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主任個子不高，人也很瘦，其貌不揚，但是在一羣領導中他自有不凡的氣質，讓人一看就知道他纔是中心。像張青雲這種重要司的司長，作爲主任，熊先雲當要親自談話的，但去年年底他出國考察了一段時間，張青雲恰在那個時候上任，就錯過了。這樣就一直拖到了今天兩人才見面。
熊先雲握着張青雲的手，眼睛眯成一條縫，半晌才道：“恩，有高新司司長的樣子，年輕嘛！高技術、高科技我們老傢伙能懂多少？還是要大膽啓用思想前衛的年輕人來掌舵！”
“主任過獎了！我們司也是在您和委其他領導的領導下展開工作的。”張青雲道。
“是嗎？”熊先雲眉宇一挑，話鋒一轉道：“那我怎麼聽說你在處理晉東某項目的時候私自做主沒聽領導意見？”
張青雲手一僵，他沒想到熊主任如此犀利和不留情面，在如此衆目睽睽下突然的詰問讓他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周圍的人也非常驚奇，紛紛側目看向張青雲，都替他捏一把冷汗。
“主任，當時的情況很複雜，我確實沒有及時和領導溝通，但是在特殊情況下臨機靈活處理也是我指責範圍之內的事。後來這件事我已經和欒主任有過充分的溝通！”張青雲道，雖然滿臉通紅，但是這幾句卻還是說出來了，並不是完全慌了手腳。
熊先雲灼灼的眼睛盯着張青雲，張青雲保持低眉順眼的神態不和他對視，但眼睛也不往其他的地方瞟，只是看着對方胸脯以下位置，等着聽他訓話。
“你既這樣說，一定是有道理的！是嗎？”熊先雲道，語氣放緩。
“是！”張青雲接口道，沉吟了一下他繼續道：“當時如果取消項目一來是有損大家的工作的積極姓，更重要的是轉基因項目太敏感，晉東試點取消了，其他的省份就會蠢蠢欲動，即使現在沒有取消，一些省相關單位都已經多次找過我們相關處來諮詢這個項目，綜合各方面的原因，我認爲將取消改成暫停是合適的。”
張青雲說完這些連忙住口，感覺周圍很安靜，在開會之前大家本來都在三五成羣的寒暄，但熊先雲突然發飆讓所有人都將注意力轉移到了張青雲的身上。
諾大一個會場，非常安靜，張青雲和熊先雲似乎在對峙，就在所有人都覺得有好戲看的時候，熊先雲突然一笑，大地回春，上前拍了拍張青雲的肩膀道：“算你說得有道理，你來我們發改委屬於外來戶，我就想組織上不會派一個沒擔當的人過來嘛，你果然是不錯的！這我就放心了！”
他這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迅速將緊張的場面化解了，張青雲心中舒了一口氣，這麼多年他見過的領導也不少了，像熊先雲這種突然襲擊的部級領導還是第一個見，剛纔他確實很緊張，弄得不好真要被熊先雲扣上幾頂大帽子就麻煩了。
看熊先雲這種作風酷似軍隊出來的幹部，因爲一般人是很難如此拉下臉來的，尤其是高級領導，發改委的一把手果然有獨特的特點，對自己這個司長如此，對其他找發改委辦事的幹部可想而知了，黑臉主任名不虛傳啊！
在委司以上幹部會上，着重是組織學習最新的中央國務院文件精神，發改委是國家經濟動向的風向標，中央國務院涉及到經濟動向的方針政策最早都是發改委先要吃透，然後動作，一直到省、市、縣都是如此，所以從責任這個角度來說，發改委的責任很大，重要姓更是不言而喻！
張青雲是第一次參加這樣的集體學習，剛開始還有些心不在焉，因爲以前類似的學習活動參加得夠多了，大都是走走過場，工作起來還是要靠自己平時下功夫。
可是隻一會兒，張青雲就明顯感覺到了氣氛的不一樣，會議氣氛很熱烈，大家討論得也很激烈。每個司、每個局都會針對自己單位可能遇到的問題提問或者是闡述自己的觀點，大家是爭先恐後，這可把張青雲看傻了眼。
文鳳山顯然對這種場面不陌生，參與到其中也很熱烈，關於高技術司的很多問題常常都是他來講自己的見解，張青雲作爲司長反倒沒有進入狀態。
