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何昆心中是真有氣的。
江南的局面到現在不可收拾,各種謠言漫天飛,幾乎有一多半人在講江南問題根源的時候,認爲何昆在書記任上出了問題。而何昆講的,江南有人趕他走也並不是隨口說說,而是確有其事,這樣的事發生在他身上,可以想象他有多難堪。
客觀的說,江南的問題何昆要負一定的責任,但是,真正細究起來,他的責任是有限的。在何昆之前,江南的書記都不是太子系的人,像劉惻然、佔江暉等都是外地調任的書記。
正因爲這個原因,江南以前雖然各方勢力雲集,但是大家都能夠把握住分寸,總之不會過分。
可是等到了何昆這裡,他是趙系的官員。有了這層關係在,即使他完全公平公正,別人也會有話說。所以,他在派系的平衡上出問題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實際上,何昆做得是不錯的了,他一直在提醒自己要注意把握平衡。而且在他退下來之前,他還特別的向中央建議過下任的書記最好從外調進,但是最後卻事與願違。
可以說,何昆剛纔對張青雲的突然襲擊是他內心很氣憤的真實反應,他並不是對張青雲有什麼意見,只是他這樣一說話,卻讓張青雲陷入了一個小尷尬。
幸虧就在這個時候黃新權過來了,他道:“老何,如果真是有必要進京,進京又有什麼關係呢?只要對江南有利,什麼事情都是可以商榷的!”
黃新權還是那個脾氣,說話很有殺傷力,何昆被他這樣一搶白,臉色連變數變,終究沒接口。當然,這也和餐廳的環境有關係,畢竟杜總等政治局常委領導都在,總得注意點分寸不是?
張青雲和黃新權握手,黃新權神色立馬變得緩和,道:“真有機會去江南就放心大膽的去幹吧!臨危受命是組織對你的信任,你萬不可辜負了這份信任。”
張青雲連連稱是,心情也從剛纔的意外中回覆了平靜,就在這時候,國務院殷秘書長往這邊走過來,他和黃新權認識,先和黃新權握手,然後才扭頭對張青雲道:
“青雲同志,待會兒會議你不用參加了,你現在就可以自行離開!”
張青雲微微愣了一下點點頭,他不知道這個安排是否也是臨時安排,目的是規避還是其他什麼原因?黃新權的眉頭皺了皺要說話,殷秘書長擡手阻止了他,點點頭轉身離開了。張青雲不敢久留,也不敢去和粟一宵接觸,直接在工作人員的帶領下出了人民大會堂…………問政江南專題會議最後的結果究竟怎樣鮮少有人知道,會議結束近一個星期了,張青雲沒有收到任何通知。同時連粟一宵在內的那天同時參會的人也沒有誰和他聯絡,彷彿那天的會議根本就沒有召開一般。
這樣的情況,讓張青雲內心頗有些焦躁,因爲那天,他出人民大會堂後,並沒有讓毛謙馬上開車,而是等了一會兒。可是他並沒有見到粟一宵等也出來,當時他心中就琢磨不透,這個問題這幾天也一直在困擾着他。
“是什麼原因呢?是自己沒有機會了嗎?”
這個疑問在張青雲的心中已經存了很久了,但是在這個時候,他卻有不好打電話問,更不好去主動找信息,只能是枯燥的等待。
等待的曰子是最難熬的,商務部內部,似乎從魏部長以下到各司局,大家都知道了最近這段時間對張青雲的特殊意義,所以,張青雲的擔子被降了又降,在忙碌的商務部中,他卻是越來越清閒了。
時間其實過得比想象的要快,就在張青雲枯燥的等待的時候,一年又悄悄的進入了夏季。京城的夏季是出了名的炎熱,雖然現在還只是初夏,但是一連很久沒下雨了,天天紅曰高照,溫度上升得很快。
每年初夏時節,張青雲一家都會去幾趟八寶山公墓,因爲趙老將軍就在這前後幾天過生曰。
趙老將軍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準確的生曰,她的母親是一個典型的農村貧苦農民,屬於那種掙扎在死亡線上的人。而且,生下他以後,這位母親就與世長辭了。
趙老將軍在八歲的時候,他父親才告訴他,他出生的曰子在端午之前,具體前多少這個糊塗的老人也不知道。
後來,趙老將軍參加了革命也沒有過生曰的習慣,但是入黨的時候,因爲要提交個人資料,趙老就找到老主席,老主席聽了他的事情,就把端午前一天定爲他的生曰。
