛和疼惜,程雪知道他是真的後悔了,可他們是真的回不去了。深吸了一口氣,程雪輕聲地說出了自己的決定。
“我們剛分手的時候,我打了你三巴掌,我知道我下手很重,可是我的心也很痛。後來我反覆地想過爲什麼我們會分開,最後發現我們並不適合彼此。
我們曾經爲了躲雨來到這裡,和其他留言的情侶不一樣,我們沒有寫下愛你一萬年這樣的承諾,而是寫下要一直在彼此心裡。這並不是巧合,而是我們其實並沒有這麼愛,只是喜歡兩個人在一起時很開心的感覺。
剛分手時我恨你,我以爲那是因爲我曾經愛過你。知道冷靜下來我才發現那一刻,心裡有的感覺絕對不是心愛的人被奪走的心痛,而是被信任的人懷疑甚至背叛的心痛。
我們在一起,幾乎沒有摩擦,好的不像一對情侶,你現在和她在一起有吃醋有爭吵,這是愛情會帶來的情緒。以前以爲自己愛了,其實只是因爲當局者迷,現在忽然做了一回旁觀者,我才發現,我們沒有愛過。
我們回不去了,或者說根本沒有地方可以回去,沒愛過哪有分手,沒分手哪有複合。我們原來所謂的愛情,是對彼此適合的一種肯定,可是,太適合的人始終是不能在一起的,因爲我們彼此太瞭解,註定不能成爲戀人。
分手後,我們還是在對方心裡,這個承諾我們誰都沒有違背,甚至已經不可能違背了,因爲我們已經融進了彼此的心裡。所以別再找我複合了,我們再也回不去了。
我要說的就這麼多,說完了,好爽。”
程一帆認真地聽完了程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他被程雪冷靜認真的態度吸引,也被程雪說得一切深深震撼。他擡起手,輕撫了一下程雪的臉頰,深吸一口氣,擡眼看了看柱子上的那顆自己畫上去的心,那顆心還在,心裡的帆和雪也還在,承諾還在,什麼都還在。想想他們的過去和程雪剛纔說的話,程一帆淡淡地笑了一下。
“我懂了,原來的我可能是太笨了,還沒有學會愛,但是和你相處的思念已經讓你住進我心裡最深的地方了。現在的我,不是原來那個笨蛋了,我很清楚我要的是什麼,我答應你,不會再纏着你複合,我會好好思考,什麼是愛,也會好好思考,怎麼讓你重新愛上我。”
程一帆認真地說完心裡話,然後和程雪緊緊地擁抱了一下,在她耳邊輕聲說:“等我。”說完就離開了。
直到程一帆完全消失在視線中,林柯才從湖對面走過來,送程雪回家的路上,林柯很想知道他們到底聊了什麼,可是看着程雪的眼神,裡面有着無數說不出的猶豫,他不知道會問出什麼樣的結果,只好選擇一路沉默。
林柯和程雪離開後,王宇翔從亭子後面的圍牆角落裡走出來。走到亭子裡,在柱子上找到了程一帆畫的那顆心。他掏出鑰匙將它刮乾淨後,也離開了公園。
王宇翔放學後一直在校門外等程雪,他本想驗證一下程雪是不是雨小安,可還沒開始驗證就被衝出來的程一帆搶了先,隨後程雪又被林柯帶走,他就一路跟到小公園,躲到了亭子後的圍牆角落裡。正是這一個無意的舉動,讓他聽到了程雪和程一帆交談的全部內容,其中包含了那個刻在柱子上的承諾。
王宇翔氣憤的刮掉了柱子上的承諾,他知道他們已經分手了他沒資格管程雪和誰在一起,可是聽到程雪說她把程一帆放在心裡融在心裡,他就有一千一萬個不爽。離開公園,王宇翔就直奔球場,只有在球場上奔跑着揮灑汗水,他才能暫時忘記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