散會以後，張青雲還在仔細回味今天開會的事情，爲自己沒能儘快進入狀態而懊悔，欒澹臺的秘書小亮過來道：“張司長，欒主任讓你過去一下！”
張青雲連忙收攏心思，跟着小亮沿着會議室門口走廊來到了大會議室旁的休息間，到門口一眼便看到了熊先雲，欒澹臺就坐在他的旁邊。
“主任好，欒主任好！”張青雲朗聲道，向前走了兩步進門，小亮在後面將門帶上。
欒澹臺掃了一眼張青雲，道：“青雲，你……那個……晉東的項目你打算怎麼處理，現在趁主任這會兒有時間，我們一起聽一下你的看法！”
張青雲眼睛瞅了欒澹臺一眼，沒看到有什麼暗示，又看熊先雲，他開了一上午會後似乎很疲憊，一幅老花鏡架得很低，眼睛往下看着，很像是在打盹的模樣。
“那個……我……”張青雲不知道怎麼起頭，說了一句廢話，調整了一下才道：“我的意見是我親自去晉東調研一下，瞭解一下他們那邊方方面面的條件，如果真是很有必要的話，我建議這個項目還是繼續……”
他說到這裡嘎然而止，房間安靜一片，欒澹臺不說話，熊先雲也不說話，張青雲覺得如坐鍼氈，不知道兩位大佬是什麼意思。從欒澹臺的情況來看，他個人是很支持這個項目的，莫非他跟熊主任的意見有分歧？
一念及此，張青雲馬上想到剛纔會議前熊哲雲的突然生氣，他越想越覺得有可能，心頭不由得一緊。心裡七上八下開始打鼓，暗暗後悔自己沒有仔細琢磨這裡面的關係，真是笨得有些過頭了。
欒澹臺趁這個機會叫自己過來幹啥?意思不就是拿下面的意見給主任施點壓嗎？倉促這件怎麼連如此簡單的路子都沒有想清楚呢？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想收是收不回來的，只能硬着頭皮等着繼續挨訓了！
不知過了多久，熊先雲擡眼瞅了張青雲一眼，道：“你去晉東可以，但是轉基因的問題只能到此爲止！這不是我的意思，是英國有最新研究成果證明這種技術可能存在漏洞，影響食品安全的事是絕對不能做的，這是底線！”
張青雲嘴巴一張，還沒等他開口，欒澹臺先道：“你聽明白了嗎？我跟你說你就是都聽不進去的，主任親自跟你說你總理解了吧！我們做出終止項目的決議是有深層次考慮的，沒你想象的那般簡單，怎麼，你還堅持你的觀點？”
張青雲心中一愣，心火瞬間就上來了，欒澹臺這是什麼話？上次兩人是就這個問題產生過爭議，可當時他並沒有說食品安全的問題啊？不僅沒說食品安全的問題，而且欒澹臺暗地裡還有縱容自己的意思。
現在倒好，熊先雲一發飆，他先順坡下驢把他自己洗得乾乾淨淨，真把所有的問題都推到自己腦袋上了。
“主任這樣說是有道理的，我明白了！”張青雲道，儘管心裡有些惱火欒澹臺，但張青雲一口氣還是嚥了下去，腦子裡卻又想到了張可成，那個執着的老頭兒註定可能要失望了，轉基因項目產業化進程被叫停了，晉東的科技興農戰略要從如何走呢？張青雲心中也沒有答案，但對那個偏遠、落後的省份他不自然的卻牽掛上了，說不上是什麼原因，很有可能是受到了張可成的影響。
“怎麼了？看你的樣子很沮喪嘛！”熊先雲道，張青雲連忙將張可成的事說了一下，他說得很有條理也很激動，尤其是講到晉東農業問題的時候他腔調很高，一旁的欒澹臺都聽得很動容。
熊先雲一雙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張青雲道：“這就是讓你去晉東的原因！晉東科技興農的路子要走，但又不能急功近利，這是個矛盾！我們既然砍了他們的致富之路，就要幫他們另外找一條路，這個工作你去辦！”
欒澹臺在一旁笑得很開心，對張青雲道：“我們把這個任務交給你是經過深思熟慮的，看得出來你有一顆悲天憫人之心，這是很重要的，正是因爲這個原因，我們才認爲你有可能把這個工作做好，希望你不要辜負了領導們的期望！”
“我一定盡力！”張青雲道，心中亂成了一團麻。欒澹臺確實夠厲害的，手上的小刀子鋒利得狠，弄不好就會被他劃傷，自己處處小心，還是被他圈了進去，晉東這攤子深水看來自己是繞不過去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