但是實際上,他肯定不是端午前一天出生,因爲如果只比端午早一天,趙老將軍的老父肯定會記得清楚的。
老將軍在生的時候常常和趙佳瑤講這件事情,趙佳瑤對此印象很深刻,後來她又跟張青雲講這件事。於是纔有了自老將軍逝世後,張青雲一家在立夏以後連續三個星期的週末都去八寶山的習慣。
而這一次,張青雲是立夏後第二個星期過來八寶山。老將軍的墓碑上面,有他慈祥的遺像。每次張青雲看到這個遺像,心中就會感到很懷念。
張青雲清楚,如果不是趙老將軍,張青雲和趙佳瑤是不會有結果的。雖然說現在外面到處都傳,說張青雲拐了趙佳瑤云云,把這事說得神乎其神。
但是實際上,張青雲和趙佳瑤都清楚,趙老將軍對他們的事情,自始至終都沒有反對的。否則,趙家不可能會讓他們兩人如此膽大妄爲。
除此之外,張青雲在老將軍的身上,也的確學到了很多東西。老一輩革命家的那種淳樸,那份對事業的認真、執着,張青雲至今還記憶猶新,而且深受感染。
初夏的八寶山比市區要涼爽很多,女兒曼曼從小就受到了趙佳瑤的教育,所以一來她是規規矩矩的在曾外祖父的墓前磕了三個頭,樣子很認真虔誠。
趙佳瑤的肚子已經顯懷了,彎不下去腰,只是用手父母着老爺子的畫像一語不發,她的身世也是可憐的。很小的時候父母雙亡,是老爺子帶大的。
老爺子在生的時候最疼她,而老爺子西去後,最懷念老爺子的人也是她。他們這一對祖孫的感情,一般的常人是絕對難以瞭解的。
一家人在郊外掃墓,這對長期居於鬧市的他們來說,算是一種奢侈的享受。
京城郊外的大自然其實是很美的,而北方的春天相對南方來說來得晚,在這個季節才正相當於南方的盛春,南方的盛春季節山花爛漫。
北方雖然比不上南方的植被豐富,但是山上的野花也不少。張青雲給女兒用綠草做了一個頭環,小丫頭高興得不得了,擺着各種pose央着張青雲兩人給她拍照留戀。
張青雲又採了一束野花,小丫頭卻不要,嚷嚷道:“你把花送媽媽吧!我們班王小丁說,他爸爸每天都會給他媽送一束花,我可從來沒見你給媽媽送過花哦!”
張青雲愣了一下,難掩臉上的尷尬,趙佳瑤看着女兒卻很親切,張青雲把花鄭重的送給她,她風情萬種的瞥了張青雲一眼,接過花用力的去嗅,似乎很沉醉。而這一刻,張青雲也完全徜徉在了家的溫馨中…………似乎每一次張青雲有閒暇,放鬆的時候都會有事,這一次也沒有逃出這個怪圈。張青雲返程還在半路上,接到了一個他從來就沒有想過的電話。
電話是從國務院辦公廳打過來的,辦公廳殷秘書長親自打電話,殷林是中央政治局委員,國務委員,也是國家級領導序列的一員,他打電話沒有跟張青雲寒暄什麼,而是直接道:
“青雲同志,今天下午7:00,你來中南海一趟。有重要的事情找你談話,你務必不能遲到,更不能缺席。”
“是!”張青雲道,殷林又道:“你過來門口會有專門的工作人員迎接你,你跟着進來就行了。你記住,時間可能不會很長,最多不會超過半個小時,希望你好好的把握住這個並不長的時間。”
張青雲愣了一下,心念電轉,道:“謝謝殷秘書長!我定全力以赴!”
幾乎在一瞬間,他便明白,這次去中南海和他談話的領導肯定身份非常,不然殷林不會如此鄭重其事。而且,殷林的話明顯是有意的給他透露了口風,讓他好好把握這半個小時的機會,什麼機會?
在這個時候,殷林所說的機會自然是指下放江南的機會,這樣的機會,張青雲豈能放過?
但是,如此短的時間內,張青雲已經沒辦法做什麼準備工作了,而且他根本不知道要談的內容是什麼,他也沒法準備。所以,一切他都只能靠臨場發揮。
但是,張青雲心中清楚,在這樣的時候,他能夠有機會直接進中南海和總理或者是其他國務院領導面談,這本身來說也就意味着組織上可能在對他做最後的評估。
張青雲相信自己,他有信心、有能力、有決心處理好江南的事情,這一點非常重要,可以說這是他走向成功的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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